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晚真的慌了。
——男二要殺我!他要殺我!他真的要殺我!他為什么好端端地要殺我?!
她在心中瘋狂咆哮三聲,遂又看向手中杯盞,不管怎么看都感覺能看出里面暗藏殺機。
她快速想著解決之法,越想越覺得天要亡我,越想越覺得委屈,最后甚至忍不住眼淚汪汪要在心中流。
她端著那杯酒,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地望向嬴雙:“殿下這酒,這酒如同天上玉液,微臣不敢牛飲,要不微臣先帶回去,待微臣沐浴更衣,再細細品嘗,殿下看……可好?”
姜晚晚小心翼翼地在死亡邊緣試探。
嬴雙公主瞥了她一眼,仿佛早就看穿她的把戲。
嬴雙輕哼一聲,喜怒不形于色:“姜晚晚,你自己說呢?”
“微臣、微臣覺得這主意還、還行……”
“大膽!”
嬴雙忽而沉眉一喝,不怒自威。
“本宮此酒,乃是念你姜晚晚破白銀案一舉有功,特意賞賜,但你卻毫不領(lǐng)情,莫非,是在腹誹本宮賞罰不當?心中不滿?”
“微臣不敢!”
姜晚晚已經(jīng)跪無可跪,舉著酒杯,就差沒趴到地上去。
嬴雙語氣冰冷:“姜晚晚,今日這酒,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p> 公主話畢,白弈君便立即往前來了一步,彎腰伸出半掌,將晚晚手中酒杯托高,托與她下巴同齊,似乎半是禮遇,又半是威逼之狀。
杯盞到了唇邊,姜晚晚的手不自禁抖了起來。
這九成九是毒酒啊!喝了可是要立馬歸西的!
不,可能還不是立馬歸西,而是先承受腸穿肚爛的疼痛,歷盡非人折磨才能嗚呼歸西。
這哪是女主能禁得住的苦哇!
晚晚欲哭無淚,心如死灰,腰彎得似蝦米,手抖得像個篩子。
她正回想自己苦命的經(jīng)歷,準備就這樣一飲而盡了結(jié)此生時,小翠突然又有了行動——
她爬起身一個飛撲,撲上來一把奪過晚晚手中的牡丹杯盞,用盡力氣萬分悲愴地哭喊一聲:“奴婢愿替小姐赴死!”
然后高舉酒杯:“小姐,請成全奴婢的一片忠心,奴婢來生再服侍小姐!”
她不再二話,直接將酒灌入口中,一滴不剩,盡數(shù)服下,做完這些后,她猛然整個人往后一倒,仿佛卸去全身力氣,癱軟在地。
“小翠!”姜晚晚抱住小翠,“你怎么就把酒給喝了?!”
晚晚后悔莫及,她沒料到事態(tài)會這樣發(fā)展,也沒料到小翠會這般甘愿為自己犧牲。
看著小翠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樣,晚晚只恨自己為何一點本事都沒有,導(dǎo)致走到如此境地。
“小翠?。∧阍趺催@么傻啊小翠!”
“小姐,小翠為了小姐甘愿付出性命!”
“可你完全沒必要為了我……為了我而付出性命啊……”
“不,小翠不僅僅是為了小姐,還為了天下百姓,小姐是女官,將來要助殿下一臂之力,為殿下鞠躬盡瘁的!這一點上小翠也幫不了什么忙,小翠也只能為小姐做這些沒用的事情了……”
“小翠,不是的,你才不是沒用!小翠啊……你太傻了啊小翠……”
嬴雙冷眼瞧著殿堂下一舉一動如同唱戲,沒什么表情。
她抬起兩根手指,殿前的白弈君立即會意,匆匆返身回來,扶住她的手臂。
嬴雙倚著白弈君悠悠起身,一步步慢條斯理走到姜晚晚跟前,只稍低低頭,以居高臨下之態(tài)開口:
“姜提舉,你這主仆情深可算是演完了么?”
“???”姜晚晚抱著小翠的手臂一滯。
什么?演什么?她沒有在演!她是真心實意的!
嬴雙輕哼:“本宮實在瞧不明白,姜提舉這是在鬧哪出???”
“本宮這酒,名字雖說確實罕見了些,可這酒它——”
“沒毒?!?p> “沒、沒毒?!”姜晚晚聽了脫口而出。
小翠也霎時整個人都精神了,直起腰來:“對誒,奴婢好像并不覺得哪里疼,也沒有要死的感覺?!?p> 她深吸一口氣,又深呼一口,活絡(luò)筋骨,舒暢自如。
啥事兒沒有!
姜晚晚不自覺吞咽了一下,忍不住再次確認:“這酒……真沒毒?”
“沒毒?!辟p公主沒好氣。
姜晚晚則一下子來了氣,但她敢怒不敢言:
這酒既然沒毒,那好端端地起這種名字干什么?這不是浪費人感情,誤人子弟嗎?!
瞧著晚晚從萬念俱灰到死灰復(fù)燃的百般變化,嬴雙驟然發(fā)起笑來。
“呵?!?p> “姜提舉今日可是給本宮看了一出好戲啊?!?p> 她笑得張狂至極,仿佛看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待笑得盡興了,才終于停下來。
“本宮素聞姜家長女是個有本事的,還以為你今日會不說二話,以身許國,可到頭來原也不過如此,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是本宮高看一眼了……罷了罷了。”
嬴雙公主似乎只想給晚晚一杖殺威棒,這一杖既然打完了,打舒心了,便也算是解了恨。
她在白弈君的輕扶下,背過身去,又緩緩坐回了椅中,但也再不看姜晚晚一眼。
“本宮今日心情好,便饒了你擾亂蘇陽城一事,只是死罪可免,活罪終歸難逃,本宮便判你——”
“貶官臨玉城?!?p> “噢對了,你還要為本宮去辦一事,辦好了,這功過,才算相抵。”
姜晚晚已經(jīng)滿腦子都是漿糊了,根本來不及思考個中厲害,只以為逃過一劫:“謝……謝殿下!微臣定當盡心盡力!那,微臣要辦的事是……?”
“在臨玉城,為本宮查探太子之事?!?p> “太、太子?”姜晚晚心里一個咯噔,“敢、敢問殿下,是太子的什么事?”
嬴雙拖長地“唔”了一聲,她一手還覆在白弈君腕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扣著。
仿佛在安撫什么,又仿佛在征詢他的心意。
白弈君適時點了點頭。
嬴雙便也了然。
“本宮要你收集,太子謀反的證據(jù)?!?p> 此言一出,姜晚晚驚得差點再次撲倒在地。
讓她收集太子謀反的證據(jù)!這不是要她喪盡天良,憑空捏造嗎!
原本小說里太子嬴邑,最多也不過是為求登基上位而貪贓枉法、處處阻礙三皇子與公主的新法實施罷了,可從未有過什么謀朝篡位的行徑。
畢竟謀反這種劇情寫起來太需要腦子,姜晚晚根本沒有。
但現(xiàn)在嬴雙公主卻說要自己證實太子謀逆,那這不是生安白造嗎?
生安白造是要殺頭的啊!
女主是正義之師,怎么能走進殺頭的罪孽里呢?!
可是情勢迫于眼前,面對小命攸關(guān)的事兒,姜晚晚實在硬氣不起來。
她如履薄冰,抬起小眼睛飛快瞥了一下公主殿下的臉色,再度在死亡邊緣試探:
“微臣勢單力薄,微臣惟恐不能勝任,微臣能不能……換個任務(wù)?”
嬴雙皺眉:“勢單力?。縿輪瘟Ρ∧潜闱扇≈莿?,本宮瞧著那沈相公子沈如煥甚是為你癡心,他是太子得力心腹,你大可使個美人計,讓他為你所用?!?p> 姜晚晚懂了。
完全地懂了。
這小說就是想她死!
之前她拼命想規(guī)避被男主毒死的結(jié)局,千方百計遠離沈如煥,這小說覺得她不按規(guī)矩來,于是變著法子逼她走劇情。
好你個陰險的小說!
是誰讓你如此歹毒?!
姜晚晚氣不打一處來,卻又毫無招架辦法。
嬴雙看著姜晚晚飄忽不定的表情變化,只覺甚是不耐煩。
白弈君最懂殿下的心,因而當下向著晚晚開口提醒:
“姜提舉,殿下的旨意,您若想拂逆的話,需請深思:您有幾個腦袋可掉?”
話已至此,明顯不容有拒,姜晚晚無力回天,只得含淚應(yīng)了。
“微臣…領(lǐng)命,微臣……盡力而為……”
她心中帶著死期將至的無奈與悲愴,連帶著發(fā)軟的腳底,黯然退出廳堂。
可是好像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
小翠不知道為什么高興壞了。
她帶著一臉躍躍欲試,一路歡跳著,從走出公主府再到上馬車,仿佛即將登上絕頂一覽眾山小。
“小姐,你可太厲害了!殿下竟將如此重任托付于你!接下來我們只要竭盡全力找出太子謀反重要鐵證,定然就能一舉擊潰太子勢力,早日助公主殿下登上帝位,一統(tǒng)天下!”
姜晚晚震驚地看著小翠。
“……小翠你是不是有點不太清醒……”
“沒有呀,小姐,小翠是想助您理清思路呢!小姐你想啊,您如今已經(jīng)將沈如煥公子迷得七葷八素,何不趁此良機,假裝委身于他,騙他為您所用,然后將太子與他一同一網(wǎng)打盡!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姜晚晚無語了。
“小翠我覺得你得看看大夫,都怪我,是我平日太忽視你了,才讓你有這大病。”
“小姐?你說什么呢?”
小翠正設(shè)想得高興,不明白為什么自家小姐潑她冷水。
姜晚晚拍了拍她肩膀,憐憫地搖頭:“沒什么,小翠,以后你會治好的,有我在呢?!?p> 小翠感到一頭霧水。
晚晚也不再解釋,反而又想起什么,鄭重其事道:“對了,小翠,無論如何我要謝謝你……方才替我喝下那杯……酒?!?p> 雖然沒毒,但也彰顯小翠一片忠心。
“沒事啊小姐。”小翠不以為然,“反正又沒毒,這樣正好顯出小翠和小姐主仆情深,畢竟奴婢隨主嘛。奴婢就賭啊,殿下一定會看在這點份上,信任小姐忠心,從而放過小姐一馬的?!?p> “……”
“…………”
“………………”
“不是,小翠,你早就知道這酒沒毒?!”
“那肯定是知道的才喝的呀!”
“……你怎么知道的?”
“這酒奴婢聽過,鶴歸嘛,鶴歸鶴歸,駕鶴歸西,好像是二十年前還是多久,圣上也曾判過某個官員死罪,當時賜的就是這個酒,那官員喝完就歸西了?!?p> “那還叫沒毒?!”
“沒有呀!當時圣上是讓這官員每日喝滿五升,他可是足足喝了三個月才歸西的呢!”
“我這喝了才不過半兩,怎么會歸西呢,小姐你說對不對呀!”
“……你對、你對?!?p> 姜晚晚已經(jīng)不想說話,破罐子破摔隨便敷衍結(jié)束話題:
“你可真是太聰明了小翠,玉皇大帝都沒你聰明?!?p> 敢情今日一切,就只有她姜晚晚是個傻子對吧。
這情節(jié)可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