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沒有不愛你,一直都很愛你的。”陳良急切又堅定的開口,跟他說話的聲勢形成了鮮明對比。
距離何夕上一次這么歇斯底里的跟他訴說心理的苦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了,除了他剛回來那會兒何夕容易情緒失控,后來已經(jīng)明顯穩(wěn)定了,這短短的兩三個月她又一次回到了那個狀態(tài)。
陳良悲哀的發(fā)現(xiàn),他們之間竟然還是一點進展都沒有。
“我要去休息?!焙蜗ζ惹械南胨Φ裟欠N不停的要指責(zé)他的心理,她清楚的知道是她自己的問題,她不該這樣。
蒙上被子就開始哭的人顯得真的很沒用,可是也正是這樣她才能病態(tài)的感受到她的情緒被釋放出來了。
半夜一點多的時候她打開微博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我會好的。
很快有個陌生人評論道:你一直都很好。
不認(rèn)識,認(rèn)識也不想回復(fù)。
畢竟她根本沒有好過過。
肚子餓的開始叫喚了,何夕無奈的起來覓食。
開門有個看門的人一下子沖了起來,臉上堆著已經(jīng)所剩無幾的笑,問道:“餓了吧?你回房間不久我就我給你做了飯,我去熱熱給你端過來?!?p> 他是真的了解何夕。
何夕這會兒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多了,她坦然接受了,“那你去吧?!?p> “好,我這就去。”這次是真心實意的笑,為了何夕愿意接受他的好意,為了這頓飯沒白做。
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又急促回頭囑咐道:“等下給我開門啊,你先進去,外面涼?!?p> “好?!毙姆坷锬硥K何夕以為已經(jīng)死了的地方微乎其微的一跳,宣誓著他經(jīng)歷六年依然野蠻生長,不曾折毀。
陳良沒過多久就端著飯回來了,不過何夕沒有聽他話回房間,而是坐在院子里的涼亭看天——星星很亮,月亮很圓。
應(yīng)該是月中了。
“怎么不進去?”
“你在德國的那些年會看夜空嗎?”
認(rèn)真想了一下,他才回答道:“不怎么會去看,一方面我不是一個多文藝的人,另一方面是我當(dāng)時因為我媽的事情外加學(xué)醫(yī)必須付諸更多努力,就沒什么時間去看?!?p> “你應(yīng)該看的,因為在那段時間里除了這片天空,別的我們所共同能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币苍S是氛圍剛好,也許是她曾經(jīng)看了很多次,這個心思應(yīng)該讓當(dāng)事人知道。
“我……對不起。”因為說了太多次對不起,這句話早已經(jīng)成了兩人見面必備的臺詞,也因為說了太多次,這三個字的意義也日漸式微。
“先吃飯吧?!标惲伎此€是歪著頭看,忍不住打斷了她。
“嗯?!彼涯抗廪D(zhuǎn)到了飯菜上。
“大晚上吃太多不容易消化,我就給你煮了點粥,是皮蛋瘦肉的,你以前不是總說這個怎么吃你都吃不膩么,快嘗嘗我手藝變了沒有。”
在陳良熱切的眼光注視下何夕溫溫吞吞喝了幾口,才回答他:“沒有?!?p> 只是人變而已。
“今天……今天為什么……”他說不出口,問她今天為什么突然就發(fā)火?還是問她怎么情緒隨便波動的那么大?都不合適,而且潛意識里陳良總覺得跟他有關(guān)系。
“不知道?!逼鋵嵥胝f因為你來了,我一見到你就容易激動容易失控,可是看到他實打?qū)嵉氖窃谛奶鬯龘?dān)心她,她又不忍心說出口讓他更難過的話。
一直到何夕慢慢悠悠把一碗粥吃了大半還丟下了手中的勺子陳良才試探性的問道:“什么時候回去?”
何夕有點奇怪,“這話應(yīng)該我問你吧?”
“我……你知道的,你不走我肯定也不會走的。”他沒有底氣,卻很堅持。
捏了捏手指,何夕狠心說道:“你怎么跟狗皮膏藥一樣?”
“你煩不煩?”
“對不起。”陳良感覺他在冒汗,可是實際上他并沒有。
“回去睡覺。”何夕見不得他委屈。
日上三竿何夕才起床,不想開門看到的竟然是陳良侯在她房間門口睡著正香。
好看的眉目皺了皺,隨即去踢了兩腳,“你干嘛睡這?”
“沒事,沒事,醒了吧?走,我做了飯,咋們?nèi)コ燥埌?。?p> 何夕:“……”的不是有?。俊拔覇柲銥樯短蛇@睡?那坐地下不臟???”
陳良不敢說是因為怕她又無聲無息跑了,外加爺爺說不坐板凳顯得更有悔恨的誠意,他才傻不拉幾的做完早飯回來等的扛不住在這睡著了。
他揉了揉豎起來的頭發(fā),有點憨憨的樣子,“那我去換身衣服?!?p> “神經(jīng)病?!焙蜗λ那把圆淮詈笳Z實在接不下去話了。
“那我不去了。”他怕她趁他換個衣服的空擋跑了。
“……還是去吧?!边@是真誠的建議,這家民宿說實話雖然地理位置有點偏僻,但是因為帶個小院子雖然是旅游淡季可是這兩天還是有另外一對小情侶也住這在的。何夕跟爺爺奶奶都住在一樓,陳良來訂的二樓房間,二樓隔壁就是小情侶,他這樣不修邊幅人在以為他逃難來的。
“我……不了,沒事的。”他還是堅持。
“你怕我跑了?”何夕洞穿他的心思,直接了當(dāng)。
“我……”這樣倒是顯得陳良有點小家子氣的樣子,扭扭捏捏的不成樣子?
“我沒錢了,跑不了,就算跑也跑不遠(yuǎn)?!焙蜗偭藬偸?,無辜。
這是實話,就算陳良不找來,她可能也要回去了,她認(rèn)識的人關(guān)心的人都在江城,工作幾年積攢下來的資源也幾乎都在江城,犯不著為了遠(yuǎn)離陳良就放棄她擁有的一切。
“你不會以為我要在這邊定居吧?”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來了。
“我,不是,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彼鐚嵒卮?。
“我沒有說走就走的資本?!彼踩鐚嵒卮稹?p> 何夕只是散散心而已,陳良卻把心思拉到了十萬八千里外。
“我……我,可是,我都辭職了?!?p> 何夕:“……”
您辭職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再說了,您是缺那份工作的人嗎?
小聲的笑了笑,這取悅到了她,也取悅到了他。
后來兩人又在古鎮(zhèn)待了半個月,陳良依然是端茶送水做飯買禮物,天天跟在后面活脫脫的就像幼兒園里漂亮女生的小跟班。
何夕的生活水平在直線上升,體重跟食量卻在直線下降。
陳良不得不承認(rèn),因為他的到來,何夕好像好不容易聚起來的那點兒煙火氣正在一步步再次消失。
他沒有想到,在經(jīng)歷了那么多次求和,跟找遍關(guān)系最后求到父親那里才找到的人,竟然并不想被他找到。
她脾氣時好時壞,唯獨好的一點就是不趕他走了,默許了他的跟隨。
但是這看似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的表象,底部卻有著兩個人在不停的挑戰(zhàn)自己的崩潰邊緣。
陳良先一步崩潰。
何夕縱容他晚上來她房間送宵夜,真的送來了她又吃不了幾口。
陳良呆呆的看她一如既往地吃兩口就撂挑子,之后就是無言的沉默。
只是這次她突然起身去了衛(wèi)生間,吐的很徹底——這兩天吃的都吐了。
他顫顫巍巍的表情仿佛在衛(wèi)生間吐的人是他一般,“何夕,我們……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p> 想都沒想,她就拒絕了,“我不想去醫(yī)院。”
“去吧,我求你了。”陳良依然堅持。
虛弱的模樣不是假的,想去醫(yī)院不是真的,“我肚子疼,我想上床躺會兒,過會再說去醫(yī)院的事?!?p> “我去弄熱水袋?!彼桓姨瘩g她,這段時間每每有反駁她的時候她就容易抓狂,容易情緒波動。
“不要熱水袋,你來吧?!焙蜗D(zhuǎn)身抱住了陳良。
這是陳良意料之外的意外,她主動抱他了?
愣神了一下,他就迅速反應(yīng)了回來,一個公主抱就把她抱回了床,用手一圈一圈輕輕的在她肚子上打轉(zhuǎn)。
上學(xué)的時候,他倒是經(jīng)常這么干。
何夕靜靜的享受著,突然又開口說道:“你也躺進來吧?!?p> “什么?你說……說什么?”陳良是真的受到了驚嚇,這不是何夕的作風(fēng)。
“……”何夕只是虛弱的看著他,并不開口作第二次解釋。
喜出望外的陳良知道她不會再說一遍后,就誠惶誠懼的趕緊躺了進去。
揉了好一會兒,他誤以為何夕都被他哄睡了,準(zhǔn)備趁著他還清醒就趕緊走人,再躺下去他真的不敢保證他會干什么。但是他剛有要動身的念頭,何夕就伸手使勁拉了他一把。
“怎么了?”難以掩飾的沙啞,暗示著何夕她現(xiàn)在的處境多少有點危險。
“哥哥,我病了?!彼劬镩W著淚花,欲語還休。
“哥哥”這個特殊的昵稱是兩人上大學(xué)有一段時間何夕看流行電視劇里女主叫男主的叫法,她看了以后就有一段時間經(jīng)常這樣喊陳良。即便跟何夕的風(fēng)格很是不搭,即便實際上何夕比陳良還大兩個月,他還是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昵稱很能取悅?cè)恕?p> “那咋們?nèi)メt(yī)院好嗎?”陳良整個人都快化了,這個樣子讓他怎么辦呢?
“不好,我想你?!睖I花變成了淚水,不可抑制的往下墜。
陳良無奈極了,“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哭了?!?p> “我病了,我好不了了?!彼贿呎f著她病了,一邊緊緊的抓著陳良的胳膊,某一刻她感覺她溺水了,而此刻她無比的想把陳良當(dāng)做那個可以拯救她的浮木。
顯然,陳良也看懂了。他試圖握住何夕的手,告訴她不要害怕,他會一直陪著她,告訴她,她并沒有病,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