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心之迷途
周晴光、喬雨杏、韋菖蒲、唐胤四人依次進(jìn)入了漩渦法陣,余承風(fēng)與伊耆朗對視了一眼,隨后也小心翼翼的踏入鏡中世界。
“這里是……荊州!我為何會在這里,難道這就是鏡中世界!”
周晴光從昏睡中蘇醒,躺在床上看著房間的天花板,感到無比親切熟悉,這里確實就是周晴光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居住的家,即便好一段時間沒有回去過,房間的布局仍和離開那日一模一樣,不可能認(rèn)錯的。
“雨杏,唐胤,韋姑娘,余前輩!可惡,大家都走散了嗎?”
周晴光嘗試大聲呼喊著同伴們的名字,期望可以有人回應(yīng),然而空蕩的房間內(nèi)除了自己的回聲,并沒有任何人應(yīng)答。晴光無奈之下只得走出房門查看當(dāng)下情況。
“孩子,你起來了?”
周晴光的前腳剛踏入家中庭院,一個中年婦人正在打掃院子的落葉,看見晴光,和藹的打了個招呼。
“你是……娘親!”
周晴光一看,此人正是自己的母親盧萍,但在周晴光懂事后印象中,母親從沒有試過待自己這般親切。
“好孩子,為什么看到娘親會如此驚奇?你爹到市場買菜去了,你先坐一下,等你爹回來娘親就給你做好吃的了。”
“我爹!”
盧萍的對話提及周晴光的父親,令周晴光瞬間感到驚愕。
“你沒事吧,臉色怎么不太對勁呀?”
“……”
周晴光一臉茫然呆在原地動也不動,默不作聲。
[我父親已經(jīng)死了,是在我出生前就戰(zhàn)死沙場的!娘親也從來不會這么親切的對我說話!可是這種感覺卻非常真實,是我現(xiàn)在身處幻境?還是之前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此時此刻,發(fā)生的種種不尋常事端在晴光心里理了一遍,頓時分不清當(dāng)下到底是夢境還是現(xiàn)實。
“你怎么了?娘親跟你說話呢,怎么不回話呀?”
“嗯……沒事,我想出去外面走走。”
再繼續(xù)待在家里,恐怕會因為沉淪于現(xiàn)實并不存在的家庭幸福中逐漸迷失自我,周晴光不敢久留,便告別了眼前這個“母親”,咬了咬牙奔出了府邸的宅門。
此處的荊州城正值春季,櫻花開得正旺,周晴光自幼花粉過敏,忍不住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荊州的春天真是麻煩啊……”
這里的景象都與現(xiàn)實中周晴光所了解的荊州相差無異,甚至連花粉過敏的不適感覺都能百分百還原,仿佛所有的建筑植被都是切切實實的存在于眼前之物。
“咦,這不是周將軍家的公子嗎?”
“你是……韋叔!”
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過來向周晴光打了個招呼,周晴光打量了一番,認(rèn)出正是過去住在對門的鄰居韋伯儒。
“你不是已經(jīng)被皇上調(diào)到朝廷了嗎?”
“周公子還真會說玩笑,這太抬舉人了。”
周晴光忽然覺得不對勁,在他記憶中這個鄰居已經(jīng)離開有將近十年了,如今再見竟和往昔樣貌毫無變化,仿佛年齡被定格在那一年般。
“韋叔,你姓韋!”
韋姓本來就并不是個常見姓氏,再加上周晴光總覺得和韋菖蒲之間有一層頗為曖昧的關(guān)系,周晴光頓時有了頭緒。
“不姓韋難道我還能姓什么呀?你都叫我韋叔了。”
韋伯儒理所當(dāng)然的笑著答道。
“對了,冬至剛才說要找你玩呢,你們沒在一起嗎?”
“……”
聽到韋伯儒說出他的女兒冬至的名字,晴光陷入沉思。
[想起來了,韋叔的確有個女兒,在冬至那天出生因此取名為冬至,我和她還經(jīng)常一起玩耍,印象中她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假小子呢。]
[后來因為韋叔的醫(yī)術(shù)高明,受到皇帝賞識,他們一家就去臨安了。莫非冬至就是……]
昔日與那個鄰家女孩一起玩耍的場景漸漸浮現(xiàn)在周晴光的腦海,記起那個離別時隔十年的兒時好友冬至的音容。
“韋叔,冬至她現(xiàn)在在哪里?”
周晴光此刻心里迫切想要見到那個喚作“韋冬至”的女孩。
“就是那個你們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呀?!?p> 韋伯儒被晴光激動的情緒嚇了一跳,而后說道。
“我們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好,我知道了,多謝韋叔?!?p> 周晴光思索了片刻心里恍然大悟,向韋伯儒做了個揖拜謝后便告辭離去。
周晴光根據(jù)記憶走到城里最高的那棵大榕樹處,腦海中浮現(xiàn)出孩提時與鄰家的假小子在這里玩捉迷藏的游戲,韋冬至的身手敏捷,總是爬到樹上去不讓周晴光捉到,直到飯點時間要回家了方才下來,因此這游戲每次都是以周晴光的失敗告終。
不忿氣的周晴光指責(zé)韋冬至耍賴并信誓旦旦的說“以后不跟你一起玩了”之類的氣話,但第二天兩人又一起在這里快樂的玩耍,直到有一日韋伯儒一家從荊州搬走,周晴光在這里就再也沒有別的玩伴了。
周晴光沉浸于回憶當(dāng)中,忽然榕樹上傳來一陣沙沙聲,一片榕葉被抖落了下來掉到周晴光身旁。
“韋姑娘!是你在那里嗎?爬那么高很危險的?!?p> 周晴光抬頭一望,正看見韋菖蒲和小白警惕的在樹干支上站了起來。
“晴光!”
韋菖蒲二話不說,來勢洶洶從樹上跳了下來,下落過程中裙底被周晴光看得清清楚楚,周晴光瞬間臉紅耳赤呆站在那,還沒反應(yīng)過來雙肩就被韋菖蒲的大腿夾住,架倒在地上。
“啊!好疼,果然是你!”
周晴光想起了有一次韋冬至爬樹時一下不小心摔了下來,正正壓在周晴光身上。
“原來韋菖蒲就是韋冬至,難怪一開始你就好像認(rèn)識我似的!”
周晴光恍然大悟,看著面前的韋菖蒲激動的說道。
“你真的是晴光!”
韋菖蒲緊握的拳頭收了回去,驚訝的說道。
“不然我是誰呀?你還是那么喜歡用拳頭打人,這點還真沒有變呢,不過我真沒想到當(dāng)年那個假小子竟然留起長發(fā)了?!?p> 周晴光一時興奮口沒遮攔。
“你……耍流氓!”
韋菖蒲聽到十分難堪,剛收回去的拳頭張開,給了周晴光一個巴掌,然后把架住周晴光的雙腿松開,站了起來。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看的,只是你突然來這么一下,我反應(yīng)不過來?!?p> 周晴光也站了,撓了撓后腦勺,尷尬著說道。
“在這里我的視力都恢復(fù)了,感覺很真實,我也以為是自己之前一直在做夢呢,直到聽見你會喊出了韋菖蒲這個名字,我才能找回自己?!?p> “嗯,我們在流彩鏡的鏡中世界。本來我也有所疑惑,但現(xiàn)在可以確定了。說起來這鏡中的世界大概是反映出人內(nèi)心的愿望吧。我在家庭一直感覺缺乏溫暖,但來到這里,我卻有了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了。”
韋菖蒲確認(rèn)了面前的周晴光是本人,兩人便開始互訴心事。
“所以……這就是我和你都來到荊州的緣由,不過這也挺幸運的?!?p> 韋菖蒲懷揣心事的說道。
“那說起來,韋姑娘為什么也對荊州有這么深的執(zhí)念,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
“就是和一個朋友永遠(yuǎn)在一起玩耍。不過已經(jīng)沒關(guān)系了?!?p> 韋菖蒲在周晴光面前強(qiáng)作不在乎的樣子回答道。
“你們到了臨安究竟發(fā)生什么事了?你又為什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昔日那個活潑的假小子韋冬至為何會成為如今面前這個韋菖蒲,這些年她經(jīng)歷過的事情令周晴光很難不在意。
“當(dāng)年我爹是天下聞名的名醫(yī),所以被皇帝看上,我們一家就遷居臨安。后來才知道原來皇帝把我爹調(diào)到朝廷是為了替他煉制長生不老藥?!?p> 韋菖蒲看了看昔日家宅的位置,用唏噓的語氣說道。
“長生不老藥!為什么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好這玩意?!?p> 周晴光聽后感到荒唐至極。
“我作為韋伯儒的女兒,就被當(dāng)做丹藥的試驗體,以表對皇帝的忠心。可長生不老藥這種荒誕的東西根本不可能煉制出來,我的身體因為大量服食各種藥物導(dǎo)致變異,皮膚上出現(xiàn)魔紋?!?p> “這……韋叔竟然會這樣折磨你!”
韋菖蒲扯開肩上的衣服,身上的魔紋展露在晴光面前,周晴光看到后咬牙切齒,手中的拳頭握緊起來。
“大概是我爹也不愿意看到我遭受這些痛苦,所以帶我和娘親逃出臨安。但最后逃出來的只有我一個,那一天我的親人都死了。我也在翻過了皇宮的高墻的時候摔得全身多處骨折,為了活命又忍痛走了好遠(yuǎn)一段路,在身心極度疲憊之下患了一場大病雙目失明?!?p> 說到這里戳中了韋菖蒲心里最痛苦之處,語氣變得哽咽起來。
“后來師父發(fā)現(xiàn)了生命垂危的我,便好心收留了我到飛羽門養(yǎng)好了傷病,菖蒲這個名字就是那時候起的。但是同門的師兄弟姐妹也無法容忍我這個身體長有魔紋的怪物存在,所以我也在那里待不下去了?!?p> “原來那次分別之后居然發(fā)生了那么多事呀,不過現(xiàn)在總算能和你再見面了?!?p> 周晴光聽罷,對韋菖蒲這些年的復(fù)雜經(jīng)歷,內(nèi)心難以平復(fù),他也不知道韋菖蒲心中是否會對這些人事是該去憎恨還是該去感恩,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變得寡言少語。
“可是你已經(jīng)有了喬姑娘了,而且你也肯定不會看上現(xiàn)在這個容貌的我?!?p> 韋菖蒲在周晴光面前低下了頭,自卑的說道。
“有什么關(guān)系,雨杏是雨杏,你是你,情人和朋友本來就不是矛盾的?!?p> “謝謝你晴光,這么多年你還把我當(dāng)朋友,這就已經(jīng)夠了。”
周晴光主動過去搭著韋菖蒲的肩膀,韋菖蒲想起了往日和鄰家男孩一起玩耍的快樂記憶,看著周晴光露出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說著說著,周圍的城鎮(zhèn)植被消失,一面面支離破碎的棱鏡漂浮在虛幻的空間,腳下的石板路也扭曲成鏡面般反光的道路,形成一個迷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