轉(zhuǎn)眼到了立秋的時候,靜靜會走了,剛會走的孩子一刻也閑不住,她不停地滿院子追著雞鴨。有時看著偷偷掉眼淚的小霞,靜靜會用小手擦著媽的眼淚:“媽媽?!毙∠伎粗蓯鄣呐畠?,一切苦難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立秋時節(jié)是村里人比較閑的時候,麥子收完了,玉米、土豆、黃豆等農(nóng)作物還沒成熟,趁著農(nóng)閑,莊稼院人開始忙著提媒說親嫁娶的大事情。
老孫家二兒子結(jié)婚擺酒席,因為和他家有禮上往來,胡猛去老孫家喝喜酒了。孫家支客人安排胡猛、二柱子和幾個哥們坐在一桌。
一個小伙說:“咱們幾個挺常時間沒聚了,今天要好好喝個痛快。有道大哥呢?”
“有道今天是孫家請的大師傅,正在廚房忙呢?!倍踊卮?,說完他偷眼看了看胡猛。
開席后,村民吃著菜,聊著天,覺著菜的味道不錯,都夸姜有道的手藝越來越好了,說以后自家有啥事也請有道給當掌勺的。
新娘和新郎敬酒的時候,村民開始相互聊著家常里短。胡猛無意間看見大丫媽坐在自已身后一桌,也就隔外留意大丫媽的舉動。
大丫媽也看見了胡猛,想著每次胡猛看見自己就跟見了仇人似的,今天趁著人多,一定要出口惡氣。
坐在大丫媽旁邊的人問:“你家大丫最近沒回娘家?。俊?p> 大丫媽故意大聲說:“頭幾天和女婿、孩子一家三口一塊回來的,前天回去了。俺大丫有福,女婿可知道心痛她了,從不舍得動大丫一個指頭,掙的錢都歸我家大丫管,想買啥就買啥?!?p> “你家大丫也爭氣呀,老婆婆家就一個兒子,過了門頭胎就生了個小子,婆家人高興死了!”旁邊的人附合著大丫媽。
“婆家人對我家大丫可是高看一眼,坐月子的時候吃的成著好了,整天不是雞就是魚的,現(xiàn)在可比沒結(jié)婚的時候胖多了?!贝笱緥屧秸f聲越大。
“還是你眼光好,要是當初跟了胡猛,整天挨打得遭多少罪?!币粋€女人小聲對桌上幾個人說,她沒看見胡猛就坐在自己身后一桌。
另一個女人沖她努了努嘴,提醒她胡猛就坐在旁邊。幾個女人回頭看看見胡猛,趕緊轉(zhuǎn)移了話題,大丫媽覺得自己的氣出得差不多了,也就住了口。
胡猛吃著菜,和二柱子和幾個哥們一起喝著酒,幾個女人的話全都被他聽的一清二楚。有兩個年青人也聽到了,他們勸胡猛:“胡猛別往心里去,老娘們在一塊,就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嚼舌頭。”
胡猛笑笑說:“沒事,我不跟她們一般見識,來咱們喝酒?!?p> 炒完最后一道菜,姜有道來到二柱子和幾個哥們一桌,看見胡猛就想走,被二柱子按著坐下了。
哥幾個都夸有道菜做的好吃,要一起敬有道一杯,胡猛沒端杯,二柱子硬把酒杯塞進胡猛手里,他想讓兩個人緩和一下關(guān)系。
姜有道是要臉的人,自己妹子挨了打,胡猛不但理直氣壯,還越來越不把自己當大哥看了。喝了兩杯酒和幾個哥們閑扯了幾句,說廚房還有點活沒干完,就離開了桌。其他幾個人心知肚明,知道姜有道是在生胡猛的氣,所以也就沒有挽留他。
胡猛喝了一會離席回家了。
小霞和婆婆在外屋炕上做棉褲,靜靜在里屋炕上睡著了??匆姾瓦M屋,胡猛媽說:“這么快就喝完喜酒了?”
“嗯那?!焙痛饝?yīng)著走進里屋,婆媳倆繼續(xù)忙著手里的活。
靜靜睡醒后見胡猛躺在身邊,沒看見媽媽,開始哭起來,吵醒了胡猛。
小霞來到里屋,哄著女兒:“靜靜醒了,沒看見媽媽著急了?”
“丫頭片子就知道哭,我一腳揣死你。”頭朝里躺在炕上的胡猛,朝靜靜就是一腳。雖然沒用多大勁,卻把正走向媽媽的靜靜揣倒在炕上,靜靜哇地大哭起來。
“瘋了你,打起孩子來了,真是個畜牲。”見胡猛開始打孩子了,小霞內(nèi)心深處的憤怒爆發(fā)出來。
“你敢罵老子,不想活了你?!闭f著胡猛跳起來把站在炕邊的小霞打倒在地,他像瘋子一樣拼命地往小霞身上捶,不是下手狠而是想要小霞的命。邊打邊大罵:“臭老娘們長本事了,敢罵老子,我今天打死你?!毙∠奸_始還哭喊著,后來就沒了聲音。
胡猛媽跑進里屋拉了胡猛一把,胡猛一用勁把胡猛媽甩倒在地上。她沒見胡猛這么瘋狂過,爬上炕摟著嚇得大哭的靜靜,六神無主不知咋辦好。
胡猛打累了,站起來坐在炕上喘著粗氣。
胡猛媽有氣無力地哭喊著:“老六哇,你非得把這個家打散了才消停?!膘o靜哭著看著倒在地上的媽媽,眼里充滿恐懼。
胡猛媽抱著靜靜下了地,放下孩子抬起小霞的頭喊著:“靜靜媽,醒醒!”靜靜趴在媽媽身上叫著:“媽媽,媽媽?!?p> 幾分鐘后小霞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靜靜和婆婆,抬起手擦著靜靜的眼淚說:“媽媽沒事,靜靜不哭。”靜靜看見滿臉是血的媽媽,嚇得大聲哭起來。
看著眼前的一切,胡猛跟沒事人一樣拿起煙笸籮開始卷煙,好像剛出了大力氣想抽支煙歇一會。
看見小霞醒了,胡猛怪笑著說:“你趕緊回家告狀去,讓你們家里人替你出氣,把你二姐從城里叫回來讓她再罵,信不信我把你們?nèi)叶細⒘恕!?p> “老六,快住嘴吧!”胡猛媽哀求地說。
在婆婆的摻扶下,小霞爬到外屋炕上躺下,靜靜依偎在媽媽身邊用手摸著媽媽的臉。胡猛媽拿來一盆溫水,打溫毛巾輕輕地為小霞擦著臉上的血。小霞感到頭昏沉沉的,只想睡覺。
第二天,胡猛吃過早飯就下地了。做為農(nóng)民胡猛是稱職的,在他心里,地就是農(nóng)民的命,比老婆孩子更重要。
小霞感到頭痛的歷害,左眼腫得睜不開,嘴也腫得老厚,這是胡猛打自己最狠的一次。
胡猛媽把一碗荷包蛋放在小霞面前:“小霞,吃點吧。”
“媽,我不想吃?!毙∠加袣鉄o力地說。
胡猛媽嘆著氣走出屋,她也曾讓大兒子教育胡猛,不要動手打小霞。每次胡大猛教訓胡猛時,胡猛都保證下次決不動手了。胡猛媽心里害怕,擔心有一天這家會散了。
小霞在炕上坐了一天,粒米未進,靜靜懂事地圍著媽媽在炕上玩。
吃晚飯的時候,胡猛對著坐在炕里傻看著窗外的小霞說:“咋不回家,讓媽給你坐點好吃的補補?不是小看了你家人,就你大哥那窩囊樣,就會玩嘴,動真張是是,還敢找我算仗?”
“老六,能不能閉上嘴,就算媽求你了?!焙蛬専o耐地說。胡猛住了口開始吃飯。
晚上,小霞、靜靜和婆婆睡在外屋,聽著胡猛的鼾聲從里屋傳出,小霞幻想著自己走進廚房,拿起菜刀,躡手躡腳地走進里屋,沖著胡猛的就是一頓亂砍……
“媽媽!”靜靜的夢囈聲把小霞拉回到現(xiàn)實中。她看著靜靜想,真要是胡猛和自己都走了,沒了父母的靜靜就成了孤兒,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