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啊?小姐,這可使不得,奴婢怎么能——”喜鵲下意識的反應就是拒絕,驚恐的看著襄蕓。奴婢怎能穿主子的衣服,這是大不敬!
這丫頭是好的,但她實在沒時間每件事情都解釋清楚,她需要的是一個執(zhí)行效率高的幫手。
“我說你能就能。”襄蕓已有些不耐煩,喜鵲慌的連忙拿了一件就去屏風那兒換,“我覺得,這些衣裳恐怕有不妥當?shù)牡胤??!?p> 她見喜鵲那樣,終究還是解釋了一句,這些衣服她檢查了一遍,不是下毒藏針那種殺人不眨眼的段數(shù),這才讓喜鵲試一試的。
不過想來林熳如也不敢在這衣裳上下毒藏針,現(xiàn)今,這些人還沒這個膽子。
襄蕓眼底帶著嘲意,只見喜鵲已出來。
“過來給我看看。”襄蕓招招手,伸手扯了扯幾處的連接處,裙子瞬間就掉落下來。
喜鵲腦袋空白了一會兒,抖著身子把衣裳撿起來,滿臉凄涼之色,道:“小姐,這是想置你于死地?。 彼局挥X得夫人對小姐不是真的疼愛,未想到,未想到是這般的狠心。
名門貴女的名聲最重,名聲中當以清白為重。
平樂公主的賞花宴是男女同賞的,若是小姐當眾失了清譽,不僅難以嫁人,只怕丞相府都難以容下她了。心疼女兒的人家會讓她伴著青燈古佛恕罪,可若是重視名聲的人家,只能以死謝罪了。
“雕蟲小技,你去試試其他幾件?!毕迨|未有生氣,把喜鵲手里的衣裳拿過,把其余塞到她手里。
喜鵲憤怒不已,這次沒有推脫了。
隨后幾件,無一不例外的都有松散的地方,只要稍微用力,就算是毀了。
襄蕓若有所思的瞧著已經(jīng)七零八碎的衣裳,瞥見喜鵲憤怒的眼神,道:“你把這些收起來,取了錢偷偷去外頭成衣鋪買一件與這一樣的,諾,我瞧那件淺粉搭配紅瑪瑙應該不錯,就那件吧。”
“小姐,那要用去大半盒子的銀子呢。依奴婢看,不如去問夫人,為何這些衣裳會成這樣?!?p> “住口!金銀乃身外之物,你照辦就是。我自有主意,喜鵲,你該明白我的性子?!毕迨|眼神微冷,語氣強硬,她雖然欣賞喜鵲的忠心,但也不想身邊多個這么小家子氣的婢女。
她要做的是復仇,有舍有得,不過金銀,她還不會放在心上。
若是喜鵲舍不得銀子,出現(xiàn)紕漏,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喜鵲忙跪下認錯,手心冒了許多冷汗,也是因為上次大膽進言,小姐聽了進去,與夫人、二小姐有了些防備,竟有些忘了小姐說一不二,認定的事情,是怎么都不會被說動的。
“若是還有下次,也不用在我身邊伺候了?!毕迨|淡淡拋下一句話,帶了婢女去襄秋清那里。
“是?!毕铲o背后都出了一層冷汗,直到小姐走了,才緩過氣來。
踉蹌幾下爬起來,就去辦事了,她一定要把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
襄秋清昨日被林熳如私下訓了許久,現(xiàn)才舒坦了一些,就聽到有人來稟,大小姐來了。
“姐姐怎么來了,不在藺蕓閣好好休息。”襄秋清臉上帶著不自然的笑,把襄蕓迎了進來。
“我本無大礙的,來人,把東西給二小姐。妹妹送了藥,姐姐無以為報,只好借花獻佛,把父親年前賜給我的送予妹妹了?!毕迨|坐定,抬了下下巴,自有人把茶葉接過。
襄秋清瞧了一眼,就知是雀舌,面上帶著笑意說:“姐姐是疼我的,知道我喜歡喝茶,這雀舌更是心頭好。來人,給姐姐上一道西湖龍井。姐姐可要好好嘗一嘗了,我平日都舍不得喝的,還是好不容易從父親那里磨來嘗嘗的,不過只怕父親那里也沒了,每年也就夠?qū)m里頭的貴人用了?!?p> 字里行間,濃濃的炫耀。
雀舌與西湖龍井相比,不受寵的女兒與受寵的女兒相比。
“托妹妹的福,讓姐姐能一品西湖龍井?!毕迨|還真就沉下來,等著上茶,隨后安靜的品茶,時不時露出驚嘆之意。
這本讓襄秋清十分享受的,但不知莫名喝著喝著就有些煩躁了,特別是瞧著襄蕓不驕不躁的坐在那兒,享用著她平日都舍不得喝的西湖龍井!
“姐姐可看到母親送過去的五套衣裳了?妹妹也得了四件,件件都是極好的,姐姐可喜歡?”襄秋清又挑起話頭,眼底帶著試探以及掩飾不住的興奮。
蘭若寺那般的大火,竟然沒讓襄蕓毀容,襄秋清只好又想一計。
平樂公主的賞花會的確是個好機會,一個讓襄蕓身敗名裂的好機會!
只要襄蕓身敗名裂,她就是丞相府出身最尊貴的小姐,世家宮闈,她都可以選擇。
“母親送來的都是極好的,我是件件都喜歡。不過,哎,母親就是太重規(guī)矩了,每每我都會比你多一件,姐姐心里就覺得對妹妹有些不公平。妹妹,你說呢?”那些被做了手腳的衣裳,看來就是襄秋清做的手腳了,襄蕓心中冷笑,面上卻一臉無奈。
襄秋清只覺得心臟痛了一下,她最在意的就是這該死的規(guī)矩,每每她都會被襄蕓少上一分。
襄蕓生母還在世的時候,她是個卑微的庶女,好不容易,母親成為了嫡妻,她依舊比襄蕓矮上一分。
嫡庶女!這難聽的區(qū)別,她自認為比襄蕓好上太多,能為丞相府帶來的榮耀更多,比那個表情寡淡、不善交際的女人更有嫡女氣派。
可現(xiàn)實卻還是壓她一頭!
“姐姐不用介懷,規(guī)矩就是如此?!毕迩锴迥菑垈窝b極好的臉,差點龜裂,卻還是咬牙應對。
“哦?規(guī)矩?”襄蕓反問,“那妹妹可告訴姐姐,我們姐妹之間,該是什么規(guī)矩,該是什么不一樣?”
襄秋清沉默了一會兒,噗嗤一笑,答:“那民間有句俗語: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長兄為父,長姐如母。咱們雖不一樣,但那理還是一樣的。妹妹是小的,自然是比不得姐姐的?!?p> “且母親也疼惜姐姐幼時可憐,多照顧些,多疼愛些,妹妹也是贊同的?!被卮鸬氖志剩敕侄嘉刺岢錾?,只說那長幼有序,該是不一樣的。
就是這么一套話,虛情假意的說出來,她前世就信了。
今生,她可不會再信這一套說辭了。
什么疼惜,什么尊重,都是騙人的,都是因為規(guī)矩在那兒,嫡長女與嫡庶女的份例一樣就是亂了規(guī)矩!
林熳如都是做給世間眾人看的,博了個好名聲,還能讓襄秋清的份例隨著多了。
“妹妹說的讓姐姐都有些慚愧了,我時常感念母親的好。我今日來,卻是為了賞花會的事。想來昨日妹妹也聽了些,該是明白那賞花宴對姐姐來說,是何其重要的……”襄蕓起身,坐到了襄秋清的身邊,緊緊握住了她的手,熱切的看著她。
襄秋清躲開不及,只好任由襄蕓緊緊握著,聽到她說賞花宴,心中樂開了花。
賞花宴的確重要,是她們倆的重要日子呢。
“姐姐到底是頂了嫡長女的名頭,代表的是丞相府的臉面??山憬闵俪鋈ソ浑H,還需妹妹陪伴在旁邊指點一二。此時定是會多與其他世家貴女接觸的,姐姐雖……”襄蕓滿臉難以啟齒的模樣,最后還是豁出去的接著說,“雖是覺得與妹妹沒什么不同的,但那些貴女卻是在意妹妹原是庶女出生的。妹妹參加賞花宴時,穿戴的勿要超出了規(guī)矩?!?p> 該死的!她心里最痛恨的事情,就被這么撕破了,可還不能大發(fā)脾氣。
“姐姐放心,妹妹知道分寸的,不會讓姐姐為難的?!毕迩锴鍖擂蔚男α艘宦?,還要溫柔的安撫情緒波動的襄蕓。
那些世家貴女都是認死規(guī)矩的傻子,她明明已經(jīng)是嫡女了,可硬是擠不進嫡女的圈子!
可她又不能自降身份與那些庶女一起,她真是受夠了!
“妹妹如此善解人意,我現(xiàn)就在此謝過妹妹了?!毕迨|連忙起身,朝襄秋清行了個禮。
襄秋清半推半就的受了這禮,她現(xiàn)下是一點也不想與襄蕓姐妹情深了,只想關上門,多扔幾個擺件泄憤。
襄蕓見襄秋清那般熱切主動的說衣裳的事情,便掌握清楚了此事是她的手段。
在那兒又喝了幾杯襄秋清的西湖龍井,見她心痛的模樣,滿意的回了藺蕓閣。
“小姐,奴婢事情辦妥當了。”喜鵲的辦事讓襄蕓十分滿意,接下來,就是等那日的賞花宴了。
她倒要看看,與襄秋清,到底會鹿死誰手!
平樂公主的賞花宴,眾人都以收到帖子為榮幸,這一天,自然也就花團錦簇,遍地都是貴人了。
“兩位小姐請,眾位小姐都聚集在那邊了。公主說,等人差不多都來齊了,她就請男客也過來。”公主府的下人恭敬有禮,又不顯的諂媚,把人送到湖邊,就告退了。
公主府中最美的便是這湖景,湖邊設了幾處亭子,還可泛舟作樂。
“姐姐,咱們也趕緊過去吧?!毕迩锴逋熘迨|的手,興奮的邀著她去湖邊。
湖邊?
那倒是個好地方,襄蕓淺笑,與襄秋清一道往貴女那邊走。
貴女三三兩兩坐一堆說著話,見襄蕓兩人過來了,人群中出來一婢女,請她們過去。
那婢女領著兩人到了湖邊最好的一處亭子,那亭子正處在中央,兩岸景色一覽無余。
“秋清,就知道你也會來?!?p> “臣女見過公主?!眱扇艘黄鸶I硇卸Y。
龍熙兒無所謂的揮揮手,免了兩人的禮,然后就上前要拉襄秋清去坐。
襄蕓淡淡瞧了襄秋清一眼,道:“臣女去那邊坐會兒,公主玩的開心?!?p> 龍熙兒應了一聲,正眼看了一眼襄蕓,卻挪不開目光了,她身上那套紅瑪瑙的頭面與粉色的輕紗裙配套,實在是好看。明明是張冷清的臉,此時也讓人心里覺得有些暖意,就如今日暖洋洋的陽光。
“你這套頭面倒是挺好?!饼埼鮾喊欀?,她都沒有一套這么好的。
“公主,我姐姐身子有些不適,我今日倒是要一直陪著她的。”襄秋清與龍熙兒乃是好友,自然知道她的脾性,看上了什么,就想要來的霸道性子,可現(xiàn)在實在是不能起沖突的時候。
襄蕓的衣裳可能會被人扯一下,從而身敗名裂,卻還是比不得她在旁邊,一次就中!
龍熙兒長相甜美,嘟著嘴,煞是可愛,聽了后注意力被轉(zhuǎn)移,道:“病秧子在家待著就好了,出來干什么?!边€適當?shù)姆藗€白眼,有些貴女看在了眼中,都在心中笑她粗俗。
襄秋清若是平日聽到這話還好,可今日她與嫡姐一起出現(xiàn),便是一體的,也只好開口辯駁了:“家姐身子無礙,就是近日受了些驚嚇,需要我陪著好安心罷了?!币婟埼鮾哼€欲開口,襄秋清只好使勁眨眼,希望她看點眼色,不說話了。
龍熙兒乃是當今皇后所出親女,天之驕女,即便她行為讓許多貴女不恥,卻無人敢惹她。頂多不與她一處,這便讓襄秋清抓住了機會,近些年只要有宴會,兩人都參加的,必然是在一處的。
“哼。清秋你就是善良?!饼埼鮾浩擦似沧?,接收到了襄秋清的信號,只好不痛不癢的說了一句,就扭過頭,不理她們了。
襄秋清見龍熙兒不高興的扭過頭不理她們,心中暗暗松了口氣,可見那些貴女小聲嘀咕的模樣,又暗罵龍熙兒是個蠢貨!害的她又被人議論了,那可沒什么好話。
“走吧,去那邊坐會兒?!毕迨|淡然瞧了眼龍熙兒,抬腳就走,襄秋清連忙有些窘迫的與公主小聲說了句話,就跟上。
世家嫡女的風范就該是這樣,不畏強權,遇事淡然處之!特別是那套紅瑪瑙頭面,在襄蕓的身上,低調(diào)內(nèi)涵,她撐得起那首飾的貴氣!這些落在眾位貴女的眼里,都是好評!
人漸漸多了起來,平樂公主也到了,襄蕓估計著那些男客也該過來了,提議去湖邊走走,散散熱。
襄秋清喜不自勝,若是在湖邊衣裳盡數(shù)掉落,會被亭中的無數(shù)貴女看見不說,還會被來往的男客也看到,其嚴重性更重。
如此這般,她看襄蕓的眼神就十分微妙了,明明心中歡喜的要命卻又故作擔心的問:“湖邊風大,姐姐可受得住?”
“妹妹多慮了,姐姐都受得住的。”襄蕓富有深意的回此一句,慢慢渡步到湖邊。
姐姐什么都受過了,現(xiàn)今什么都是受得住的!
呵,就怕,妹妹你受不住了。
湖邊風平浪靜,少有漣漪。
平樂公主賞花宴選的日子也極好,天氣晴朗,萬里無云。
襄蕓平靜的站在湖邊,專注的看著湖中開的極好的蓮花,在他人眼中,是一副極講究的水墨畫。
“姐姐,我瞧你腰間有處的娟花亂了,我?guī)湍阏硪幌掳伞!币膊坏认迨|是否同意,襄秋清就已經(jīng)伸出手了。
襄蕓站在那兒,瞧著她的動作,后退半步,道:“妹妹不用親自動手,等會兒讓喜鵲給我整理下就好了。”
襄秋清失了手,有些懊惱,收回了手,淺笑道:“姐姐說的也是,想來也看不出什么的?!?p> “姐姐,那我們回亭子去吧?!毕迩锴迳锨?,拉住襄蕓的手,似是不經(jīng)意間拽住了她的裙子。
怎么回事?扯不動?
襄秋清有些急了,手腳明明做好了的,怎么會掉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