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晟望著魏煙匆匆離去的背影,眼神黯淡下去,卻什么也沒有抱怨。他不是沒想過這樣的結(jié)果,自己的身份本就令人尷尬。
若不是他身在其中,了解事實真相,他自己都會抽死自己的,何論煙兒呢?
魏煙離去之后,又是一連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吳晟,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只是這個人,仿佛突然蒸發(fā)掉了,一切都是幻影一般??扇粽娴氖腔糜熬秃昧耍皇桥褔\,她可以答應(yīng)他的求婚……
匆忙一別,大半年過去了。
魏煙幾乎忘記了自己曾經(jīng)要殺了某位“走狗”。
她還是那樣平淡的生活,整日除了上課就是備課,偶爾放個松,也不會有什么東西纏著她。
眼看著冬天就要離去了,春天快要來了。路上的積雪都在漸漸化去,成為一攤攤的水洼,映著路人的面孔。
魏煙工作忙完,就有點餓了,她尋思著出來吃點夜宵。隨意換了一身衣裳,就出門了。
——
夏國的夜晚,既美好又繁華。
魏煙在街邊步行,沒有叫車,回憶起當(dāng)初和吳晟也是這樣在碧水橋邊說笑。
前方左拐再走數(shù)十米,有一家粥鋪,清粥小菜很適合當(dāng)夜宵。
粥鋪老板娘恰好姓周,待人很熱情,故而生意也算紅火。魏煙很喜歡她,沒多想,就直接奔了哪兒去。
路過拐角,有一家舞廳,燈紅酒綠,豪奢至極。這種地方消費當(dāng)然高的令人咋舌,普通老百姓不會去,倒是很多官爺?shù)娘L(fēng)月場所。
又有喝的爛醉如泥的男人從里面走出來,懷里還架著一位舞女。他喝的醉了,走路也晃晃悠悠的,嘴里是吞吐不盡的胡話。
魏煙不喜看到如此場面,便要加快腳步,頭都不往那偏。還沒走過,就聽得那酒鬼連帶舞女一齊“誒呦”了一聲。
她下意識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那人背影些許眼熟,鬼使神差的走上去。接著晃閃的燈光,這才看清楚了人臉,她吸一口氣。
這位官爺,姓吳。
吳晟今日出來應(yīng)酬,不得已喝了這許多,不小心才打了一個趔趗,腦子卻是清醒的很。
他瞇了瞇眼,用略帶迷茫的眼神看著魏煙。
“煙兒……”他下意識呢喃出聲。
魏煙沒聽見,只當(dāng)是他被自己撞破了窘事有些尷尬,畢竟好人家的男人不會大半夜喝的爛醉。
她想扭頭就走,可吳晟沒給她機會。
“呦,這不是咱魏小姐嘛,出來跳舞?。俊眳顷山柚簧砭茪?,就走近了魏煙,手搭上魏煙的肩膀。
“爺今天高興,帶著你進去喝兩杯樂呵樂呵?”
“閉嘴!”魏煙甩開他,順手就在吳晟臉上甩了一巴掌?!肮皇钱?dāng)了叛國賊,整日就知喝酒玩樂!”
吳晟一個不察,沒站穩(wěn),跌倒在地上。他沒生氣,也沒站起來反駁,反而咧著嘴笑了,痞的像個混混。
“我家又無太太拘束,自然瀟灑揮霍?!彼庥兴傅钠沉搜畚簾煟悬c似有似無的嘲諷,不知是在譏諷他,還是她。
魏煙愣住了,她發(fā)覺自己確實沒資格這么做。她既不是他太太,又不是他上司,毫無身份立場去說教他,甚至掌摑他那一巴掌。
魏煙唇輕啟,沒出聲。
她沒得辯解。
難道要說自己關(guān)心他,或是說自己仗著青梅竹馬的身份管教他?怎樣都沒資格,她沒答應(yīng)求婚,更遑論未婚妻的身份。
思及至此,她唯一的退路就是走人,這出戲也算是唱完了。繼續(xù)留在這,只會徒增尷尬。
她人生中,僅有的兩次狼狽和無理,都落在這個男人身上。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一直都沒真正了解過他,他的想法,他的抱負。
魏煙轉(zhuǎn)身離開了,鞋跟陷入一片水洼,激起了幾滴水珠,魏煙一怔。
這水洼既能映照面孔,可否映射人心呢?
吳晟早已推開舞女,被自己的副官扶到了車上。光影交錯,他深邃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影,唯獨那隱藏的淚花晶瑩。
煙兒,對不起啊。
——
夏國中央軍政廳。
這是全國最高級別軍事指揮機構(gòu),會議內(nèi)容皆是機密程度最高的,其他人一概不知。
而能在中央軍政廳參加會議的也不過寥寥數(shù)十人,作為夏國的精英和領(lǐng)袖。
吳晟一改常態(tài),絲毫不見平日的不正經(jīng),嚴肅地站在一側(cè)做工作報告。“……我這邊還沒有被懷疑……開春之后就能行動……嗯,倒時我們內(nèi)接外應(yīng)……一定成功。”
“不錯,吳晟同志偽裝很好?!?p> “真是年輕有為啊?!?p> “這次成功與否就靠你了?!?p> “……”
眾多領(lǐng)導(dǎo)聽完,紛紛贊賞,隨后大家一起完善計劃,盡量將每一處都做到周密。他們最大目標是完成任務(wù)的基礎(chǔ)上犧牲最少數(shù)的人或全部活下來。
——
陽春三月。
夏國一長隊人馬趁著傍晚,秘密潛伏到敵國軍事基地,行動即將開始。
吳晟一身酒氣,讓副官們都退下后,又悄無聲息從床上爬起來,迅速換成了一副利落的模樣。
準備工作都已完成,他走到圍墻邊的老槐樹下,吹了一聲綿長但不突兀的口哨,低啞的像只烏鴉。墻外等待的人收到指令,立刻傳達下去。
瞬息后,火光沖天,人影交錯,刀光劍影。
戰(zhàn)火燃了一整晚。
大部隊的工作進行的很是順利,基本上毫無阻礙,因為吳晟把那些都清理干凈。
可是,敵人終究是沒那么愚笨,很快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爭時期,草包活不下去,剩下的人都很敏銳的察覺。
他們內(nèi)部有奸細。而且,這個人混在高層,身手也很好。
他們中的高層有不少年紀稍大的,都是隊伍的舊人了,沒那么好的身手。顯然,也不是那些明顯忠誠的將領(lǐng)。
于是,吳晟的圓滑痞氣顯得尤為突出。他身手的靈活也是毋庸置疑的,在軍中數(shù)一數(shù)二,能力沒的說。
一下子成為眾矢之的,吳晟感知到危險的靠近??伤€需要給大部隊爭取時間,無法抽身。
他當(dāng)然不能為了愛情,犧牲所有人的家國。
——
魏煙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心里驚得說不出話。她大口的呼著氣,還是覺得缺氧般頭暈?zāi)垦!?p> 他死了?
他騙得自己十年未嫁,騙到他死,還未親口向她說明真相,好狠!他如此,便是對得起所有人,卻獨留自己飽受相思愧疚,一輩子無解!
你是讓我贖罪嗎?
吳晟,你已經(jīng)做了全夏國的神明,可你
犧牲了啊……
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魏煙跪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雙手捂著臉,卻有眼淚不住的劃過指縫,再滴落到地上。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籠罩著一層悲哀的灰色。
十載重逢,他的愛情,不及開花,已然凋零。
下葬的那天,魏煙把自己帶了近三十年的玉墜子放到他的旁邊,那上面有她的氣息。
下輩子,你來找我,我定一眼就認出了。
夜晚,魏煙沒有難眠,反倒沉沉睡去。在夢中,她又遇到了他,十年前的他。
少年向她伸出手,眉眼溫柔。眼角那一顆小小的痣,都是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邪痞帥氣。
他們手牽手去看了三月的煙火。
真好,一切都是最初的模樣。
——
世界上沒有永恒的在一起,悲歡離合,結(jié)局終是分離。盛世年華,是少年為護她一生平安,不做亡國奴,拼的是他的命。
故而,他們沒有分離,他一直在她身邊。
他最后的愿望,把他們的故鄉(xiāng)命名為煙城。
意為他們煙花般璀璨而短暫的愛情,他的生命,還有……煙晟。
相逢未曾花開,
亡君落紅成陣,
盛世陰陽兩別,
也算此生不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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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膩南
世間最不缺的是離別,只分時間早晚。 他們?nèi)绱?,已算是最永恒的相伴? 所以,這結(jié)尾也不算刀子吧…… 希望我們不離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