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每個人喝的都有些微醺，沈歆而送馮笑笑上出租車后，拉著正準備揮手告別的黃曉琳，勾著她的脖子問道，“你昨天說有事告訴我，剛剛笑笑在，我也不方便問你?！?p> 黃曉琳瞇著眼睛，將臉湊近沈歆而，一個酒嗝讓沈歆而不由想扭過臉去，卻被黃曉琳兩只手死死的扣住，“別動，歆而，我問你，你一定要認認真真、明明白白地告訴我?！?p> “你還有認真的時候？”沈歆而不覺好笑，故意捏著鼻子想躲開黃曉琳的口氣。
“認真點。”
“好，好，我認真，你說吧?！鄙蜢Ф镏?，一本正經(jīng)地配合著。
黃曉琳一字一句地問道，“我知道你還愛著應(yīng)寒，我也早告訴了你，他就在這個城市，你就沒想過見見他？”
沈歆而未料到黃曉琳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她心里若重錘擊胸，一種悶悶的疼痛，努力壓抑自己即將崩潰的淚腺，低沉著聲音說道，“是不是，蔡一凡跟你說什么了？”
“你別管蔡一凡跟我說什么，我就問你，你沈歆而是不是這輩子就過不去應(yīng)寒這道坎了?！?p> 沈歆而思緒有些紛亂，她掰開了黃曉琳的雙手，轉(zhuǎn)身看著街道，腦子卻是空空的，這個問題她不知道如何回答。知道應(yīng)寒在景城的消息后，多少次她撥通了設(shè)計院的辦公電話，卻在接通那一瞬間掛斷，她不知道如果前臺幫她接通了電話，她該和應(yīng)寒說些什么。三年前松開的手，也許他早已做出了決定，這些年的堅持不過是自己在自我催眠，便是夢里驚醒后肝腸寸斷，也不過是“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的黯然。而她的心碎，若他一直知曉，卻始終置若罔聞，也許他真的放下了吧。沈歆而如是想著，一陣冷風吹來，讓她的酒勁開始上頭，不禁有點反胃，她扶住了旁邊的街燈，開始干嘔起來。
黃曉琳忙上前幫忙拍著她的后背，一邊叫著聚福德飯店門口的迎賓送來了幾張餐巾紙，遞給她，“你酒量怎么可能這么淺了，要不我先送你回去，事情以后再說?！?p> 沈歆而只吐出一些酸水，鼻子卻因為反胃嗆得有些難受，她忍不住咳嗽了一陣，稍稍平復之后，她低聲問道，“你有沒有跟著蔡一凡一起見過他，他，他怎么樣？”
黃曉琳有些怒其不爭，一把將沈歆而身子轉(zhuǎn)過來面對自己，“聽著，我沒見過他，我為什么要見他，你看看他把你害成什么樣，這三年，你哪一天不是生活在他的幻境中。歆而，說實話，我不想你再這樣繼續(xù)下去了，你明白嗎？那個牟奕梵不是挺好的，長得帥，揩油又不吃虧。你為什么不能試試給自己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就當找根救命稻草，你先忘了那段再說啊?！?p> 沈歆而想掙脫開黃曉琳的雙手，卻被她越抓越緊，她沈歆而不禁皺了皺眉，“親愛的，有點疼?！?p> “疼點好，疼點你就清醒了?！秉S曉琳嘴硬心軟，放松了力道，還給沈歆而揉揉胳膊。
“呆子，疼痛刺激的只是神經(jīng)，喚不醒沉睡其中的人?！?p> “那我問你，你到底還想睡到什么時候？”
“你今天喝多了吧，牟奕梵的微信電話我都已經(jīng)拉黑，是，前兩天梧葉山莊的蘇姐給我打電話，說木哥也開始玩命令與征服手游了，有些不懂的想問我。其實那手游我到現(xiàn)在還沒鬧明白怎么玩的，又能教的了木哥什么，我不想和牟奕梵再有聯(lián)系，他的朋友，我更不想再有瓜葛。以后你別再亂點鴛鴦譜了，更何況救命稻草承受不住我的體重，抓來何用？”
“好，以后我不提牟奕梵了，那應(yīng)寒呢，你打算怎么辦，你知道應(yīng)寒為什么恐婚嗎？”黃曉琳逼問道。
沈歆而對黃曉琳今天的咄咄逼人有些煩躁，酒精已經(jīng)刺激的她頭開始疼痛，胃里的食物又開始不斷翻涌，她死死按著胸口，想抑制這反胃的感覺，然而黃曉琳一副不問清楚不罷休的急切。沈歆而咽了下口水，深深吐了口氣，“我知道，他告訴過我他的童年，父母離異對他造成了創(chuàng)傷，所以他一直不想結(jié)婚?！?p> 黃曉琳從沈歆而的眼神中看見了痛苦，她也覺得自己今天似乎過于殘忍，可是作為一個多年的好友，她不愿意看著沈歆而仍陷其中，哪怕沈歆而現(xiàn)在隨便找個人逢場作戲，她都會為好友的釋懷而開心。三年了，黃曉琳看著沈歆而似鴕鳥一樣，不愿放棄，又不愿面對，就如已經(jīng)知道應(yīng)寒就在這里，她也不愿意去問個明白。黃曉琳想趁著今天的這場酒，讓沈歆而徹底看清自己的心，做出選擇，“我認識一個哥哥，他曾經(jīng)對談了八年的女友說，他這輩子不想結(jié)婚。沒想到單獨的一次旅行，他在路上認識了一個女孩，短短十天時間，他就跟那個女孩求婚了。旅行歸來，跟女友坦白要分手的時候，他女友哭著問他不是說了這輩子都不會結(jié)婚嗎？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這個哥哥告訴女友，他遇見了那個女孩，就覺得時間到了，該結(jié)婚了。”
沈歆而回避黃曉琳的目光，這是一個她最不愿意聽到的故事，“你想說什么？這個哥哥是不是你瞎編的?！?p> 黃曉琳右手指天，“這個哥哥就是我老家的堂兄，黃維天，明年大年初六，那個旅游認識的女孩就將成為我的嫂嫂。我需要編這個騙你干嘛，我就想讓你知道，歆而，沒有一個男人說自己不想結(jié)婚，就是這輩子真的不會結(jié)婚，他只是不想和你結(jié)婚而已。你虛耗著青春和他在一起，自以為這就是一輩子的時候，一旦出現(xiàn)那個他認為對的人，他會比任何人都渴望婚姻。沈歆而，你到底要自我催眠到什么時候，他就在這座城市，他來看過你嗎？這三年，他連一個微信都沒給你發(fā)過，你到底還在堅持著什么！”
“你別說了，黃曉琳，如果我知道今天跟你一起吃飯是這樣的，我寧可今天沒見過你。”沈歆而捂著耳朵蹲下，她怕自己的狼狽被這座城市的街燈照的無處隱藏，黃曉琳的話字字句句錘擊著她的胸口，這是三年來她一直想承認，卻又一直避諱的問題，其實她自己一早已經(jīng)找到和黃曉琳一樣的答案。那個微信，就和陌生人一樣，從無閃爍，只是在那里存在著，難過的時候，看著更痛，開心的時候，亦是心碎。她甩開黃曉琳前來攙扶的手，幾近冰冷的手哆嗦著解開屏幕，默默地看著應(yīng)寒那個兔子頭像許久，終于狠下心來，點下了拉黑。
黃曉琳見沈歆而還是下不了決心刪除，心疼她，卻又不忍再責怪她，蹲下抱著沈歆而，“對不起寶貝，我不是真的想讓你難過，我不想再看你這樣下去了你明白嗎？你一直徘徊不前，你的人生不該為了應(yīng)寒一直是休止符，叔叔阿姨也不想你這樣。我們都是真心疼愛你的，你是我的好朋友，只要你能幸福，我，黃曉琳可以背后插一排刀。”
沈歆而抬起流著淚的眼，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你背后插一排刀那是遇見了小人，可不是為我插的。”
黃曉琳雖看出那個微笑的苦澀，卻也放心許多，順著沈歆而的話接著，“不是怕就為你插兩刀，你覺得我愛你不夠深嗎?！?p> 也許真正的朋友就是這樣，就像一塊永不生銹的鐵，雖然各自忙碌，卻彼此牽掛，見她笑了，自己也會笑，見她哭了，自己也會傷感。即便偶有爭執(zhí)，都不是為了私利，細品處，若春雨入心，價貴如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