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市街頭叫賣的販子，頂著三十度的高溫，露天籠屜里還沒賣完的包子散著熱氣，換做好時月，這幾屜包子一早就沒了影，只是這街上的人一個個平日里就吊著一副哭喪的臉子，都在為了生計而奔波。
老伍頭穿著跟言悟凡一樣的裝扮，一身黑色的褙子腰間束一條紅色寬帶，打老遠看就比普通人氣度不凡，至于這氣度，便是那不怒自威自帶三分橫行之氣。
“到了晌午，餓了吧？”
老伍頭關(guān)懷的看著一旁的言悟凡，隨手抓起旁邊小販籠屜里的熱包子提給言悟凡。
小販大老遠見了兩人這穿著打扮，求爺爺告奶奶盼著這兩個煞星離自己遠些，誰叫這命里注定，躲也躲不過。
言悟凡倒不是餓了，這是他第一天當(dāng)班巡城，心里想的總歸和現(xiàn)實有些落差。
老伍頭見言悟凡擺了擺手，自顧自的咬了一口肉包子，金黃色的油從白皮里溢出來，沾上了老伍頭的絡(luò)腮胡子。
“誒？我說你這買賣就是這么做的？”
老伍頭瞪著眼睛指著一旁的小販。
那小販也不知道哪里做錯了，抓耳撓腮的看著老伍頭，心理也犯嘀咕，這衙門的捕快不去抓賊人反倒干起巡城的勾當(dāng)來，今天是高香燒錯了哪門子神仙？
“捕爺？我這小本買賣都是憑良心做事?！?p> “不知哪里沖撞了捕爺？我這給您賠不是了?！?p> 小販低聲下氣的說道。
言悟凡見不得人這么低聲下氣的，雖說三教九流仍要分出個你我高低，但也同樣是雙手雙腳。
言悟凡拉了拉老伍頭，示意兩人趕快走吧。
“你這奸商，包子里面的肉餡還不如我這腳指頭大小。”
老伍頭拿著咬剩下包子沖著小販，里面的肉餡確實只剩下丁點，可這葷腥早就進了老伍頭的肚子里。
“捕爺，您不能把餡吃了再說我這包子有問題啊?！?p> “我呸?！?p> 老伍頭一口吐沫星子就噴了出去，紅著臉怒視著小販說道：“你的意思是我平白無故無端生事？”
俗話說民不與官斗，雖說捕快一職不過是府衙里最低微的跑腿的，可畢竟占了個官字。
小販氣的咬著嘴唇滿臉通紅說不出話來，雙手捏拳暗暗做狠。
這小販哪怕是還有萬分之一的理智，此刻也動不了手。
言悟凡心中清楚小販就算鬧起來怕是打傷不了老伍頭，反而是老伍頭這腰刀一出，非要拉這小販進了衙門，進了衙門縱使你有一百張嘴也是無用的。
言悟凡攙著老伍頭，架著他一路拉扯離開小販的攤子。
“今日不是我二人有要事在身非把你拉進衙門里，看你再囂張?！?p> 老伍頭邊走邊罵，鬧的附近的街里巷里的人都過來張望，看著局面，怕是這賣包子的小販也沒法在這做買賣了。
“我說，你拉我作甚？”
“我不拉你，你真要為了這雞毛蒜皮的小事把人家拉進衙門里？”
言悟凡反問道。
“切，黃毛小子，你第一天當(dāng)班倒學(xué)會教我做事了？”
“你知道一個檔口要收多少錢？”
老伍頭雖然有些不爽，但是打眼正視言悟凡，八尺多的身形繃的挺拔瀟灑，雙眸堅毅明亮輪廓也像是精心雕刻的一般無比精致，哪怕是不說話也自有一番過人的氣派。
老伍頭嘆了一口氣說道：“也罷，看你也有我年輕時的幾分氣派，跟著我好好學(xué)?！?p> 言悟凡笑了笑，這老伍頭一把年紀身形臃腫，最可笑是做了幾十年的差人還是個捕快，反倒開始給自己講經(jīng)了。
按這個年月的情況，其實也怨不得老伍頭，平民百姓的生活也不好，不知一個好飯碗要有多少人眼巴巴盯著。
言悟凡卻也不是仗著年輕氣盛就心高氣傲，他所仰仗的是一份大機緣。
前兩日言悟凡來到府衙報道，卻出現(xiàn)了令自己意外的一幕。
憑空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面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墻壁，若說是墻壁，無磚無瓦看得見摸不著，卻寫滿了大量信息文字，言悟凡倒也能識文斷字，經(jīng)過兩天的研究終于算是搞清了一點眉目。這東西就像是一個幫助言悟凡升級的系統(tǒng)，根據(jù)系統(tǒng)的提示，言悟凡可以通過完成懸賞任務(wù)來積累經(jīng)驗升級。
而升級的獎勵除了身體素質(zhì)的提升以外，還有各家的功法招式等等，只要按照任務(wù)提示達成條件，用不了幾年怕是言悟凡便能登頂這帝都的同輩人都無法企及的高度。
莫說是這帝都，縱然是這高手散人遍布的江湖，也能翻云覆雨間獨占鰲頭。
只是現(xiàn)在寒酸了點，穿著一身棉布的官服暴曬在這三十幾度的高溫之下，衣服早就被汗水給浸透了，黏在身上陰一塊晴一塊的。
要是一直走在這太陽底下倒也不覺得異樣，怕就怕乘了陰涼之后汗水冷下來再走出去，就像被潑了一身熱湯水一樣難受。
“咱先找個地方避避暑，也到了晌午飯點了?！?p> “還沒到午飯的時間吧?！?p> 言悟凡本是想要推脫一下，但奈何今天老前輩指路，還有這太陽也太他娘的毒了吧。
大興飯館是這附近最大的館子，敞亮的門頭還有二層的雅座，是既有上等的好酒好菜，也有為言悟凡和老伍頭這樣人準備的平價酒食。
“這里腰間佩玉的在二樓，而咱們佩刀的就在一樓了?！?p> 老伍頭老練的端起窗戶邊的水壺，拿了兩個大碗就“噸噸”的給自己添茶。
“呦，這不是捕爺嗎？”
這聲音拉的有些細長，聽起來就是個成熟的女性，言悟凡回過頭，只見老板娘穿著一件淺粉色的紗裙，腰間系一白色繡花錦帶，手持一織錦扇子搖晃著腰肢走過來。
再一抬頭，這老板娘面若桃花，一雙春光蕩漾的眼鏡就那么直勾勾的瞅著言悟凡。
“這位捕爺生的倒是英俊極了?！?p> 老伍頭咳嗽了一生，饒是老伍頭這種見多識廣的人，也沒見過女子犯花癡變得如此放蕩直白。
“老三樣，還有這位小弟是府衙信任的捕快，我?guī)煜商??！?p> “你是新來的?。磕悄阕婕悄睦锶?？對這附近是不是還不熟悉?。俊?p> 老板娘一下子熱情起來，搞的言悟凡也不知從哪開始說起。
“你討沒討婆姨啊?！?p> “咳咳”
老伍頭掩著下巴再次咳嗽起來，老板娘這才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老伍頭，扭身往后臺走過去。
“這家伙是多少年沒見過男人了?！?p> 老伍頭舉起的茶碗抿了一口直接噴了出去。
“這茶怎么這么酸，老板娘！”
醋溜土豆、糖拌西紅柿、還有一份燉酸菜，老板娘還特意囑咐后廚在酸菜里放了葷腥。
“點這么多，吃得了嗎？”
“干這行就得多吃點，全是體力活一天下來，吃得少扛不住的。”
這三盤菜兩個人吃，看起來確實有些浪費了，不過兩人跑了半天著實也是餓極了。
正這時，又是一幫穿著捕快官服的人走了進來。為首的名叫段吏，這名字里天生帶一個吏字，段吏風(fēng)塵仆仆的走進來，路過言悟凡他們桌也沒停下腳步。言悟凡只覺得有人看了他一眼，憑著直覺抬頭正好瞧見段吏一行四人從自己身邊走過。
言悟凡看段吏的長相有些眼熟。
“這人好像是咱們衙門里的。”
老伍頭一心只有飯菜，嘴里騰不出工夫來，拿著筷子朝著言悟凡來回比劃了一番，支支吾吾的說道：“別招惹他?！?p> 看這段吏年紀輕輕的，卻能讓老伍頭這種老油條說出這種話。
“咱們兩邊的片區(qū)是挨著的，以后也經(jīng)常能碰上?！?p> “各司其職就好了?！?p> 言悟凡沒多問，只是這段吏自打坐下來吆喝聲就沒聽過，眼看著四個人吃的飯菜堆滿了一桌子，還有酒有肉歡聲笑語的。
“這家伙是個捕頭？”
老伍頭搖了搖頭，小聲說道：“跟咱們一樣?！?p> 晌午的時候還不是一天最熱的時候，要是到了下午兩三點，那別說人，就連家禽都愿意裸露在這日光之下，那真是走路都粘鞋底。
兩人酒足飯飽便打算起身離開，正巧段吏一行四人中有三個趕在兩人前頭出了門，還有一個在座上好像遇到了什么麻煩。
“記賬上?！?p> 段吏走過小二面前隨口說道，店小二面露為難之色，猶豫半分還是鼓足勇氣說道：“段爺，咱這是小本買賣不能總記賬啊，為這事上次老板娘還罵我來著?！?p> “你能叫得出我的名字，卻不認識我是誰吧？那你可認得這身衣服？”
段吏彈了彈衣領(lǐng)子上的灰塵，一副盛氣凌人的表情瞪著店小二。
“段爺，這我做不了主啊?！?p> 說話間，段吏擱著柜臺一把揪住小二的衣領(lǐng)子，大聲呵斥道：“你們老板娘呢？讓她出來?！?p> “我段吏豈是那種欠錢不還的人？”
這話一出也不見老板娘的身影，看來這老板娘今日是不會出面了，段吏只得松開手，指著小二的鼻子說道：“聽好了，白紙黑字的記在我的賬上就錯不了，我段吏是有一說一的主?！?p> 店小二盼不來老板娘也只好記在賬上，轉(zhuǎn)而看著站在后面的言悟凡和老伍頭問道：“你們是一起的嗎？”
老伍頭搖了搖頭，見狀這店小二就更無奈了，趕上這穿官服的還連著兩撥，這賬上少了的銀子讓小二如何向老板娘解釋??？
老伍頭本想說什么卻被言悟凡攔住了。
“你別著急，我們不記賬，多少錢？”
店小二興高采烈的回道：“十三文錢?！?p> 言悟凡掏了掏兜里只有十文錢，奈何自己剛剛把話說滿了，于是轉(zhuǎn)而看向老伍頭。
老伍頭這家伙自然是不愿掏錢的，言悟凡招了招手。
“快點的?！?p> “干嘛？我沒錢。”
言悟凡真是無語了，這老家伙這么趕上這種場面還能厚著臉皮說自己沒錢。
“算我欠你的行不行？月錢結(jié)了我還你?！?p> 一邊店小二還可憐巴巴的等著結(jié)錢呢，一邊還有言悟凡朝自己伸手，老伍頭就是萬般無奈也只得掏出三文錢來。
言悟凡湊齊了錢遞給店小二，而外面的段吏看著這一幕發(fā)話了。
“呦，我當(dāng)是哪來的冤大頭，這不是咱們衙門里出了名的掛刀老棺材嘛。”（注：官差同音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