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沒有做什么奇怪的夢,周成曄睡得很早,起的也很早。
早上七點(diǎn),正好是上班族起來吃早飯的時間,周成曄也趕著這個街道上還算相較來說比較熱鬧的時候來到報亭,
打開卷簾門,他沒有立馬進(jìn)去,而是將里面捂了一宿的空氣先放出來,同時也是為了讓送報的阿龍可以把報紙放進(jìn)去,而他自己,則來到煎餅攤前,排起了隊。
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巧合的是,站在他前面的,恰好是前幾天說有急事想要排在他前面的那個女孩。
女孩在低頭玩手機(jī),幾分鐘后,很快就輪到她了,
“老板,給我來五張煎餅。”
一個女孩,比我吃的還多……周成曄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正好這時候,女孩也轉(zhuǎn)頭看見了他,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臉上頓時多了一絲陰霾,又把頭扭了回去。
女人,真是小氣的生物……他又吐槽了一句。
雖然這家煎餅攤才開了不到一周的時間,但明顯可以看出來老板大叔是個老手了,無論是質(zhì)量還是速度,都有所提升。
女孩拎著煎餅袋子走了,輪到他了。
“老板,來四張煎……”
話音未落,剛剛那個女孩又回來了,沖著周成曄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對小車?yán)锩娴拇笫逭f道,“老板,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五張煎餅好像不夠吃呀,請問你這里還剩多少?”
大叔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材料,回答道,“姑娘,大叔這里還有將近二十張的量呢,你還要幾張?”
“嘻嘻,那就再來二十張吧?!?p> “二十張?!”
老板嚇了一跳,“姑娘你確定你要吃這么多,我做的煎餅,就連我都吃不下去十張呢?!?p> “沒錯,就來二十張吧?!?p> “那好吧,一共五十塊錢,大叔收你四十五吧?!?p> “謝謝老板?!?p> 女孩愉快的掃了碼,然后笑意盈盈的站在旁邊,時不時的沖著周成曄撇嘴。
很明顯,這是為了報上一次的“煎餅之仇!”
這丫頭腦子有病……周成曄進(jìn)行了第三次吐槽。
二十個煎餅很多,最起碼也要做個幾十分鐘,除了周成曄之外,后面本身還有排隊的呢,但是看到女孩這番操作后紛紛散了,他們都是趕時間的上班族,與其遲到被老板罵一頓,還不如餓一頓呢,
而且,老板都說了就剩下二十份的量了,即便輪到你也買不到了。
“呵呵……”
跟傻子較勁,你也容易變成傻子,周成曄深知這句話的道理,
他拿起手機(jī),看似隨意的撥了一個號碼,
“喂,東哥?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的嗎,是在千達(dá)酒店吧,我這就過去?!?p> “嗯,本來想著不讓你那么破費(fèi),還打算吃個早飯呢,但出了點(diǎn)意外,我就直接過去吧。”
“不用開車接我了,好了,一會見。”
放下手機(jī),周成曄回了女孩一個挑釁的眼神,然后大步離開了煎餅攤,臨走時他看到了女孩氣憤的表情,
嗯……痛快!
事實(shí)證明,跟傻子較勁,雖然你也可能變成傻子,但是如果你贏了,是真特么爽?。?p> 可惜,今天早上沒飯吃了……
不過早晨心情好,一天的喜事跑不了。
……
回到報亭,周成曄看見里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原以為是送報的阿龍回來了,結(jié)果走進(jìn)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認(rèn)錯了。
是昨晚的那個醉鬼……
他來做什么?
買報紙?
還是找剩下的半瓶酒?
周成曄不慌不忙的走進(jìn)去,年輕人迎了上來,
“老板,昨晚對不住了,是我喝多了?!?p> 年輕人主動道歉,這是周成曄沒想到的。
和昨晚不同,他現(xiàn)在的穿著十分得體,一身黑色西服,行為舉止端正,那副黑框眼鏡更顯得很有文化氣質(zhì),和酒后的他判若兩人。
不過,還是不明白他為什么大早上的跑到報亭來,就為了道個歉嗎?
“沒關(guān)系,你買報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周成曄也很友善。
“不了,我就是專程來道謝的?!?p> 年輕人的語氣誠懇,有點(diǎn)不好意思的說道,“昨晚真是謝謝你了,要不是你的那篇報紙?zhí)嵝蚜宋?,興許我今天真的就上新聞了?!?p> “嗯???”
周成曄一臉詫異,問道,“你真的被車撞了?”
“那倒沒有,差了一點(diǎn)。昨晚回去的路上就在對面的街角一輛載滿貨物的卡車飛馳而過,要不是我心心念念著老板你的忠告,也許我就變成亡魂了。”
“是心心念念的罵我吧。”周成曄毫不猶豫的拆穿了他。
“嘿嘿?!?p> 年輕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隨即問道,“老板,你究竟是怎么看出來的?”
“我是蒙的?!?p> 這句是實(shí)話,他雖然看到了三盞魂燈,但死亡方式也就是隨口一說罷了,只能解釋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年輕人不置可否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以為是周成曄不愿意回答這個問題,于是也沒有繼續(xù)多問,反而從側(cè)面架子下掏出來一個小板凳坐了下去。
“老板,你平時的生意忙嗎?”
“最近還好吧,一周會來三四個?!边@句也是實(shí)話,因?yàn)樗麤]說是人還是鬼。
“那他們都是來買報紙的還是買雜志的?”
“二者都有吧,可能雜志會多一點(diǎn)?!?p> “哦。老板你住在哪?。俊?p> “對面的那條街?!?p> “我也住那?!蹦贻p人笑著回答道,“我是昨天才搬過去的,應(yīng)該就在老板你家隔壁不遠(yuǎn)吧?!?p> 那條街算是半荒廢的,基本上沒有一個住戶,只有一些小店鋪開著,大部分還都是窮困潦倒之人。
周成曄又看了看了年輕人的打扮,怎么看都至少是一個白領(lǐng),為什么會選擇來這種破地方租房子呢?而且昨晚還喝了那么多的酒。
他不喜歡管閑事,昨晚只是隨手為之,所以對于眼前這位年輕人的遭遇他并不感興趣。
只不過,這人似乎賴上他了,主動問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么搬到這里來住嗎?”
“不好奇?!?p> “……”
沉默了幾分鐘,年輕人的腿麻了,從小板凳上站起來,問道,“老板,有今天的報紙嗎?”
“近幾天應(yīng)該都沒有?!?p> “那好吧,老板再見。”
年輕人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出報亭,
這一瞬間,周成曄又看到了,盡管現(xiàn)在是白天,
一共兩盞燈,
頭頂一盞,左肩膀一盞,都還算明亮,
只是,右肩膀依然是空空蕩蕩的。
周成曄想了想,沖著外面說道,“有明天的報紙,你還要嗎?”
年輕人聽到了,轉(zhuǎn)過身去,嘴唇微張,回答道,“先不用了,謝謝老板。”
他走了,至于會不會在明天,或者后天的新聞上見到他,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周成曄不是神,他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極限了。更何況他如今的“職業(yè)”是挽救死人的,對于活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應(yīng)該沒人再來了,他也要開始工作了。
周成曄拿出一張A4紙和圓珠筆,按照那份“深淵快報”的格式劃分了一下,
姓名:柯建章。
年齡:67歲。
死因:不詳。
寄語:暫無。
一共四欄,下面還有一大片的空白需要他根據(jù)自己的判斷去撰寫。
前兩個報紙上已經(jīng)給出了,主要就是填寫剩下的。
“死因可以確定了,他殺,被兇手從輪椅上推下樓去,跌落身亡?!?p> 這只是一份報紙,不是實(shí)踐報告,死因不需要寫的那么詳細(xì)。
“寄語……這個該怎么寫呢?還有那一大段的空白……”
要寫的真實(shí),真實(shí)到可以讓死者確信,更要寫的真摯,真摯到讓鬼魂放棄踏入深淵,
這還真是一個難題,周成曄慢慢的放下了筆,
不是他放棄了,而是又來客人了,
是一個老人,很熟悉的老人。
“小伙子,又見面了。”
“雜志六塊錢一本,十塊錢兩本?!?p> 老人走進(jìn)報亭,來到他面前,笑而不語,轉(zhuǎn)身從后面的架子上抽出一本文學(xué)雜志,低頭看了起來,
下一刻,一個男人走了進(jìn)來。
“有今天的報紙嗎?”男人問道。
“抱歉,暫時沒有。”
“下午能到嗎?”
“應(yīng)該不會?!?p> 男人有些沮喪,轉(zhuǎn)身離開了,毫不拖泥帶水。
上次來的是一對夫妻,是老人的侄子侄媳婦,那么……
這次呢?
“您兒子?”見老人放下了書,周成曄問道。
老人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我二兒子?!?p> 趙東強(qiáng)和他說過,老人與子女間的關(guān)系不好,就連生前所雇傭的保姆,還有坐的輪椅,都是侄子給買的。
至此,有個問題出現(xiàn)了,
人死后的魂魄會在人間滯留七日,期間他會像這個老人一樣跟著自己的至親之人,可除了兒女外,還有一個人……
他的妻子呢?
這會不會就是他和子女之間關(guān)系不好的真正原因?
周成曄猶豫片刻,直接問道,“您的老伴呢?”
“走了?!?p> 老人的回答很坦然,一點(diǎn)都不拖泥帶水,“五年前走的?!?p> “意外?”
“癌癥。”
老人繼續(xù)說道,“是我簽字放棄了她的手術(shù)?!?p> 原因找到了……
“您的子女都不同意吧?”
“嗯,他們想讓她再挺一段時間,但是我不同意。”
我知道,那個時候,人已經(jīng)救不活了,繼續(xù)手術(shù)只能延長她的痛苦,我不想看到那一幕。
你知道嗎,死亡最大的痛苦……都是留給活著的人。
所以,與其讓她受苦,我更愿意去替她承擔(dān)。”
說完,老人緩慢的走出了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