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春天跟往年沒什么不同,當然,變化還是有的,起碼街頭亂轉(zhuǎn)的小混混就突然少了很多。對此,胡同里的街坊自然拍手稱快。
而在經(jīng)濟方面,改革還在繼續(xù)。年初的時候,農(nóng)村的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zé)任制終于獲得正式承認,而不再是一個試驗?zāi)J健?p> 不止農(nóng)村,企業(yè)的改革同樣在加快。據(jù)劉俊成說,他們已經(jīng)收到通知,過不了多久就要開始利改稅了,指望撥款過活的日子將成為歷史,以后企業(yè)自負盈虧。而相應(yīng)的,企業(yè)管理自由度也會擴大。
重新恢復(fù)校園生活,鄭誠也真切的感覺到了變化。早上天不亮就起床晨讀的越來越多,晚上半夜還在挑燈夜讀的也不在少數(shù)。當然,這不只是因為喜歡學(xué)習(xí),自然有別的原因在。
整個八十年代,出國熱都是繞不開的一個話題。而在學(xué)校,這個情況尤為明顯,只要有條件的,幾乎都在擠著腦袋想搭上這班車。
尤其是下學(xué)期,更是競爭的重點階段,名額基本都快要確定了。他們學(xué)校不比清北,留學(xué)名額有限,競爭自然更加激烈。
其實不止學(xué)校,這會整個社會都存在著一股出國潮,除了學(xué)生,最多的大概就是文藝工作者了。
當然,去歐美的成本實在太高,于是連東歐甚至東南亞也成了很熱的目的地。對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國外的生活還是相當陌生的存在,很多時候都僅僅聽老師講了個大概,又在地圖上找到位置,接著就一臉懵懂的出發(fā)了。
也許是跟風(fēng),也許純粹是從只言片語中構(gòu)筑的幻想,總之這年代大家對出國都有種難以理解的熱情,只要能出國看看的都成了大家羨慕的對象。
就連鄭誠他們班,才大二,都開始感覺到了緊張。不知不覺的,英語就被提到了很高的位置,特別是成績不錯的那幾個,基本有空就在捧著英語書看。
晚自習(xí)。
“哎!”
劉亞拍拍鄭誠,說道:“你聽我的口音,人家外國人能聽懂嗎???”
“我怎么知道,你得問聽你說話的人?!编嵳\正做練習(xí)題,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不是去過美國嗎?就沒跟人家說過話?提提意見嘛!”
“放心吧!”鄭誠有些無奈,說道:“你就是說方言英語,只要說慢點,都聽得懂。哎,你問這干嘛,就你那成績,也打算出國?”
“我這不是試試嘛!沒準呢?!眲喢銖娦α诵?,又有些無奈的說道:“其實吧!我也不想去的,可……”
他湊到鄭誠耳邊,小聲說道:“我對象那成績你也知道,她很可能有機會的,你說這我要是不跟著,能放心嗎!”
“倒也是。”鄭誠點點頭。
他都快忘了劉亞還有對象的事了,更不知道這倆人現(xiàn)在的情況。不過,就算再好的感情,跨國,又動不動幾年不見面,想想都知道不靠譜。
正說著,顧正平匆匆走到了教室,頭發(fā)蓬亂著,看起來情緒好像不大好。
“說個事!”
他輕輕敲了敲桌子,看著班里的學(xué)生,好一會才說道:“下周一咱們班要去天文臺學(xué)習(xí)實踐,大家心里有個數(shù),別遲到?!?p> 說著,他還特意看了眼鄭誠。好像在說,對,說的就是你!
鄭誠只能裝作沒看到,早就習(xí)慣了。他成績算是不錯,但在老師眼里卻算不上好學(xué)生,大概認為他屬于那種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類型。
“還有。”
顧正平頓了頓,輕輕說道:“我知道,大家都想出國,有的已經(jīng)在做準備了。但聽我的,不要太執(zhí)著,在國內(nèi)一樣是很有意義的事情?!瑢W(xué)們,每一筆送你們出去的留學(xué)款都很珍貴,好不容易擠出來的,如果有機會可千萬別辜負了?!?p> 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看起來想說什么,但終于還是擺擺手,轉(zhuǎn)身出了教室。
“哎,老班這怎么了?”鄭誠看向旁邊的劉亞。
“我怎么知道。”劉亞下巴戳了戳斜前方,說道:“你該問馮向宏,他可是老班跟前的紅人,準知道。”
馮向宏就是他們班班長,平常跟各個老師接觸的多,消息當然也廣。
“你們倆嘀咕什么呢?小點聲。”馮向宏扭臉瞥了眼。
“老馮,老班到底咋了?你說說唄?”劉亞好奇的問道。
他這么一問,班里人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紛紛看著馮向宏。
“我就知道個大概?!?p> 馮向宏有些無奈,知道不說不行了,“聽說是他以前的一個學(xué)生,去了國外,現(xiàn)在都要回國了,突然聯(lián)系不上了?!?p> “啥意思?人在那還能丟了???”劉亞驚訝道。
“你自己想吧!其他的我可不知道?!瘪T向宏搖了搖頭,就不再多說。
雖然就說了寥寥幾句,但大家都不是笨蛋,加上之前聽說過一些傳聞,很快就聯(lián)想到了緣由。
顧正平剛才的話像錄音機一樣,不斷的在耳邊循環(huán)回蕩。幾乎是一瞬間,班里的氣氛就像飄忽的雪花,很快沉悶起來。大家各自轉(zhuǎn)回自己的書本,卻再沒了之前的認真勁。
……
自打年后開學(xué),張舒就一直在學(xué)校宿舍,她們學(xué)校前一段也看的緊,都不敢隨便來找鄭誠了。
好不容易又到了周末,加上宿舍約束的少了些,她才又回來了小院。
剛到了屋里,張舒就猛地撲到了鄭誠懷里,手緊緊的摟著。
“我想你了?!彼鹉?,眼中滿是溫柔。
“我也想你?!编嵳\笑了笑。
“有多想?”
“比你多一點?!?p> “那我就比你多兩點?!睆埵嫣糁?,俏皮的說道。
“我比你多三點!”
“我……”
還沒等她再說,兩人的臉就貼到了一起,久久無言。
張舒一回來,整個院子都像恢復(fù)了活力一樣。鄭誠攢下來的衣服,連著床單她都一塊端到水井邊洗了,被子也在院里曬著,不到半天功夫里里外外就煥然一新了。
鄭誠搬著椅子坐在屋門口,迎著溫暖的陽光,微瞇著眼睛打量著周圍的一切。這一刻,生活的好在他眼中突然就變得具體了起來,不就是眼前的這些嗎?安靜寬闊的小院,陽光,還有在院子里忙碌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