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老頭
不出小華所料，在過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環(huán)保的大風(fēng)刮了起來。瑞達廠附近的工廠，十家停了七八家。小華他們的廠經(jīng)過市里環(huán)保局的檢查，只封停了兩臺設(shè)備老舊污染過大的染缸，基本沒有受到什么大的沖擊。新的廢水循環(huán)裝置也運行的非常好。市里面來人檢查了幾次，都處于合格狀態(tài)。
小華這段時間忙壞了，還好當(dāng)時肖工和陳工給他換了大桌子，不然這桌上一大推的工藝單，排期單還有打樣確認單......他原本那小桌子可根本放不下。
肖工和陳工這兩天也都天天待在辦公室里頭，要不就是在機器那邊忙活。倒不是這兩根老油條認真了起來，一方面是確實事情太多，兩人必須要留在這里處理，另一個方面，陸總開會的時候說了，這段時間好好干，年底的時候獎金多發(fā)一些。小華還記得那天這兩個老頭眼睛發(fā)光的神情。
小華右手拿著筆一下一下輕敲著桌面，他看著排單，一家新進的百達公司已經(jīng)有連續(xù)幾次的出貨記錄，基本都是貨品剛進來就能安排上印染，第二天就可以拉走。導(dǎo)致一些老客戶經(jīng)常打電話到他這里來催促，弄的他有些手忙腳亂。
“肖工，陳工，這個百達公司是最近新來的吧?！毙∪A抬頭看著對面的肖工和陳工問道。
兩人抬頭互相看了一眼，肖工看似不想回答小華的問題，給小華這邊使了個眼色，讓他問陳工。邊上的陳工倒是有些緊張，支支吾吾，嗯嗯啊啊地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那我就把他的單子往后排了?！毙∪A見兩個人都不太愿意說的樣子，拿起筆就準(zhǔn)備把百達的排單給改了。還是肖工先憋不住了，忙上前攔了下：“華工，別別別，那是周總安排的?！?p> “周自立？”
肖工尷尬地笑笑點了點頭。對于這個回答倒是在小華的意料之中。以前小華還在機器臺上操作的時候，周胖子經(jīng)常拿著一些公司的排單過來加塞。他的師傅每次都是以不和規(guī)矩的理由把他拒絕了，周胖子沒少為這個事情和他師傅吵起來。轉(zhuǎn)頭還跟陸總那邊告狀，說自己的師傅完全不配合廠里的好客戶。小華的估計是周胖子應(yīng)該收了不少的好處，畢竟現(xiàn)在，只要能拿到貨那就是賺錢的。肖工和陳工這么積極，看來也是分了一杯羹的。
小華倒對這些錢沒有什么過大的興趣，他的心里現(xiàn)在有更大的目標(biāo)。
肖工和陳工看著小華，不知道他會做何反應(yīng)。小華看著他們的有些左右為難的表情，笑了笑：“哦，周總的要求......那稍微給他快點可以，其他的客戶咱也不能得罪。畢竟陸總這邊我要經(jīng)常匯報?！?p> 兩根老油條像是松了一口氣，連聲說是。小華想周胖子和這兩位的面子多少都要給些，給足了，自己就沒有底氣，陸總這邊廠里的整體安排也不好交代。絲毫不給那也不行，畢竟自己的師傅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安排的差不多了，小華拿著工藝卡到每個機臺上去分發(fā)，順便也巡視下機臺。按道理來說他和肖工和陳工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平級，但是董事長助理這個頭銜一加，他已經(jīng)被默認成了印染組的主任。
李廣在機器上忙活，見小華過來了，忙打招呼：“華工......嘿嘿，你來啦?！毙∪A笑著點點頭，把手上的工藝單給了他。小華已經(jīng)不是很記恨李廣，這幾個月以來經(jīng)常和李廣碰頭交流，他發(fā)現(xiàn)李廣這人除了喜歡拍馬屁外，技術(shù)上倒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有時候的想法非常的好。所以一來二去，兩人的關(guān)系好了不少。
“誒，那個人新來的嗎？”在后頭忙活的一個老頭引起了小華注意，他好像沒見過這個人。
“哦，這兩天人不夠，招的臨時工。就干些搬搬抬抬的活。”李廣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就是這老頭力氣太小了，明天就不要他了?！?p> 小華觀察了老頭一會兒，沒說話，只是跟李廣點了點頭，繼續(xù)到染缸那邊看看。
一圈看下來，沒有什么太多的問題。跟每個分組的負責(zé)人稍微叮囑了兩句，小華就走回了辦公室。一推開門，周胖子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正和肖工和陳工兩人低聲商量著什么。一看到小華回來了，周胖子不同以往的趾高氣昂，反倒是一臉樂呵呵。
“華工回來啦，辛苦辛苦啊?！敝芘肿右荒樁研?，臉上的肉都快把他的五官給擠到了一起。
小華一下子還接受不了對自己這么熱情的周胖子，他有些迷糊，頓了一下，才笑著回了他：“周總也辛苦啊?！敝芘肿訌目诖锾统鲆话鼰?，塞到小華上衣左側(cè)胸口的袋子里，說了句：“那麻煩華工照顧照顧了?！毙∪A沒說話，只是笑笑回應(yīng)了他。周胖子用他肥胖的大手在小華的左肩上拍了拍，就離開了。
肖工和陳工這頭也笑著看著小華。他們覺得小華已經(jīng)跟他們到了一條船上，和他們是一類人。小華從口袋里掏出那包煙，喲吼，中華的，還是包軟殼。他打開煙，從里頭抽出四根，兩根給肖工，兩根給陳工。
“師傅們啊，抽煙，好事成雙嗎~~~”
肖工和陳工笑了，就像對著周胖子那樣對著小華笑著。
下班的點兒，小華沒有去食堂吃飯。他坐在保安室的門口盯著從廠區(qū)里走出來的每一個人。李廣那一組的臨時工老頭出來，左看看右看看，說神色慌張也不是，說完全放松著，更加不是。主要是外套的里面像是藏了什么東西。小華起身出去，跟了一小段路，然后截住了老頭。
“你好，老先生......”
突如其來的人影讓這老頭嚇了一跳，但一見到時小華，仿佛是認識似的，沒那么緊張。
“怎么了？”
“沒什么，我只是覺得家境這么好的老先生，怎么會到我們廠里來做雜工呢？”
“你......什么意思？”
“老先生，到廠里來做雜工的，哪怕上了年紀。那也是皮糙肉厚，皮膚黝黑。我看您有股子貴氣，皮膚白皙，連一些輕松的東西都抬不起來。而且里頭這么熱，你拿著一個空塑料瓶也不去裝水喝。你說你......何苦呢？”小華邊說著，邊勾勾手讓他把懷里的東西拿出來。
老頭笑了笑，從懷里套出一個塑料瓶，瓶里裝著半瓶水。
小華拿過瓶子看了看，又把它還給了老頭。
“什么意思？”老頭問道。
“你拿著吧。我們陸總說過市里環(huán)保局要來暗訪，讓我盯緊兒。您應(yīng)該是他們那的吧？我每天都會查看污水指標(biāo)，您盡管從我們廠里取樣去驗，絕對沒有問題?！?p> 老頭看了看手中的水瓶，又看了看小華，笑了起來：“小伙子，不管有沒有問題，我肯定回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