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事情逐漸變得奇怪。
沈相看她的眼神開始關(guān)懷,沈家四位夫人看她的眼神開始審視,而沈如煥看她的眼神則開始玩味。
姜之度見自家女兒受到關(guān)注,心中自是樂開了花。
于是剩下的半席宴會,皆是沈相與姜大人彼此的熱烈攀談。
宴席散后,姜之度喚來了一臉生無可戀的女兒。
姜晚晚對著沈相和他四位夫人行了禮,便見庭兒靠在沈相身旁,開心地朝自己揮揮手。
但姜晚晚只想揍他。
沈相摸了摸庭兒的腦袋:“聽說庭兒的賀禮,是姜家丫頭你幫忙做的?”
姜晚晚不想點頭但也不能搖頭,只好回答:“順手、順手……罷了。”
真想剁了這只手!
沈相點頭,忍不住握住姜之度的手:“姜侍郎?。∧慵已绢^心靈手巧,心地亦是好得很,為了哄我庭兒開心,竟費了如此心思!姜侍郎有此女,實在是福氣呀!”
姜之度被夸得全身都飄了起來:“哪里哪里,沈大人這是過譽了,令郎那才叫優(yōu)秀,這一場壽宴辦得是有聲有色,沈大人才是有福氣!”
沈相也哈哈笑了兩聲,互相的吹捧完畢,終于開始切入重點:“聽說姜丫頭,與我煥兒很是相熟?”
姜之度一愣:“這,倒沒聽小女說過,許是,他們私下有所來往……”
姜晚晚連忙把頭搖成撥浪鼓:“完全沒有!我與沈大公子從前便未見過幾面,我們完全不熟,完全不熟的?!薄澳菫楹瓮簳f……”
姜晚晚尷尬地笑:“大約……大約是庭兒說錯了……”
“……這樣啊?!鄙蛳囝D時顯得有些失望。
“爹爹,方才大哥在花園中也說庭兒錯了?!蓖豪蛳嗟囊聰[,“大哥說,姜姑娘是姜姑娘,現(xiàn)在還不能喊嫂嫂?!?p> “還不能?”沈相不知道聽出了什么意味。
什么叫還不能啊?!是根本就不能??!
姜晚晚簡直想跳起來打人。
庭兒煞有介事地繼續(xù)說:“是呀,不過大哥當時抱住了姐姐,姐姐又說了非大哥不嫁,那爹爹,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喊姐姐作嫂嫂啦?”
一個是摟摟抱抱,一個又是非君不嫁,原來竟是這種程度的不熟!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晚晚卻只想掐住庭兒的喉嚨,讓他乖乖閉嘴。
沈相的臉上從一開始的失望快速轉(zhuǎn)為驚訝,然后又轉(zhuǎn)為驚喜。
他再次打量了姜晚晚,看著她一身專門穿過來的古板傳統(tǒng)的衣裳,仿佛明白了什么:“女兒家嘛,談到兒女私情,害羞也是常理之事,姜丫頭,這事怪老夫!怪老夫,問得太急切了?!?p> 沈相看了一眼一旁站在那面無表情的沈如煥,嘆了口氣:“姜丫頭啊,不瞞你說,我這煥兒,性子淡,也不愛說話,別家的姑娘都瞧不上他,老夫為他的親事已操心許久了?!?p> “老夫甚至還以為,煥兒這輩子便都要孤家寡人了。幸好,幸好,如今有了姜丫頭你,你們兩情相悅,老夫可就放心嘍!”
說罷再度和姜侍郎握起了手,雙方仿佛在那一瞬間達成了什么友好的約定。
姜晚晚只覺欲哭無淚。
什么兩情相悅,什么摟摟抱抱非君不嫁的,都是誤會?。?p> 沈相和姜侍郎二人繼續(xù)寒暄:“令千金巧慧伶俐,大方得體,誰人見了都心生喜歡呀。”
“哪里哪里,令郎才叫稱得上是朗朗如日月入懷,軒軒若朝霞之舉,想必沈大人教子有方!”
“哈哈,姜侍郎謬贊老夫了,依老夫看,這倆孩子就是天生一對!不如老夫今晚便擇好吉日,回頭到姜侍郎府上提親……”
“好好好……”
一串話聽下來,姜晚晚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在別人看來,這不過是女兒家的羞赧罷了。
姜晚晚看向沈如煥,朝他用力使眼色,意思是:
你趕緊給我解釋??!
沈如煥卻移開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沒看到。
眼見一切就要塵埃落定,晚晚心急之下便脫口而出:“其實……其實沈大公子對晚晚并非兒女之情!”
眾人皆是一愣。
話已出口,晚晚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其實沈公子待晚晚溫柔體貼,照顧有加,不過是因著兄妹之情的緣故罷了?!?p> “兄妹之情?”
“是??!沈公子一直待晚晚就如同他的親妹妹一般?!苯硗碚J真地點頭,好像她的話比珍珠還真,“對待妹妹,自然便有些親昵之舉,只是這還遠遠談不上是兒女之情!況且晚晚在與沈公子的朝夕相處下,也早有心意,早想與沈公子……”
“與沈公子……”
晚晚情急生智。
“與沈公子……義結(jié)金蘭!”
沈如煥挑了挑眉,義結(jié)金蘭?這種理由都找出來了,怕是兔子急了想跳墻。
沈相、姜之度,還有在座的諸位夫人顯然是有些驚訝的,但他們終歸也是見慣了大場面,處變不驚,面色如常。
沈相笑了笑:“原是這樣,無妨,無妨?!?p> 他轉(zhuǎn)看向自家長子:“煥兒,你怎么想的?”
沈如煥卻也沒拆穿,只是答道:“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煥兒沒有什么想法?!?p> 話語含糊,心意不明,反而憑空讓人添了許多猜測。
眼見場面有些尷尬,沈家的一位夫人便開口圓了下場子:“姜大人,老爺啊,孩子們卻也還小,不如先相處、相處著便是……”
眾人紛紛點頭,覺著很是有理。
之后的事,終于順了姜晚晚的心,她并未與沈如煥訂親,當然也沒有和他義結(jié)金蘭。
晚晚邁著快樂的小步伐踏上回府的馬車,馬車迎著茫茫夜色,遠去了。
沈如煥立于府門前,目送馬車離去,他背著手,默默瞧了許久,才冷笑了一聲,那笑聲中,有嘲弄,卻也有無奈。
他轉(zhuǎn)身走入沈相府,府門在他背后緩緩關(guān)閉,于幽暗夜色中發(fā)出沉悶的聲響,而他,則如同自語般輕輕道了一句:
“既然早晚終歸還是要娶的——”
“又何必百般費心,耍那么多的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