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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三

17 有人感冒了

萬三 半月婆 2207 2020-06-02 09:59:35

  時間很快走到了農歷年的年底,年假的前幾天,2019就要徹底成為過去。

  這天天氣有些陰沉,九點過十分,我正在喝著芝麻糊,楊麗文頂著一頭亂蓬蓬的短毛背著雙肩包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這家伙幾乎沒有哪天是不遲到的。

  “你舍得來上班呀?”辦公室后勤李蜜和我們擠在一間辦公室,出聲調侃道。

  “額,舍得舍得?!睏铥愇拿榱嗣槔习宀辉?,卻也沒回到座位,而是在辦公室里低著頭轉起了圈。

  “你這是干嘛?要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不回座位?!蔽页T口喊了一句,我的座位最靠里。

  “我是在想我要不要請假?我重感冒?!睏铥愇囊琅f在轉圈圈。

  是,聽出來了,有濃重的鼻音。不過感冒就要請假?老板不一定同意吧?

  “是這樣的,你們不知道,”楊麗文開口必帶的開場白,“我這有點嚴重,我怕傳染給你們。還有這么多小孩,怕家長有意見?!?p>  我們是一家培訓機構,準確地說是針對小學生文化課的培訓機構,其實也就是補習班。我是打雜的,前臺顧問助教都有我,也兼任一些輔導課業(yè)工作。

  單位小,發(fā)展中。

  那幾天小班也有個小姑娘感冒,另一個男孩的家長便要求小女孩家長給孩子戴好口罩,不然她就要考慮帶孩子去我們另一個校區(qū)上課。

  大約我這個人鮮少生病,從小有點頭疼腦熱都是自己扛過去,身體也沒出過什么狀況,所以我個人對“感冒”這樣的疾病一向抱以不太所謂的態(tài)度。

  家長如此堅持,我感覺有點小題大做,但是必須要尊重家長訴求,所以聯(lián)系小女孩的家長讓她一定記得給孩子戴口罩。

  家長也配合,回復說會去買口罩。

  第二天來上學,姐妹倆都戴著小口罩,我看著還有點不習慣,整間學校就姐妹倆戴著小口罩。

  孩媽跟我大倒苦水:“麥子老師,你不知道買這口罩費老勁了!一開始她奶奶去買,附近跑了好幾家藥店都沒有,我又開車去買,沿途找了好幾家才買到!”

  “有這么多人感冒嗎?”我笑笑,沒有在意,隨口答了一句。

  “不知道?。】谡志尤贿@么難買?!?p>  “買到就好。別的家長怕傳染,體諒一下哈?!?p>  “是的,理解的理解的。”

  那邊楊麗文終于還是和朱校請了假回了家,理由是,“重感冒,怕傳染?!?p>  我們都不以為意,但說起怕傳染給學生,這個理由還是夠充分的。

  朱校的外甥女佳美,醫(yī)學院大四的學生,正放寒假,來杭州玩,有時也來校區(qū)待辦公室里上網玩,偶爾幫忙做點簡單的前臺咨詢工作。

  “小姨,你買點口罩備著吧,現(xiàn)在外面?zhèn)餮哉f有一種病毒感冒挺厲害的?!奔衙雷谥煨γ娴目辙k公桌上。

  “這樣啊,那我讓你姨父去藥店買一點放在辦公室。萬一感冒的孩子變多了剛好可以用。”朱校答應著。因為牽扯到學生,朱校沒有細問就答應了。

  下午時朱校愛人送了兩包口罩過來,他的單位就在學校附近。

  我訂閱了很多公眾號,那時公眾號里一片祥和,歌舞升平,都在唱響年終總結辭舊迎新過年回家的歡歌。

  是啊,一年又到頭。這個新年我終于不用再一個人過。

  “有我了,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呆在杭州。”袁理國說。

  是的,過去做單身狗的日子,我都是一個人過年的。關于我為什么不回去過年,這真是一個極其復雜的問題。盡管我回答任何人都是簡單的三個字,不想回。

  新年我已經很多年不曾期待和歡喜了。相反,我越來越向往獨處的寧靜。周圍都是陌生人反而讓我感到自在。他們瞧著我,沒有哀愁。我瞧著他們,便也沒有哀愁。

  歡喜已經很難,只好努力沒有哀愁。只是我沒有哀愁不夠。旁人的哀愁有太多的期待,要一一滿足,他們才能重新歡喜起來。

  真是難呀~

  魚肉熊掌不可兼得。我選的在別人看來好像是比較辛苦的路,所以父母的哀愁濃得化不開。

  我沒有辦法讓他們的愁云散去,只好遠遠得躲開,免得我也跟著化不開。

  對于現(xiàn)在的我而言,還有什么比清凈更重要呢?我以前深愛過的那些東西,親情、溫暖、相聚…都是浮云。現(xiàn)在的每天,自私如我,只盼望我心安寧。

  這樣,我才能好好的睡,和以前一樣去相信,夜盡天明。

  讀書時代,父母只問你考多少分?從來不會去關心考那些分需要做什么,他們能幫忙做什么。年少時的孩子是頑劣的孩子,一有空就去玩,沒有人監(jiān)督,哪里肯好好念書?年輕時的父母是貪玩的父母,每到天黑收工,他們便婦唱夫隨,結伴去棋牌室打麻將了,幾乎日日如此。

  早已成年的我依舊怕黑,怕夜晚家里沒有人,怕孤獨,但是仿佛是孤獨的命運。

  我的母親也常因生活的辛勞瑣碎和父親的不善言辭跟體貼而大發(fā)雷霆,她與我說話多半是吼的,她的表情嚴厲又刻薄。

  我四十歲了,可是至今每當我夢見我母親,我?guī)缀醵家摁[著醒來。兒時不敢反抗不敢對吵,現(xiàn)在終于在夢里一雪那十幾年被打罵過來的歲月的恨。夢里的母親依舊年輕,但我卻正值盛年,我終于有足夠的膽量和底氣把刻薄兇悍的母親給頂回去了。

  我總是崩潰著醒來,我害怕獨自回家過年,不是依然懼怕我母親,而是怕我煩于他們的嘮叨猶如在夢中一樣對他們咆哮。

  眼不見心不煩。

  我有很多新年都是一個人過的,但是這個新年,終于可以不必把一個人鎖在套子里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口罩脫銷令人意外,但是一個健康的人誰會去在意這個?感冒算什么?我最不怕的就是感冒,我也很少感冒,藥都不會吃,嚴重時撐一個禮拜就好了所以感冒在我眼里是最不起眼的小病。

  身為醫(yī)學院的學生,佳美比我們更早更多的關注到關于“病毒傳染”的小道新聞,不足為奇,也沒有人在意。

  誰也不知道烏壓壓的黑云正在遠空集結,正不動聲色,要給所有人黑云壓城的一擊。

  我沉浸在“多年的老閑魚干終得翻身”、新年有新歡的快樂里。怎么能不快樂呢?雖然小圓情商低,米粒少,可是他聽話,他胸口的那一撮胸毛如此性感,他睡著以后那么安靜,他的臉龐輪廓分明,他可以陪我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的世界一片祥和,整個大杭州也一片祥和,整個國家也一片祥和。

  但是,遠方啊,那個英雄之城,有人也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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