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切照舊（求推薦收藏）

　　　　唱歌？

　　什么是唱歌？

　　我只懂得如何說出心里話，

　　僅此而已。

　　周伯龍緩緩彎腰，從地上撿起兩根白骨，握在手心。

　　白骨相互摩擦，發(fā)出尖銳高昂，直抵人心的嘶鳴。

　　“大家好，我叫巴布里哄壽限無壽限無，我的家里特別困難，從小我的媽媽就告訴我，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p>　　他張了張嘴，略帶低沉的嗓音，已極為尋常的語氣，為大家徐徐展開一副特殊的畫卷，

　　窮苦人家的孩子，胸懷夢想，并為之苦苦奮斗，卻又很快被無情的命運和冷酷的現(xiàn)實所擊倒，成了一根嗷嗷待宰的韭菜。

　　咚——咚——咚——

　　一種眾多士兵從未聽到過的敲擊聲響起。

　　這種聲音節(jié)奏感十足，仿佛是鬼蜮的魔音，不知不覺間奪走了眾人對于身體的控制，讓大家隨著敲擊，一下下的抖動身體。

　　“為什么？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韻律的拍打，我能瞬間明白韻調(diào)背后隱藏的惆悵和無奈?！?p>　　一個士兵的眼角流出眼淚。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是鄰居家的阿妞，我其實很想娶她，可是她卻比我二十多歲，現(xiàn)在大概已經(jīng)是一個抱著小孫子的奶奶了?！?p>　　另一個士兵，喉嚨一哽，淚水奪眶而出。

　　“是真實，唯有不摻雜絲毫虛偽做作的真實，才能一下子讓我們感同身受。我敢肯定，他的曲子是真的，他的歌詞也一定是真的?！?p>　　又有一個士兵看著雙眸深沉，一臉平靜的周伯龍，眼圈紅通通的說道。

　　“呦，在一個美麗的小山村，有一個姑娘叫阿春，阿春的頭發(fā)像烏云，俘獲了懵懂少年的心，襄王有意神女情，阿春也愛少年人?！?p>　　猛然間，周伯龍以極快的語調(diào)配合著敲擊，忽然開口，

　　“轉(zhuǎn)眼敵國烽煙至，戰(zhàn)火連綿邊境急，少年思國思社稷，一把兵器挎在身，舍下美人去投軍。

　　隨軍輾轉(zhuǎn)三千里，少年已是中年身，同行軍士如流水，大半隨意埋土堆，化作養(yǎng)分澤后輩?！?p>　　聽著周伯龍唱出的歌詞，一個士兵仿佛是想到了自己，不由得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早已渾濁的眼瞳里，那個昔日的倩影越發(fā)的清晰，清晰的就好像是昨日剛剛見過。

　　另一邊，周伯龍的語調(diào)陡然一揚，好像是走過了崎嶇的山路，忽的眼前一亮，前方的道路豁然開朗，一片坦途，

　　“烽火止息上欣喜，賞賜將士金銀器，還有公主待嫁娶，朝閣之上留姓名。

　　中年軍士辭官去，躍馬揚鞭歸故里，昔時村頭新植柳，如今亭亭如蓋已?！?p>　　“回來了，他竟然能活著回來，那么阿春也一定是在等著他?！?p>　　眼瞳渾濁的士兵，一下子抬起頭來，死死盯住周伯龍，握緊雙拳，口中喃喃自語。

　　接著，待到周伯龍唱道：

　　“有一女子坐樹下，一頭烏發(fā)似積云，正是阿春人無疑，一身所穿婦人衣。”

　　“哈哈，我就說，阿春一定會等著他，一定會?！?p>　　眼瞳渾濁的士兵松了一口氣，咧開嘴大笑起來。

　　看來我即興發(fā)揮的不錯，輕而易舉的便能挑動眾人的情緒。

　　不過，你們以為事情就會這么簡單嗎？

　　太小瞧我了。

　　周伯龍的眼睛一轉(zhuǎn)，默默觀察了一番在場眾人的反應(yīng)，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他在笑，大家快看，他在狂笑！”

　　然而，有一個一直在盯著周伯龍，等著他露出破綻的人，發(fā)現(xiàn)了周伯龍嘴角那一閃即逝的笑容，立刻跳起來大叫。

　　狹長臉的士兵得意極了。

　　可讓他失望的是，沒有一人跟著他附和。

　　其余的觀眾，對于狹長臉士兵的發(fā)現(xiàn)，卻并不感興趣，大家全部眼巴巴的等著周伯龍接著唱下去。

　　“閉嘴！”

　　一個士兵面露怒色，用手中長刀的刀背狠狠一拍狹長臉士兵的后背。

　　“嗯——”

　　狹長臉的士兵吃痛，悶哼一聲，立刻閉嘴，看向周伯龍的目光，多了一絲怨毒。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我很窮。

　　周伯龍飛快的調(diào)整了自己的情緒，保證自己再也不會在有意無意間，面上露出笑意，

　　“中年軍士心歡喜，一童忽從路邊至，鉆入阿春懷抱里，原來阿春已有子。”

　　“哼哼，女人都是一個鳥樣，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的建功立業(yè)，她在家里卻轉(zhuǎn)投他人懷抱，一刻也不愿多等?！?p>　　“就是，還不如娶公主，做駙馬爺。依我看，中年軍士絕對是腦子犯渾，要是換做是我，我早就在外面娶一房，等回到家鄉(xiāng)，如果阿春還等我，大不了一塊收進房中。”

　　“你想得到挺美，你以為你是薛平貴啊，還在外面娶一房，你摸摸你褲襠，你有那能力嗎？”

　　······

　　眾多士兵發(fā)出躁動，面露憤恨，罵罵咧咧。

　　眼瞳渾濁的士兵面若死灰，整個人仿佛被抽了筋似的，憑空矮了三寸，嘴唇顫抖，

　　“應(yīng)該······應(yīng)該如此，本該如此，活該如此?！?p>　　咳咳，千萬不能笑，一笑則前功盡棄。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周伯龍深吸一口氣，又唱道：

　　“中年軍士本欲走，稚童開口喊姑母，夫人應(yīng)聲撫稚童，原來兩人是姑侄。

　　中年軍士再無慮，現(xiàn)身婦人兩相遇，婦人頓時淚如雨，巴山夜雨漲秋池?！?p>　　“嗚嗚嗚，太感人了。”

　　“他才是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他當(dāng)老大，我心服口服?！?p>　　······

　　眾多士兵擦干眼角的淚水，看向周伯龍的目光，多了一種發(fā)自肺腑的尊敬。

　　“不對，他唱的都是假的。”

　　狹長臉的士兵大叫起來，急不可耐的道出從歌曲中發(fā)現(xiàn)的盲點，

　　“他這么年輕，怎么可能是歌曲中的中年軍士，一定是他編的?！?p>　　看著大家投來的帶著疑惑的目光，周伯龍嘆息一聲，淡然道：

　　“唉，中年軍士，便是家父，因為多年征戰(zhàn)，身體遍布暗傷，要不是憑著一股信念支撐，早就不行了。在與家母團聚后一年，便故去了?！?p>　　一個士兵聽了，眼神一黯，感同身受，

　　“節(jié)哀，令尊也算是此生圓滿了。”

　　“是的，在他閉眼的時候，嘴角也一直掛著幸福的微笑。”

　　周伯龍的聲音，透著無限的緬懷，平淡的面容下，是泛起一陣陣波濤的心湖，

　　蒼天在上，老爸你可一定要原諒我，不是我咒你早死，實在是因為這一場該死的唱歌大賽。

　　自古以來，唱歌大賽的標準流程便是如此，一上來，先不比才藝，先賣慘，越慘贏的幾率越高，

　　什么在我還未出生的時候，俺娘就死了。

　　什么在我出生還未滿一周，就被父母遺棄在深山，要不是我天生嗓子好，哭聲傳到了十里外的小山村，就被野狼叼走了。

　　什么我小時候家里窮，一家人只有一條褲子穿，老爸穿著褲子去挖煤的時候，家里人只能光著身子擠在炕上。

　　······

　　比起以上種種，我已經(jīng)夠克制了。

　　“巴布里哄壽限無壽限無大人，你來決定，該如何處置這個王八蛋。”

　　一個士兵指著狹長臉的士兵，恭敬的對周伯龍說道。

　　周伯龍看了看狹長臉的士兵，后者正一臉希冀的望著他，眸光再也沒有先前的怨毒與瘋狂，盡是乞求與討好。

　　他略一思索，便說道：

　　“你們先前準備如何對待他，照舊便是，畢竟我不是一個喜歡破壞規(guī)矩的人?！?p>　　“是，巴布里哄壽限無壽限無大人?！?p>　　這名士兵面色一喜，轉(zhuǎn)身對著架住狹長臉士兵的兩人喝道：

　　“都聽到了吧，照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