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農(nóng)田

　　看過了張舒的信，也許是心里想的太多，也許是高考后遺癥，鄭誠幾乎一晚上沒睡著。

　　天還沒亮，鄭誠就暈乎乎的起床了，收拾行李。楊漢臨還在醫(yī)院照顧老娘，他在縣城又沒什么事，今天就打算回家了。

　　忙完所有的工作，鄭誠看著眼前的小院，一時感慨良久。他畢竟在這住了一年了，算下來比在家還久，多少也是有點(diǎn)感情的。

　　走吧！以后有空再來就是。把磚頭塞到車籃里，他推著車子就出了門。

　　“大爺！我回家了。以后有機(jī)會再聊啊！”鄭誠對等在門口的陳老頭說道。

　　“你這就要上大學(xué)去了？哎呀，過的真快?！标惱项^攥著家門鑰匙，有些無奈的道。

　　鄭誠這一回家，他這宅子又空下來了，損失的都是錢呢！

　　“能不能去大學(xué)還不一定呢！”鄭誠笑了笑說道。

　　“我看你問題不大?！标惱项^勉強(qiáng)擠了個笑容。“對了，這院里那些雞鴨咋處理？”

　　鄭誠指了指隔壁，說道：“都送楊漢臨家了。他這幾天得在醫(yī)院，還得托您幫忙照看著了?！?p>　　“那沒問題。”陳老頭立刻答應(yīng)道。

　　趁著天氣還不太熱，鄭誠很快蹬著車子，轉(zhuǎn)眼出了胡同。

　　出了縣城，沿途的風(fēng)景很快變成了廣闊的農(nóng)田，麥子早就收完了，現(xiàn)在一眼看去只有麥茬。

　　磚頭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腦袋左看右看，車籃眼看都要坐塌了。

　　“你再不老實(shí)，下車跟著跑??！”鄭誠咬牙道。他對這貨實(shí)在忍無可忍了，看那模樣，哪還有一點(diǎn)好樣子。

　　因?yàn)檐嚿闲欣疃?，騎的就慢，等鄭誠到村里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十點(diǎn)多。

　　出乎鄭誠預(yù)料的是，今天的村子，好像有些不同？安靜，太安靜了！

　　樹蔭下，原本喜歡乘涼的村民幾乎看不到了，路上也都是匆匆而過的人們，總之，每個人看起來都忙的不得了。

　　到家的時候，家里竟然一個人也沒，就連大黃也不知道去哪了。

　　“都去哪了？”鄭誠在院里停好車，嘟囔道。

　　把磚頭提下車，他就從門框上找到堂屋門鑰匙，開了門，這才把行李放屋里了。

　　端著碗倒了杯涼白開，鄭誠看著村子，總感覺哪里不對。

　　院外，張有成匆匆從外邊回來了。鄭誠連忙出了屋子，喊道：“有成叔！俺爸媽都去哪了？”

　　“??！誠子回來啦！”張有成扶著鐵鍬，指了指地里，說道：“都在地里忙呢！你還不知道吧，咱這也農(nóng)田承包到戶啦，這幾天村里都在量地呢！”

　　“現(xiàn)在就在量地了？”鄭誠驚訝道。

　　土地承包到個人后，最重要的就事情是確定各家地塊的邊界，以及面積，形狀等等。對農(nóng)民來說，簡直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所有人都極其重視，連一絲一毫的差錯也不能有。

　　怪不得村里這么安靜，敢情是因?yàn)檫@。

　　左右也是沒事，鄭誠打算也去湊個熱鬧。問了父母在哪，他就牽著磚頭往地里去了。

　　遠(yuǎn)遠(yuǎn)的，鄭誠就看到一群人在地頭聚著，有的拿尺子，有的在忙著往地邊埋界石。這大太陽底下，他們連乘涼的意思都沒，只是不厭其煩的把地邊量了一遍又一遍。

　　鄭誠一眼就看到了父母，大哥也在。

　　“哥。”鄭誠走過去，喊了一聲。

　　鄭直扭臉看了眼，立刻滿臉驚喜，連忙跑過來問道：“小二！你考試完了？咋樣？”

　　“還行！問題不大?！编嵳\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這時，鄭光年兩口子也匆匆跑了過來。

　　“成績啥時候能出來？”鄭光年直接問道。

　　“用不了久，大概二十來天？”鄭誠說道。

　　“哦?！编嵐饽挈c(diǎn)點(diǎn)頭，就不再多問。扭臉又看人家量地去了。

　　“別理他！”劉玉英用毛巾替兒子搽了搽臉上的汗，笑出了滿臉皺紋，“可辛苦咱家誠子了，等回家了，我去做頓好吃的。”

　　測量邊界無疑是個漫長而瑣碎的過程，對測量人員也是心理跟身體的極大考驗(yàn)。每一部分都要仔細(xì)仔細(xì)再仔細(xì)，不時地還會有爭吵，很多連鍋蓋大小的一塊地方都能吵半個小時，真正的寸步不讓。

　　“俺家這邊分的不行！你看看，這邊都到路上了，總不能把地邊挪到路上吧？不中，不中，得重新劃！”剛量完地，鄭光年立刻指著地邊大聲嚷嚷道。

　　農(nóng)田跟農(nóng)田中間是有小路的，好讓車子通過，原本倒無所謂，但現(xiàn)在問題是，鄰著路邊的地怎么劃？若是把路也劃一部分到自家地里，那以后人家過車子怕不是要碾著莊稼了！

　　“那你說咋弄？”測量的人有些惱火的道。這樣的情況他已經(jīng)不知道遇到了多少次，每次都得吵好久，實(shí)在讓人頭疼。

　　“這路得留出來，不能算到俺家地里！就劃到這吧！”說著，鄭光年在地上畫了個地邊線。

　　“那不行！你這劃得太多了，你這一改，這一溜都得跟著改，最后得缺出來好幾分地，不中！”

　　雙方不斷的在地邊上爭執(zhí)著，但總算還能克制，等找到都滿意的，也就很快確定了。

　　他們這一個人能分一畝半地，鄭誠家五口人，那就是七畝半。不過分到的地塊并不是連著的，而是按地塊的肥沃程度分散到不同區(qū)域，總之就是每家既有良田，也有貧瘠的地塊，都不吃虧。

　　等一片地劃分好了，大家也沒閑著，紛紛拿出準(zhǔn)備好的樹苗，栽到地邊的四角，這才是不可移動的邊界！當(dāng)然，樹苗都是長不大的白蠟條一類，可不能影響了莊稼。

　　這會，全村的農(nóng)田測量已經(jīng)到了尾聲，第二天就全部結(jié)束了。

　　不過，村民們的熱情遠(yuǎn)遠(yuǎn)沒有因此消退，倒是更加熱烈起來。所有人都卯足了勁，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往地里去，晚上才回家休息的也不稀奇。

　　鄭誠家也不例外，父子三人每天的工作就是收集糞肥，好為將來自家農(nóng)田的土壤改良做準(zhǔn)備。不過，村里有這打算的實(shí)在太多了，于是糞肥很快就成了緊缺東西，整個競爭過程滑稽中透著歡樂。

　　人們對農(nóng)田積攢了無數(shù)日子的向往，終于在這一刻完全展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決心為生活而奮斗了。

　　感受著鄉(xiāng)村散發(fā)的驚人力量，鄭誠也不禁沉迷其中。這是第一次，他如此清晰的感受到了時代的脈搏。原來，他正如此真切的經(jīng)歷著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