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進不慌不忙,上前喝道:“你們是什么人,為何攔住我的去路?”
為首一個頭目反問道:“你是什么人,為何犯我們九里山山界?”
“我知道這里是九里山。速去與你家首領(lǐng)回話,就說梁山泊九紋龍到了?!?p> 那頭目見史進威武不凡,不敢造次,連忙使一個嘍啰去了。
等不多時,山上下來兩個首領(lǐng),來到史進面前,雙雙拜倒:“哥哥到此,有失遠迎?!?p> 史進哈哈大笑,與二人回禮。那二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與史進、朱武在少華山結(jié)義的跳澗虎陳達、白花蛇楊春。當年少華山眾人上梁山之時,為免宋江猜忌,陳達、楊春帶著本部人馬攻打芒碭山,詐敗至此,以為日后暗中之援。
今日史進至此,爭功心切,便思量攜舊部同去揚州。因此前來與陳達、楊春相見,說了這件事,二人聽了也是大喜。
三人互說別后經(jīng)歷已罷,陳達隨史進去見柴進,楊春歸山寨整治宴席,準備迎接柴進大軍。
柴進聽聞陳達來投,喜不勝收,急忙來迎。
史進便道:“唐猛、賀太平在九里山扎寨,他二人一向敬仰柴首領(lǐng)江湖大名,特來相投?!?p> 唐猛是陳達的化名,賀太平是楊春的化名,二人到九里山落草后,怕走露消息,便用了這兩個名字。為免行文絮叨,后文仍以二人本名相稱,諸位看官勿要困擾。前番陳、楊二人投上梁山泊時橙特意裝扮過,加上二人在梁山泊時日很短,又刻意深居簡出,因此眾首領(lǐng)都沒認出他二人。
陳達當下納頭拜道:“久聞柴大官人大名,只是無緣拜會。果然聞名不如見面?!?p> 柴進道:“區(qū)區(qū)賤名,不足掛齒。今日和兩位豪杰相會,柴某三生之幸?!?p> 陳達便請柴進并眾首領(lǐng)到營寨中,楊春率一眾小頭目迎接入席。山上嘍啰中有許多是少華山的老人,事先都得了吩咐,只裝作不認識史進。
當日席上,陳達親口說了投效之意。
柴進大喜,問道:“不知山上有多少人馬?”
陳達道:“有兩千余人?!?p> 柴進尋思道:“雖說只要糧草供應得上,約束得力,兵馬總是多多益善。但我這人馬總共才五千,若是來了一下子來了兩千余人,只怕尾大不掉。梁山泊那里軍官團人馬不過四成,宋江行起事來就礙手礙腳。我在此軍中根基還不如宋江在梁山泊穩(wěn),如何能容納這么多人?貪多嚼不爛,壞了脾胃,還不如不吃?!?p> 柴進這里一遲疑,史進那里便知他心思了。這個事情,臨來之前,朱武已經(jīng)提醒過他。他見柴進先問了人數(shù),隨后便沉思,就知道是憂心此處。
史進回想著當日朱武的說辭,對柴進說道:“唐首領(lǐng)心意可嘉,但遠去那里是客軍,人馬多了糧草供給不上。小弟有一言,不知當否。不如有二選一,只揀選一千精銳同去,其余人馬留守山寨,將來事有不諧時,也是一路援兵?!?p> 柴進道:“此言甚當。只是前去之人除精銳外,還需自愿,不然士氣不高。唐首領(lǐng)能否點兵,容小可對眾嘍啰說幾句肝膽之言?”
當時陳達敲鼓聚兵,擁著柴進到了點兵臺。
柴進清清嗓子,便道:“你們想必已知我的身份了。我這次去揚州,非為王圖霸業(yè),而是為救民水火。如今朝廷昏聵,放任貪官虐民。祖宗江山,敗壞不堪。小可不才,愿以一己之力收拾舊山河。你們?nèi)羰窃敢庾冯S,不可心存殺人放火、趁機劫掠之雜念。大軍之中,令行禁止。若是受不得軍法約束的,也勿自尋苦吃?!?p> 柴進這番話,氣勢尚足,但意思卻有些夾雜。先說不為“王圖霸業(yè)”,又說什么“收拾舊山河”,別人若說“收拾舊山河”倒也罷了,柴進一說,事情就有些不對味了。他是什么身份?大周柴家后裔!他要收拾誰的舊山河?自然是大周的山河。
眾嘍啰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陳達任由眾人議論了一會,然后叫愿去的留下,不愿去的散去。
九里山山寨沿襲了少華山一向的規(guī)矩,整軍甚嚴,幾息之間,便剩下七百余人。那些嘍啰不用人指揮,自然而然排成一個方陣,留在場中。
柴進又道:“吊民伐罪雖是天理,但也需講人情。你眾人,父子俱去的,父去子留;兄弟俱去的,兄去弟留;獨子的,便不許去;年少不足十四的,也不許去。”
那時講究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便是落草也不例外。聽聞此話,又有二百余人退出陣外,還剩下四百余人。
陳達出言道:“這些人經(jīng)過如此揀選,雖還不是正統(tǒng),但已有幾分堂堂之師的氣勢。柴首領(lǐng)果名不虛傳?!彼岸际欠Q呼柴進為“柴大官人”,但此時換成了“柴首領(lǐng)”。
柴進笑道:“皆賴平素唐兄弟治軍?!彼短覉罄?,也換了對陳達的稱呼,之前是“唐首領(lǐng)”,換成了“唐兄弟”。他忽然住口不言,指著陣中一個少年道:“這位小兄弟,請出來?!?p> 那個少年身量還未長成,只挺著胸脯走到柴進面前。
柴進問道:“你多大了?”
“我今年十四。”
“十四?你要說自己只有十二說不定我就信了?!?p> “不敢隱瞞首領(lǐng),我是只有十二?!鄙倌甑拖骂^去。
“沒聽我說么,十四以下不許去。你太小了,不能去,留在山寨吧。”
“去年官軍到村里搶奪糧食,殺了我全家,還要殺我。他們那個時候可不覺得我小!首領(lǐng)給我個機會,我要報仇。”
看著這個少年憤怒的目光,柴進好像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郭京?!?p> “姓郭么?我們還真是有緣?!辈襁M笑了笑,“成全你了。你今后跟在我身邊,我會找人教你本領(lǐng),如果你堅持不下來,你會發(fā)現(xiàn)我和官軍很像。”
隨后柴進便叫裴宣登名造冊,由陳達統(tǒng)領(lǐng)那四百人單立一營,號為“九里營”。陳達要求與史進同掌此營,并愿為副。柴進本不想答應,見他再三請求,方才準允。
大軍那時已連續(xù)行了五百余里,士氣雖然還高,但也是疲勞不堪,柴進與眾首領(lǐng)商議一回,便在九里山修整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