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斯岡克餐廳大約四公里外的一棟大廈頂部,曾化名蘇柳裳的阿爾芙莉雅.薩法曼少將身披件墨綠軍制大衣,低頭望著腳下的尸體。
那些標志性的,生有巨大豬鼻的面孔扭曲并呈現(xiàn)著一種醬紫色,死因顯然是劇毒。
幾個身形魁梧的軍裝巨人正在仔細的翻查著尸體,為首的一位低聲站起,報告道:
“他們事先磨去了指紋和牙輪,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證件,衣物都是自制品,狙擊步槍由十二個不同的兵工廠成品組裝,胃袋里沒有任何食物殘渣,用來自殺的毒藥是一種很常見的化合物,藏在舌下?!?p> “結(jié)論?!卑栜嚼蜓欧浅V苯印?p> 巨人回答道:
“除了巴特星人的身份,我們無法確認他們的任何信息,這是批棄子,大人?!?p> 阿爾芙莉雅皺起了眉頭。
巴特星向來是帝國臭名昭著的傭兵星球,從不屬于任何大星域派系,這個信息,跟沒有沒區(qū)別。
“他們還是暴露了某些信息?!?p> 阿爾芙莉雅微微抬起了頭,望向恭謹站在天臺一角的,另外一群軍人。
一群身穿灰色皮衣的軍人。
標準人類體征,沒有佩戴任何肩章和軍銜,甚至面容都那么平平無奇,看起來,就是群普普通通的大兵。
但阿爾芙莉雅一方的所有人都非常清楚,這些灰衣人絕不可能來自一支普通部隊。
他們同樣從地底之街就開始跟蹤遠處街上的年輕男女,雙方甚至在互相察覺的第一時間進行了一場悄無聲息,而驚心動魄的對決。
在不想驚動被跟蹤者的大前提下,雙方的損失大致相當。
阿爾芙莉雅非常清楚隨行部下的戰(zhàn)斗素質(zhì),能做到和他們旗鼓相當,甚至在暗殺發(fā)生的二十秒內(nèi)就到達狙擊點,比自己的小隊都快了一秒。
這種作戰(zhàn)素質(zhì),在整個泛人類族群的部隊中,也只有寥寥的那幾支。
她立刻就確定了對方的身份,輕聲開口道:
“法蘭星的同胞們,請說。”
角落里站出了一個灰衣軍人,朝阿爾芙莉雅端正的敬了個禮:
“如果他們真的下定決心要殺死那兩個年輕人,根本就不會進行早就落伍的遠距離狙擊,將軍,他們的攻擊只是個幌子?!?p> 阿爾芙莉雅想了會,點了點頭以示贊同。
以現(xiàn)在的帝國科技,她能立刻列出超過二十種能讓下面兩人,甚至樓頂?shù)碾p方都無法反應(yīng)的絕殺計劃。
“那更像是種不露痕跡的驅(qū)趕,或者叫,引導(dǎo)?!?p> 灰衣人毫不顧忌的穿過幾分鐘還生死相搏的敵人們,他站到了尸體旁朝斯岡克餐廳望了很久,忽然趴在地上。
在一陣詫異的目光中,這個灰衣人竟然模仿起了那些尸體的臥姿。
“法蘭星的獵人有一種傳統(tǒng)捕獵方式,他們會預(yù)先埋下陷阱,然后用槍聲驚嚇了獵物,很小的代價,就能把那些兇猛的野獸趕入深坑。”
“六個昂貴的巴特傭兵,只為了驅(qū)趕,他們的目的是什么?”
阿爾芙莉雅皺著眉頭,隨意比了個戰(zhàn)術(shù)手勢,身后的軍裝巨人們立刻打開了信息眼鏡,搜索起某個信息。
灰衣人平躺著拿出副長焦成像眼鏡,以尸體生前一模一樣的視角望向那條小街。
他有些興奮道:
“彈痕非常精準連貫,兩個人負責前后火力線,阻斷他們進退的可能,其余四個人在左側(cè)急速掃射,逼迫主,逼迫那兩個人只能逃亡街道右側(cè)的...”
他仔細看了眼,輕聲念道:
“黑鮫酒吧,大人,您有這個酒吧的相關(guān)信息嗎?”
幾乎是他說話的同時,阿爾芙莉雅的腳下已經(jīng)被投射出一個動態(tài)投屏,并不是什么酒吧的信息,而是一個實景影像。
黑鮫酒吧的內(nèi)部攝像系統(tǒng)。
“我倒是忘了,這樣會更直接有效?!被乙氯藫狭藫项^,有些尷尬的站起了身。
所有人都望向了投屏中的江鼬,和那個坐著的黑影,也有若干人,注意到里面居然播放著少將的全息影像。
軍人們顯然變得有些憤怒。
只有阿爾芙莉雅把目光投向了另一側(cè),安靜的望著坐在地上驚魂未定的艾絲米拉達,上下打量,若有所思。
...
...
黑鮫酒吧內(nèi)部,那個黑影并沒有立刻回答江鼬的問題,而是隨意一肘朝后砸去。
一記令人心顫的巨響中,全息投射口電花爆閃,漸漸熄滅。
“像這樣侮辱一位為帝國立下赫赫戰(zhàn)功的將軍,坦白說,我非常憤怒。”他緩緩站起了身。
這個人,或者說生命體的身高大概在兩米左右,體型和人類十分近似。
但江鼬和艾絲米拉達第一時間都感覺到,這個人絕對不屬于泛人類族群,他身上散發(fā)的氣息和站起的姿態(tài)在人類角度看來,非常詭異。
并沒有任何用力痕跡,但整個人依舊像直接彈離了座椅,這是一種典型的,不適應(yīng)低重力環(huán)境的表現(xiàn)。
江鼬沉默了很久,低聲道:
“作為帝國軍人,我們也非常憤怒?!?p> “帝國軍人?”
眼前的男人面容清瘦,鼻翼如鷹爪般尖曲,隨意念道:
“塔婭.L.艾絲米拉達,法蘭星塔婭家族的繼承人,已被查明犯賄賂,以及瀆職和玩忽職守罪,并涉嫌與菲尼克斯案有關(guān)?!?p> 艾絲米拉達的臉瞬間蒼白。
“至于你,那就更了不起了?!柄椼^鼻男人指了指江鼬,低聲道:
“逃兵不說,出身諾蘭迪地底,剛成年就和另一案犯成立了一個橫跨整個諾蘭迪星的淡水走私集團,至少涉嫌數(shù)百起非法經(jīng)濟案件和數(shù)不勝數(shù)的傷人案,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酒吧也屬于你的產(chǎn)業(yè)?!?p> “我只是地皮的擁有者,跟這里的一切無關(guān)?!?p> 他揮手打斷了江鼬的辯解,忽然露出了個笑容:
“我想說的是,我很喜歡你們,特別是你?!?p> 男人用一種奇怪的步伐走了過來,他已經(jīng)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力量,但隨意的一跨,仍然就像正常人類的猛然一竄。
“你非常聰明,雖然擁有了巨大的財富,但還是很清醒的明白,在這個時代,財富只是弱者之間衡量彼此高度的可悲參照,所以你選擇了軍隊。”
他已經(jīng)來到了江鼬身邊,一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輕聲道:
“你很清楚,在足夠強大的權(quán)力和武力面前,錢永遠只是個可以隨意填寫的數(shù)字而已?!?p> 江鼬沒有做什么防衛(wèi)動作。
從男人徒手隨意打穿一架高強度合金材質(zhì)的投射器時,他就放棄了一切抵抗。
這個不明來歷的生命體的身體強度遠遠超過了人類,自己脆弱的身體在這種東西面前不會比張紙牢靠多少。
他只是盯著地上的血泊,輕聲道:
“用一個老頭做定位,用歪到夸張的掃射把我逼進這里,如果你覺得這樣很酷,我沒有意見。但,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
男人忽然一愣,仿佛聽到了一個最滑稽的問題,他開始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年輕人。
他皺著眉頭,似乎完全無法理解江鼬的話,低頭看了看周圍的地面:
“你在糾結(jié),這些人的死亡?”
江鼬從牙縫中迸出了句話:
“無論如何,他們都是活生生的帝國公民?!?p> “這個酒吧所有人都死有余辜,哪怕按照你們的價值觀也是如此?!?p>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江鼬身后響起,赫然是那位偽裝成乞討者的老人,他肩頭的槍傷依舊滲著鮮血,卻像根本不在乎。
他瞥了眼江鼬,忽然問道:
“你是怎么察覺我的身份的?”
江鼬被搞的有些摸不著北,這忽然出現(xiàn)的兩人讓他非常不舒服,非常壓抑。
盡管他們都沒有擺出什么高深的姿態(tài),但他本能的覺得,這兩個人,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人物,甚至超過菲尼克斯。
甚至有點像帝國最高軍事會議上的大人物。
他想了很久,才回答道:
“你們一定沒來過諾蘭迪,至少沒有了解過這里的現(xiàn)狀?!?p> “哦?”
“你覺得一個流浪漢應(yīng)該是全身破爛,哪怕身上有點酒氣都非常正常,但在現(xiàn)在的要塞,一瓶再劣的酒都比食物和淡水還要珍貴的多的多,甚至足夠鬧出人命。”
老者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朝里面的男人道:
“各方面都非常不錯,但太過軟弱?!?p> 男人略有失望的點了點頭,頭也不回的朝門外走去,似乎對他瞬間失去了興趣。
江鼬呆呆的看著這個為了引自己相見,甚至隨手屠殺了一整個酒吧平民的男人,像是就要這樣離去,
他忍不住朝男人大喊道:
“你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男人猛然回頭,一雙細長的眼睛忽然瞇了起來。
一股寒意猛然襲上江鼬的背脊,他非常確定,眼前這個人起了殺心。
無法抵抗的恐懼如潮水般涌來,他竭力控制著渾身的戰(zhàn)栗,在疾步后退拔出了槍。
一旁的老人忽然笑出了聲,仿佛在看一只要和猛虎搏斗的老鼠。
門口的男人依舊注視著江鼬,身上散發(fā)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在到達一個閾值前忽然消散無蹤。
“如此頑強,卻如此軟弱,真有意思?!彼麚u著腦袋道:
“我本該殺了你,你不可能是跟我們一樣的人,但現(xiàn)在我忽然對你的未來有了點興趣,希望你能足夠幸運,活到下次遇見我?!?p> 這個可怕的生命體朝老人招了招手,轉(zhuǎn)身離去,渾身被汗?jié)裢傅慕c坐在地,在很久很久以后,才長長松了口氣。
魎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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