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剛上兩節(jié)課，劉俊成突然來了。還上著課呢，他就隔著窗戶一個勁的揮手，手腕上的手表晃的人眼花。
“同志，你找誰？”講臺上的英語老師噔噔噔的走過去，問道。
“同志，我找人?！笨吹窖矍按虬鐣r髦的英語老師，劉俊成連聲音都降了不少。
“哦，你是哪位？找誰？”曾麗娟問道。
“我是遠方電器廠廠長，我找你們班鄭誠！”稍不注意，劉俊成的聲音就又提了起來，震的人耳朵嗡嗡的。
“廠長！？”曾麗娟有些驚訝，“您好。您，找鄭誠有事嗎？”
“那個，小鄭同志是我們廠的技術(shù)顧問，我找他有點事，您能不能喊他過來？”劉俊成壓著聲音說道。
他以前在廠子里喊慣了，落下了這毛病，一說話聲音就有些摟不住，跟吵架似的。
“技術(shù)顧問？”曾麗娟瞥了眼教室，這都哪跟哪??！
對鄭誠，她還是認識的，畢竟班里就這幾個人，可他轉(zhuǎn)眼怎么成了技術(shù)顧問了！??？
想歸想，她還是過去把鄭誠喊了過來。
“你咋來了？”鄭誠走出教室，抬手示意走遠點。
“賣瘋了！真賣瘋了！”劉俊成笑的滿臉褶子。向他豎了個大拇指，說道：“一天不到，存的貨全賣完了，小鄭，你真是我的貴人??！”
鄭誠有些無語道：“大哥，你就為了這么點事？我正上課呢??！”
劉俊成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這一高興，也沒想那么多。要不，你快回去吧！”
“算了算了?！编嵳\揚了揚手，說道：“咱找個地方慢慢說，你先等會，我去請個假?！?p> 不等劉俊成說話，鄭誠已經(jīng)麻溜的跑回了教室，說是有技術(shù)問題需要自己解決，上午的課就不上了。曾麗云迷迷糊糊的批了假，臨走還說了句不要辜負人家的信任。
“你可真行。這是曠課啊！”兩人往學(xué)校外走著，劉俊成看著鄭誠直搖頭。
“看你說的，我這是為國家發(fā)展添磚加瓦，怎么就曠課了？”鄭誠邊走邊甩了甩胳膊腿，笑著說道。
他也是在學(xué)校悶的太久了，自己又不是個乖學(xué)生，平常倒還算了，這有點機會就想去走走。
出了校門，兩人找了個餐館，這會還不到飯點，也沒幾個人。
點了幾個菜，又要了瓶酒，兩人就推杯換盞的吃了起來。
“你說的那什么促銷，哎，還真他*的有用！剛上架，兩天就全賣完了。你猜賺了多少？”
劉俊成端著搪瓷缸子一飲而盡，紅著眼說道：“一千多，整整一千多??！我的親娘哎，誰能想到咱老劉也有今天，我跟我那老廠長打電話，你都想不到他有多驚訝。揚眉吐氣，吐氣??！”
“這有啥！”鄭誠端著搪瓷缸子，碰了碰，也嘬了一小口?！澳隳怯譀]啥負擔(dān)，成本還低，不賺錢才怪了?！?p> 那些大廠子人員臃腫，各種亂七八糟的支出一大堆，真算成本，那是絕對比不過遠方廠的。再說了，按著鄭誠定的那一套制度做下來，一只手電筒成本下降了至少十分之一。這年頭，便宜就是競爭力?。?p> “甭管咋說，小鄭你都是大功臣！你放心，虧待不了你，吶，這些是你的獎金，拿著！”說著，劉俊成從兜里拿了一張十元大鈔，拍到了鄭誠手里。
鄭誠笑了笑，也不推辭。
粗魯?shù)拇蛄藗€嗝，劉俊成接著說道：“等你畢業(yè)了，我推薦你去我們那老廠子上班，憑你的本事，前途絕對沒得說?！?p> “算了吧！”鄭誠連連擺手，笑道：“我可沒那心思?！?p> 自己掙大錢不好嗎？花那力氣當個職員，何必呢，不上班才是他的終極夢想呢！
“也對。”劉俊成點點頭，“你這大學(xué)生估計也不在乎這個，怎么都能分個不錯單位啊。唉，就是我們這些人，莫名其妙就被攆出來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回去哦！”
“你們回去干啥？”鄭誠有些無語的道：“我問你，你們原來能拿幾個錢？工人撐死了一個月四五十塊吧？現(xiàn)在呢？基本工資加提成，至少八九十塊，傻子都知道哪邊賺的多?！?p> “不能這么說?！眲⒖〕蓴[擺手，“就算賺的再多，就我們那小廠子能有啥出息？還不是個做手電筒的，比那街上賣大碗茶的好不了多少，不定哪天就跟他們一樣了。我們啊，就像那沒人要的孩子，現(xiàn)在還能要兩口吃的，等以后呢？萬一哪天不賺錢了，不還是爹不疼娘不愛的?！?p> 雖說他們也有正經(jīng)單位，但那能一樣嗎？不定哪天就讓攆出去分家了。他們沒人是傻子，說白了，相比于這會多賺的錢，他們更想要長遠的安穩(wěn)。
“你這人眼皮子咋那么淺呢！”鄭誠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桌子，說道：“老劉同志，時代在發(fā)展，你這腦殼咋就跟不上呢？誰說你們就只能造手電筒了？信不信，你只要聽我的，廠子用不了多久就得大變樣。到時候開發(fā)幾個新產(chǎn)品，東西出口到國外，賺外匯去！那才是本事。到那時候，誰還稀罕回去呢？喊你們回去都不成?！?p> 劉俊成聽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沒回過味來。手晃了晃，問道：“你喝了多少?。∵@就暈了？”
“暈個錘子！我喝的是茶。”
“那，你說真的？”
“我像在開玩笑嗎？”
“咱的產(chǎn)品也能出口到國外？人家老外也買手電筒？”
“什么手電筒！”鄭誠惱的牙直癢癢，說道：“誰說賣手電筒了，我說的是以后，廠子不能只賣手電筒吧？時代不同了，我們得走出去，你也別總盯著那一畝三分地，世界大著呢！”
“世界是大，可跟咱有啥聯(lián)系？……哎，小鄭啊，你為啥總催著我往前走呢？我感覺現(xiàn)在就挺好了。”劉俊成晃晃腦袋，說道。
鄭誠擺了擺手，“你以為我愿意花那力氣幫你呢！現(xiàn)在我就是有力氣沒地方使，想去闖蕩都去不了。發(fā)展平臺你知道不？我沒平臺，那就得自己造平臺，遠方廠就是。我呀，就指望著廠子發(fā)展壯大，到時候借著機會去外邊闖蕩呢！到那時候，我也不愿意跟你掰扯這點破事，一拍兩散拉倒?！?p> 毫無疑問，這是個大時代，只是鄭誠來的有點早了而已。他倒是也能等，可眼看著有機會，誰又想錯過呢？說白了，他想去更廣闊的地方闖蕩，劉俊成跟遠方廠就是機會！從整個過程來說，這對雙方都是好事。
“一拍兩散？”劉俊成已經(jīng)有些暈乎了，嘟囔道：“隨你便！但你得先幫我把廠子拉扯起來，唉，那些工人也都不容易，都拖家?guī)Э诘囊淮蠹易幽兀耶攺S長得對得起他們?！?p> 一頓飯吃到了中午，鄭誠連拖帶拽的把劉俊成送回了家，這才趕緊回了學(xué)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