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那女子,果然原封不動按武松說的先打鼻梁,后打胸膛,其后頂肘,再戳咽喉打了一遍,只是到“猿猴葉下把桃偷”時沒往襠下走,而是往兩肋去了,動作連貫不上,露了破綻,被武松欺進身來,只一推,便輕巧巧推出去。
武松這一推運上了巧勁,那女子身不斜,肩不歪,只覺眼前一花,已身在五尺之外。她聽了武松言語,又吃了這一推,知道遇上了高手,問道:“哪地方高了?不是腋下把桃偷嗎?兩肋不正在腋下?”
武松想了一想,明白那女子為何錯了,道:“不是,那‘葉下偷桃’不是往胳肢窩下面偷,而是要去襠下?!?p> 那女子忽然明白了,臉色變紅,手里仍堅持比劃了兩下,道:“這么出招確實舒服多了?!?p> “你這悟性倒是蠻高,頗有天份。偷學武功能學成這樣,已算相當難得。現(xiàn)在你已輸了一招,可告訴我那教頭叫什么了吧?”
“那教頭姓欒,諱字安透,在此間往東十里處獨龍岡下祝家莊做教頭?!?p> 武松心想道:“的確是和師叔欒廷玉一個姓,只是哪有安透這么古怪的名字。安透,安透,是了,應是暗投的意思,師叔名廷玉,或許是取明珠暗投的意思隱姓埋名。若真是他可就太巧了,離我不過幾十里。按師叔武功,應早聞名此間鄉(xiāng)里才是,不該今日才被我聽到,只怕多半與當初我在柴進莊類似,有意藏拙。這么一來,自己若是去尋他,反露了他的行藏。反正眼下也要趕路,且等汴京回來,再去悄悄去見他。這女子偷學武藝都能學成這般,又不是那等心地壞的,索性把全套翻子拳傳給她,師父不是那等有門戶之見的,多了一個傳人,想也只會高興?!?p> “我有心教你幾招,省的日后鬧出腋下把桃摘的笑話,被人把這套拳法看低了。你可愿學?”
“真的?太好了?!迸釉缇瓦@么想,只是說不出口。
“這拳叫番子拳,又叫八閃番,共十二個套路,也叫十二番。我身上沒帶拳譜,且先把這有頭一番的套路,叫‘八閃番一趟’的,傳給你。我還要趕路,你自己看好了,能看多少就算多少?!蔽渌烧f罷,便打了一遍,又把每招一一講解了。
那女子極為聰慧,之前又練過,問了幾個一直在心中的疑問,都切中要害。待她依模畫樣打了一遍,武松道:“等你這個套路練熟了,可到陽谷縣找我,后面諸番套路的我再傳給你。這個套路有不明白之處,也可去問我。只是不要再去偷學欒教頭的武藝,平日也不要施展。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雖然你功力已算小成,練套路同時練功也不可放松?!?p> 那女子都答應了,問道:“我去哪找你?”
“只去紫石街一問便知。冒昧請教姑娘名姓?!?p> “我姓扈,名青,行三,別人都叫我扈三娘,現(xiàn)在獨龍岡下扈家莊住。”
武松雙手抱拳道:“在下記住了。我還有事要往汴京去,他日相逢再會,今日就此別過?!闭f罷轉身去了。
扈三娘沒想到他說走就走,一時怔住,只呆呆目送武松遠去。
武松去鎮(zhèn)口見了同行四人,繼續(xù)上路。那四人已等得心焦,但誰也不敢埋怨。
路上又行了兩日,這一日到得一處嶺上,已是申牌時分。
武松道:“趁著日頭還高,我們急趕幾步,待到嶺去,我買些酒肉請你眾人吃?!?p> 四個公人道:“謝過武都頭?!?p> 五人奔過嶺來,只一望時,見嶺下三五里路外挨著個土坡,上有一棵大樹,樹底下有七八間草屋挨著溪邊,挑出個酒簾來,又有一條南北路從土坡邊過。
四人道:“我們走了這許多路,如今著實有些肚饑,真?zhèn)€快走!”
武松看了,道:“孟州道有個十字坡,多聽人說道:“大樹底下十字坡,客人誰敢那里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拿去填了河?!颇乔胺酵疗?,又是十字路,又有大樹,莫非便是傳言中的十字坡不成?”
有個公人道:“都頭,你怎么這般膽小,卻是不想請我們吃酒么。我等幾個是官軍,便那店真?zhèn)€是黑店,躲我們還來不及,哪里敢害我們?!?p> 武松道:“我聽人說這里有個叫母夜叉孫二娘的開黑店,若不是帶這些貨物,我倒真想去探查一番?!?p> “卻是為何,武都頭莫非是對夜叉情有獨鐘么?嘿嘿嘿……”這幾日公人已和武松熟識起來,只開他的玩笑。
“那孫二娘極有可能是我一個故交,若不是知縣相公的禮物要緊,我真想去探探那店。你我且加緊幾步,前面找個人多的太平村鎮(zhèn)歇腳。我武松胳膊上跑的馬,拳頭上行的人,沒有許下你們酒肉又反悔的道理?!?p> 四個公人無奈,只得加緊腳步行了,直行了十余里,才到一處人煙稠密村鎮(zhèn)投店歇了。
此處且多說幾句。上文書曾說過,武松有個結拜姐姐叫孫秀的在孟州山夜叉孫元處學藝。那孫秀本是登封一官宦人家之后,后被人陷害全家入獄,只有她一人獨自出逃在外,被人追殺。當時武松想要上少林寺學藝為兄報仇,正在登封附近討生活,遇到孫秀。那時武松拳腳不通,全憑一腔熱血護住孫秀,后來幸虧陜西大俠鐵臂膀周侗路過,出手救了二人。
后來周侗將孫秀安置在好友山夜叉孫元處,就在這孟州境內(nèi)。這“母夜叉孫二娘”姓孫,又在孟州,外號還帶“夜叉”二字,武松只猜那孫二娘十有八九便是孫秀,所以才想著來探個究竟。若不是這番帶著陽谷縣知縣的禮物,武松說去便去了,眼下卻是半點風險也不敢冒,只能日后再來。
諸位看官已知那孫二娘便是孫秀,但古時資訊不發(fā)達,武松卻哪里知道去。武松想要去探十字坡那店也不是心血來潮,而是由來已久,只是一直沒有騰出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