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時浩動了……像一只蟲子,不胖不瘦、不深不淺、不蔓不枝、不滾不圓、無能無腦。
在葉浩然眼里,他很慢很慢。
他用手指碾著柳條炸起的皮,也動了。
其實他的動作在時浩的眼里也很慢……也是一只差不多的蟲子,同樣…但在他們自己眼里,自己就是個人。因為二人并不是真的在肉搏…那樣太俗,不合高人的氣質(zhì)和雅致。
真正理想的決斗是什么樣子的呢?其實二人都思考過,但曾有一個大學(xué)問家這樣說:“二位君下著棋,飲著酒,在矮桌上。頃刻,就定了勝負(fù),也就自然而然的定下了三十年?!?p> 可怎么可能這樣雅致呢?誰!也不敢說他自己不在俗,不入俗,不想還俗。因為那樣太假,太裝。誰不解褲子尿尿,蹲下來拉屎,餓了吃,吃了等餓。所以那種想法只能活在夢里,是十分不真實的,或者以頭搶地耳的人才能做到。
喝茶就夠了,喝完再打。
辯道嗎?是為了印道,正道,不迷失道。
每個人都有道,它支配我們做出選擇…影響我們的行為舉止。破道如破色,一刻就完成;守道如守身,三十年尚早。
二人開始了道爭!也叫辯道。
磅礴的海面上,有一艘孤帆,上面有二人。
一人捻著柳條,一人捻著劍。
二人動了,船帆也動了…浪止,劍動山搖。
“他”輕輕地?fù)]舞柳枝。
就有一股輕柔的風(fēng)飄向時浩,所經(jīng)之處,在眼里展現(xiàn),變成了碎裂扭曲。劍氣和柳條的風(fēng)相互中和,二人所受的震動也是一樣的。
這就是大宗師的力量嗎?時浩在內(nèi)心中思考著,向前進(jìn)了一步手掌一揮,擋住了柳條的攻擊……當(dāng)!空間中發(fā)出一聲沉悶的響聲,零零星星的水滴被震落在人間,還有那些汗水。
“時浩”繼續(xù)用劍,沒有底線。
對方依舊用著柳條,沒有多管。
浪動…風(fēng)止。
海水涌起,拱起船,船翻轉(zhuǎn),人不動。
兩人之間旁邊的空間漸漸失去了顏色,被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顏色所圍繞,速度太快,以至于沒有人看清他們倆究竟過了多少招,攻勢快且急,招式密而利。二人眼瞳異常明亮,閃著熠輝…劍氣也夸張的不可理喻,好像下一刻,就要斬開這波光粼粼了……
其實他們二人未動分寸,也未進(jìn)。
……
“這!”
劍閣的弟子們早就簇?fù)砩蟻砹?,大弟子譚旭旭癡癡的看著,他的周圍圍的是一圈劍閣弟子。
誰都沒有靠的太近。
畢竟,這可是大宗師級別的對決。
而且是最為危險的一種較量——辯道。
不用外力,只用自己的道。道強,則人強;道虛,則人虛。人強則勝,人虛則敗。無其要點,關(guān)鍵看道。
人定勝天!這是道。
人浮于世,這也是道。
……
浪和風(fēng)皆止!遠(yuǎn)方出現(xiàn)海嘯和烏黑的漩渦,一層一層的席卷而來,刮起不屬于這片海洋的生靈。
帆上,有一股肅殺的氣息在時浩和葉浩然之間彌漫,葉浩然的柳枝以一種突破時間、空間的恐怖速度向時浩襲去。
時浩雙手輕疊,想要施展搬山印來阻擋劍勢,但葉浩然的速度已經(jīng)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那柳條便成了無堅不摧的浩然劍!
“怎么可能?”
眨眼就到了時浩面前,嗤!時浩的袖刃呼嘯飛過……卻完全不知道射在哪里,他的時劍猛地脫鞘而出,一瞬間的黑夜之中綻放出刺目的光芒,劍聲乍起。
毒術(shù)對宗師無多大用,這是常識。
幾歲孩子都知道的事。
所以時浩就是個無用的雞翅膀。
海嘯以一種鋪天蓋地的聲勢卷來,把二人腳下的帆給震起…火舌舔著海面,天空上的火云綻放出一簇?zé)熁ā?p> 二人從未如此近的看見過煙花盛放。那濺起的暗金色大雨,迎著葉浩然手里那一剎那的輝煌,天空亮了!海嘯被斬碎!接著又是一天,迎面而來的星辰無數(shù),再而迅速的消逝。
穹頂炸碎,泛著赤色。
時浩的時劍體表已傷痕累累。
雖然劍光在綻放后就會枯萎,然而這一瞬間的光華已足矣,但愿燃燒為灰燼,不愿腐朽于泥土。
……
轟隆的一聲!船碎人亡。
他的道碎了…被葉浩然親手打碎,所以在現(xiàn)實中,他也就看到了敗。
慧法拯救不了他,因為他不會“拙”。
……
劍閣。
小雨如酥…纏綿不止。
時浩狂叫著化作一道怪風(fēng)飛退十幾步,但葉浩然如影隨形緊追而至。時浩就覺得脖子一涼有鮮血滴下,準(zhǔn)備了這么些天,第一招自己就已見血,怎可如此?他怒吼一聲:“你奶奶的,斬!”
時浩面對危險局勢,不退反進(jìn),雙手閃動金芒,斬向葉浩然的胸膛,完全一副同歸于盡不要命的架勢。
葉浩然大笑著道:“來的好!”,長劍化作千道劍影,絕學(xué)“浩然劍”全力發(fā)出,兩劍相撞發(fā)出低沉的轟鳴聲。時浩像斷線的風(fēng)箏一樣飛了出去,一個跟頭翻落到走廊的窄道之上,胸口鮮血不停流淌。
葉浩然揚了揚眉毛,輕輕搖頭道:“剛剛第二招?!?p> 時浩半癱在石椅邊,嘴角淌出些鮮血,神情已經(jīng)失去了原有的光澤,這幕讓葉浩然想起了從前。
那是個陽光明媚的春日,他最愛的弟子問他:“為什么大陸上這么多人里,師父你能入宗師之境?”
他自信淡然的回答說:別人萬法便是萬法,我一劍就是萬法!
修道之路遙遠(yuǎn)無際,這是何等的自信才可以令他一劍可成萬法,浩然劍揮舞,葉浩然手肘輕晃,浩然劍就被賦予了生命,人劍合一。
轟的一聲,身后的翼亭被切開,分成兩半,倒塌下來,成了一頓要廢棄之物,揚起了很多灰塵。
時浩撐著劍,有些無奈,果然,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是很明顯,一個宗師,相當(dāng)于幾十、還是幾百的半步。
時浩咬破了手指,抬頭望著天空,嘴里嘟囔著含糊不清的咒語,‘刺’……一指便破了襲來的浩然之氣。
顯然,葉浩然已經(jīng)不想再等,也沒有聽見時浩的認(rèn)輸聲,那就這樣吧。
陽光下,金色的劍刃斬了出去,斬破了天地,斬破了蒼穹,時間仿佛靜止了……譚旭旭看著眼前的一幕,不可思議的張開嘴,啞叫了起來,
“怎么可能?時…時…浩怎么可能擋的住這一招?”
沐浴著金光的劍離時浩的心口只差了一指的距離,一指的距離,可以說成便是永恒。
時浩有手段,也有膽量。
二人有交情,他不相信葉浩然會真的如此隨意一劍殺了自己,要是可以,他應(yīng)該要比現(xiàn)在死的早……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哈哈哈。再說,他的毒術(shù)在十幾年前就可算得上是四門領(lǐng)頭人之位置,既然他可以叛親歸皇權(quán)去殺舊主,那他當(dāng)然也可以殺天荒城里的無辜百姓,葉浩然雖沒有仁愛之心,總不可能以一城性命來換一個不值錢的腐骨。
他不下毒,多幸福。
……
時浩感慨…
宗師和無矩,還真是天差地別。
只不過,蒼雷又是怎么想的呢?時浩戲虐的笑了。
他們二人,都在追求一種相似的東西,廣泛來說是實力,但時浩過于功利了。而蒼雷才是真愛……
時浩不想回憶,也懶得想。
……
……
時浩表情有些痛楚,獰笑兩聲,開口說道,“佩服,讓我們最后一搏吧,”
“認(rèn)輸吧,我今日不殺你?!比~浩然是在勸告,語氣里有些復(fù)雜的情感。
活的人就這么多,殺一個少一個。
如果傳世的神真的存在,它在塵世間的代言人應(yīng)該就是宗師。
起初,并不有幾個人能理解這個意思。但經(jīng)過時間的推移,人們也可以推導(dǎo)出大概意思,就是來評價宗師的力量和至高無上,像神一般。
“你們不該存于世。”
“我也是這么想的?!?p> “在我死后,可否幫我傳一紙信,就當(dāng)是完成我自己最后的遺愿。不重,也就幾個小玩意。”
“今天不想殺人……”
“為什么?”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p> “哈哈哈?!睍r浩仰天大笑,笑的很肆意,把紙包扔到一旁,說道,“我修的是順心意,一定要有個結(jié)果,怎可輕易認(rèn)輸?來吧,你快使用自己最強的招式吧,不然今天這個劍閣你是守不住了,這個天荒城你也守不住了!”
“不必,不必,你胡扯是沒有什么意義的?!比~浩然把手中的劍棄之不用,二指豎起。
時浩鼓足力氣,飛躍而上!
這是種讓人不能理解的執(zhí)拗,就像是無聊枯燥的愛情。時浩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這些年來,越來越多的俗人情感困擾到了他。從權(quán)利開始要殺死里將軍到為了欲望要殺死吳寧平,再加上因為憤怒而捅斷那個錦衣衛(wèi)的膝蓋骨,還有不敵這二人和被脅迫的惱怒。
最后也是最有意思的,是他對蒼雷的看笑話。他二人都會被打,只不過他肯定比他要慘。
這種感覺,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在無矩強者身上吧。時浩搖頭不解。
時浩感覺時間慢了……
其實他是感覺不到的。
“斬…”
簡簡單單的一劍,也是奪目駭人的一劍。在雜亂的空間中蕩起了一陣漣漪,元氣在震蕩,被創(chuàng)者眼中爆發(fā)出不可思議的光芒,變成了癡癡的樣子,猛的吐出一口血,含糊的說道,
“謝,不殺之恩!”
觀時浩之元,其實在道碎的那一刻就有了不少的升華之色。道碎,可是晉;也可為敗,但成敗往往都在一瞬間而已。他的元已經(jīng)隱隱有假宗師之勢,可惜他還是敗了,無法把新道融入舊道。
孫佳人給他的甲衣只能護(hù)住他的軀體,沒能幫他留下手臂。
這算遺憾。
……
場外場內(nèi)都很安靜,葉浩然背著手動了,打破了這份“和睦”,他捋了捋胡子,笑著說,
“以萬物為劍,以示劍術(shù)大成;以身為劍,非大宗師不可矣!”
“劍閣的弟子們,你們要記住,萬物皆可為劍,以身為劍,方為大成,不要被外物什么的所限制!”
葉浩然說完,便轉(zhuǎn)身回了劍閣,滴答,飽滿的血珠吸附了地上的灰塵,嘶~的一聲,時浩的整個左臂隨著切口滑了下來,如此整齊。
時浩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左臂,朝著地面倒下,被一干劍閣弟子扶住,送進(jìn)了一間廂房。
譚旭旭也有些呆滯,身體沒有動,看著師傅走進(jìn)劍閣里,才回過神來,張開嘴喃喃的問,
“你們看懂了嗎?”
幾個弟子認(rèn)真思考了下,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一個弟子用肯定的語氣說,“師傅很強,是我們這輩子都渴望不可及的實力?!?p> “好好修武吧?!弊T旭旭留下這句話就朝劍閣內(nèi)走去。
時浩廢了,沒了左手。
這是件慘淡的事情,格外慘淡。
……
今天的天色很慘淡,作者的心也很慘淡,因為沒人看我的書,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