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海棠苑。
碧色的紗帳掩蓋著宋凝涵纖瘦的身軀,她平日里最喜歡的軟煙羅此刻已經(jīng)被撕碎了扔在床腳,任由檀香默默地替她收拾,主仆兩人皆是沉默無言,整間屋子沒有一絲生氣。
“小姐,小姐,夫人來了!”外面的丫鬟不知所以地闖了進來,看到宋凝涵臉上未干的淚痕時才察覺到自己的錯處,不禁悻悻地退了下去。
“不見,”宋凝涵擰起了兩道眉毛,“檀香,我誰也不見?!?p> “可是夫人......”
“不見!”她從未如此疾言厲色,“誰都不見!”
“你的脾氣倒是越來越大了!”李思云推開門,臉上帶著慍色,“你敢不見我?我是你母親!”
“孩兒無心惹怒母親,母親若是悶了,不如去照顧一下整日游手好閑的二哥吧,他如今沒了一只胳膊,更需要母親的關(guān)懷?!彼文⑽⒌貍?cè)過臉。
“別提你二哥!”李思云怒意更甚,“你二哥是因為我們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你懂什么?你今日這般傷心,不過是得知了宋凝琛的死訊吧?”
“你們怎么知道?”她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母親,“父親也知道嗎?”
“你這孩子怎么這般不明事理,他死了有什么不好!一個卑賤庶子,怎敢與我的孩兒相較?”
“我問,您是如何得知大哥的事的?”
李思云重重地坐在椅子上,順手端起一杯茶,“我怎么就不能知道?實話告訴你吧,這件事根本就不是你父親干的!你以為那個武功高強的殺手是誰雇的?那是遠在京城的大皇子??!是大皇子殺的他!”
“大皇子......”宋凝涵驚恐地瞪大了雙眼,“父親,父親!”
她滾下床,不顧李思云的呵斥和檀香的勸阻,跌跌撞撞地奔到宋凝涵的書房門前,用力地拍著緊閉的房門:“父親,父親!大哥沒了,你開門!大哥沒了!”
宋國安打開門,面色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fā)生。
“起來!這樣像什么樣子,不怕下人們笑話!”他伸手去拉宋凝涵。
“不,我不起來,”她痛苦地閉上眼睛,“大哥沒了,大哥都沒了,您為什么一點都不傷心......”
“別說這個,你先起來。”宋國安的聲音低沉,飽含關(guān)切,可這關(guān)切落在宋凝涵耳中卻是寒意徹骨。
“不,父親,”宋凝涵終于站了起來,“過去多少年,凝涵都自以為最了解父親,知曉您愛吃什么點心,喜歡什么顏色的衣服??墒牵瑫r至今日,我才看明白您這顆心。”
帶著滿腔失望,她轉(zhuǎn)身淡然離去,努力挺直的背影讓宋國安有一種陌生的感覺,這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小姑娘,真的是他的涵兒嗎?
站在海棠苑門口,她仔細地打量著高高懸起的漆金字牌,恍惚想起她剛剛搬進海棠苑時候的事。
那時候,萬千寵愛都在她和宋凝華身上,在家中自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院子里華麗的布置都由著母親的安排,唯有這塊漆金字牌,她執(zhí)意要讓大哥幫自己來寫。
宋凝琛從未得到府里的善待,但卻不吝惜對她的真心疼愛,自然是一口應(yīng)下,練了好多天的簪花楷體,終于一口氣書上“海棠苑”三個大字,字牌熠熠生輝,三個字,字字皆美。
“大哥......”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抱住自己。
就在眼淚呼之欲出的時候,突然有一塊帕子遞到了自己身邊,她以為是檀香,想也沒想便立刻接過。
帕子上一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并不似檀香用的熏香,她攥緊了帕子,抬起頭冷冷地注視著那個頎長的身影。
“你來做什么?”
“我......”楚垣語塞,“我是來跟你解釋清楚事實的,我......”
“不必了,”她起身把帕子塞進他的懷里,眸光異常冷冽,“事實就是,我大哥死了,再也回不來了,你我之間,隔著殺兄之仇?!?p> 說完,宋凝涵轉(zhuǎn)身便走,不留一絲情面。
“等等,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感覺不到嗎?”楚垣漲紅了臉,不甘心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的腳步停頓了一下,沒有回過頭,徑直進了院子。
榕江之上,天光云影,波光粼粼。
相較于前幾日的六神無主,最近的龍羽深已經(jīng)平靜了許多,臉色也有了幾分紅潤。但是,只有她自己明白,此刻的她,只能把對宋凝琛的牽掛默默地埋在心里,潛心修煉,讓自己擁有更強大的力量,以后才能更好地幫助他完成心愿。
突然,外面響起了遙清的聲音,“軍使,我們前面有一艘船!”
“怎么,不能繞行嗎?”她皺了皺眉頭,“是誰的船?”
“是我的船?!?p> 聽到這副慵懶低沉的嗓音,龍羽深幾乎汗毛倒豎。
果不其然,一推開門,獨孤夜璃那雙充滿了邪氣的眼眸正冷冷地注視著她,一只手還掐著遙清的脖頸。
龍羽深倒吸了一口冷氣,努力穩(wěn)住自己的情緒:“夜王殿下不請自來,仿佛不大合適?!?p> “合適?”他掐著遙清的手再度發(fā)力,疼的遙清呲牙咧嘴,“那么軍使覺得,如何才是合適呢?比如,騙婚?”
龍羽深自覺理虧,但一雙眼睛還是不卑不亢地盯著他:“放了遙清,他是無辜的。你有什么事,盡管沖我來?!?p> “我還真是頭一次見到軍使這般大義凜然的模樣,”他勾起一抹笑容,提起臉色通紅的遙清扔到了一邊,“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保護別人呢,有趣。”
她睫毛微垂,轉(zhuǎn)身讓出一條路:“既然殿下沒有進門就一刀殺死我,那么就說明殿下的本意并不是要我的命,至于您的真正來意,不如進了屋再說與我聽?!?p> 獨孤夜璃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訝,一甩袖子便進了艙內(nèi)。
坐在獨孤夜璃對面,龍羽深能感受到那種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但她仍然不為所動地斟了一杯茶,放在獨孤夜璃對面,“殿下請用,此茶無毒。”
他收起目光,懶懶地端起那杯茶:“你受傷了?”
“殿下怎么......”她有點驚訝。
“你身上,有金瘡藥的味道?!彼蛄嗣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