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國皇帝孫休,對于季漢君臣來說是一個未知數(shù)。為何這么說?因為季漢雖然一直在收集鄰國的情報,但一直未知此人對于兩國聯(lián)盟的態(tài)度。
此人究竟是暴君、庸君、昏君?還是圣君、明君、仁君?猜測永遠是不夠的,只有當漢國使者見到其本人,或許才能真正的知曉。
今日,吳宮正殿。
吳皇孫休及百官接見漢國使者李密、常忌。
李密作揖道:“漢國使者李密朝見吳國皇帝。”
只見吳左將軍張布嚴厲喝道:“跪下!”
李密凜然道:“漢國之臣只跪漢國皇帝,豈有跪他國君主之理。”
吳丞相濮陽興道:“漢國就如一只遲暮老鳥,堅持不了多久矣。”
李密道:“漢國確實是一只老鳥,更是一只不朽不滅之烈火鳳鳥?!?p> 吳驃騎將軍施績(字公緒)道:“貴國甲兵不過十萬,卻有萬人指向荊州,此為何意?”
李密道:“吳國新君繼位,使者未見來訪,我朝天才不知貴國國情,所以增加巴東守衛(wèi)而尋求自保耳?!?p> 吳鎮(zhèn)軍將軍陸抗(字幼節(jié))道:“你國地處西蜀,自保多年,是否還能進圖天下?”
李密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我主有齊桓之志,早晚必圖之?!?p> 吳征西將軍留平道:“貴國像你一般注重仁孝之人,還剩多少?”
李密道:“我漢國以仁義孝道治國,人人皆注重。非要談其數(shù)量,車載斗量,難以數(shù)之?!?p> 見李密回復流利,自信正氣,吳帝孫休咳嗽一聲,道:“罷了,漢國使者是前來談論盟約,諸愛卿應給與歡迎,不可再質問也?!彼f后,吳國諸臣才不再發(fā)問。
孫休看著李密,道:“李使者,實在有些過意不去,我國國事繁忙,沒來得及派遣使者前往貴國通好,還望貴國多多理解?!?p> 李密道:“吳皇,漢、吳二國是盟國,漢國與貴國大皇帝達成盟約至今,已歷三十余年。之后彼此安定一方,造福百姓。又一同進圖北方,保守霸業(yè),所以如今有天下三分鼎立。而誰主沉浮,未見分曉。”
孫休點了點頭,道:“三十余年,真速也。我朝若從先輩開創(chuàng)江東基業(yè)到如今,那就更久矣?!?p> 張布道:“陛下,若從建安五年(公元200年)長沙桓王(孫策,字伯符)一統(tǒng)江東算起,到如今永安三年(公元260年),已有六十年?!?p> 孫休感嘆道:“六十年,長沙桓王、大皇帝、候官侯(孫亮,字子明),再到吾,四代六十年皆沒入主中原,而今魏賊國力更是本國三倍,鄰國之五、六倍,還有希望否?”
見孫休疑惑,張布等人皆不知如何回復,李密也顯得尷尬,副使常忌站出來,道:“君王,在下認為魏國必敗,漢、吳必勝!”
孫休大驚,道:“汝是何人?”
常忌道:“漢國副使蜀郡江原人常忌。”
張布指責道:“副使不應插話?!?p> 孫休道:“別,等他說完。常副使,為何汝認為漢、吳必勝,魏國必?。俊?p> 常忌道:“魏賊篡漢,大逆不道,今雖占據(jù)中原,不過外強中干。司馬父子秉權多年,司馬昭更手弒賊首。另所立之人,不過傀儡,魏賊氣數(shù)將盡。漢、吳二國一時無法武力克魏,而魏早晚亦會被司馬篡之,此乃報應,此乃天意。魏看似最強然必亡,天下重歸一統(tǒng),則指日可待?!?p> 孫休道:“汝真認為魏賊不久便會滅亡,天下不久便會一統(tǒng)?”
常忌道:“必然是之,天下分離近百年,百姓期盼一統(tǒng)已久,論天時論人心,也到了重歸一統(tǒng)之時。當魏出現(xiàn)衰敗之際,便是漢、吳二國聯(lián)合越發(fā)鞏固,走向強盛之時,我斷言魏賊必亡,漢、吳必將取而代之!”
孫休點了點頭,道:“有點道理,看來這個漢國副使還挺有見解?!钡篮髮O休看著一側,道:“薛愛卿”。薛珝聽后即出列。
薛珝,字道玉,沛郡竹邑人。他是太子少傅薛綜之子。有才識,官職為吳五官中郎將。
孫休道:“既然漢國使者把話都說到這份上,那吾也應派使者出使鄰國,要不汝去。”
薛珝聽后稍顯猶豫,還是道:“臣薛珝遵令?!?p> 孫休道:“你怎有些吞吐,這是吾繼位以來第一次出使鄰國,汝可知此去之意義?”
薛珝道:“陛下,出使是為鞏固吳、漢二國聯(lián)盟,合力對抗大患魏賊?!?p> 孫休道:“沒錯,一定要牢記使命,這樣鄰國才能放心!”
薛珝道:“是,陛下!”
薛珝退下后,孫休道:“李使者,這樣可放心否?!?p> 李密道:“謝吳國皇帝,請問盟約文書是否已簽好?!?p> 孫休笑著拿起一文書,道:“當然,貴國呈上之盟約文書,其實三日前吾便接受,已完成簽訂。”孫休道后叫人將文書拿來。
此時丁奉出列,道:“慢,陛下,臣有一事需要稟報?!?p> 孫休道:“丁愛卿,何事請講?”
丁奉道:“進圖中原,不能沒有騎兵。既然這次達成盟約,陛下欲派薛中郎出使鄰國,那可去完成求購戰(zhàn)馬之事宜?!?p> 孫休欣喜,道:”對也!吳國也是大國,大國怎能沒有騎兵,確實應該向鄰國求購戰(zhàn)馬?!睂O休看著李密,道:“李使者,既然盟約已達成,便請求貴國出售三千匹精銳戰(zhàn)馬?!?p> 李密想了片刻,道:“貴國向我國求馬,我國理應給與支援,這樣才能堅定二國聯(lián)合。在下回國后便將此事上報天子,給與準許。”
孫休道:“爽快,記住,一定要精銳戰(zhàn)馬?!睂O休道后又看著薛珝,道:“薛愛卿,此事當辦之?!?p> 薛珝道:“臣遵令?!?p> 李密于是拿到文書,與常忌一同道:“謝吳皇陛下!”
稍后,吳宮晚宴。
李密、常忌先后向孫休君臣敬酒數(shù)次,與其交流國事家事皆對答如流,談笑自若,毫無紕漏。
孫休微醉之事,看著李密打趣道:“李使者和常副使皆貴國人才,一點不遜色于大皇帝時期之人物。將來必身居高位,出入尚書臺,成為大將軍?!?p> 李密敬酒道:“謝吳皇抬愛,我二人是為和睦二國關系而來,至于自身職位大小,并非特別看重?!?p> 常忌道:“若漢、吳二國能長久聯(lián)合,一同剿滅魏賊,在下就是僅做一平民也會知足,何求高官與厚祿?!?p> 孫休道:“常副使此言差矣,既要剿滅魏賊,也要高官厚祿,國事家事雙豐收!”
常忌笑著又敬孫休。
吳國的晚宴,一直持續(xù)到了很晚。
一日,成都營門口。
營中來個人叫裴越(字令緒,司隸河東郡聞喜人)。因為監(jiān)軍王含遠在漢中樂城,所以皇帝劉禪安排裴越做督軍,負責協(xié)同姜維治軍。
看著正在操練中的軍士,姜維道:“裴督軍你看,我朝主力,氣勢如何?”
裴越看著上萬名操練中的士卒,道:“大將軍治軍,氣勢如虹,只惜恨少?!?p> 姜維道:“督軍此言差矣,軍隊在精不在多。若單論人數(shù),當年黃巾數(shù)十萬之眾,也不過為一群烏合?!?p> 裴越道:“那是,大將軍說得有理?!?p> 兩人回到樓閣中。
裴越道:“大將軍,這些日子你皆在軍營,沒去尚書臺處理公務,這樣下去可好乎?”
姜維聽后眼神猶豫片刻,又鎮(zhèn)定道:“我是將軍,就得治軍。至于尚書臺,有尚書令管制,我總去那里也會影響別人,不是乎?”
裴越略微點頭,道:“話雖如此,總覺得有些顧慮。”
只見這時來忠走來,道:“大將軍,張翼(字伯恭)、廖化(字元儉)、宗預(字德艷)三位將軍前來?!?p> 一聽是三位老將軍來了,姜維馬上接待。
話說張翼、廖化、宗預三位將軍為何今日一同來軍營,其實是有些看不慣最近宮中的變化。宮中有什么變化?最近每次上朝,皇帝劉禪更親近黃皓、樊建、諸葛瞻(字思遠)等人,對武將只是簡單過問,甚至有時直接忽略,這讓眾武將感到很奇怪。
帶著種種疑問,三位將軍一同走到了營門口。
見姜維正在前堂,三位將軍都很激動,宗預道:“大將軍,我聽說你最近一個多月皆在軍營,怎不去尚書臺。”
廖化道:“大將軍可只外界流言否,皆說尚書臺由葛侯管制,以后國家將再不打仗也!”
張翼道:“這不荒謬!這個靠父親關系上位者若一統(tǒng)朝政,你地位還能保全?國家之安全還能維持乎?”
見眾將非常激動,姜維倒是很淡定的讓諸位先坐下,然后道:“諸位老將軍,年紀皆比我大,應淡定人事,為何如此激動。我明年亦六十,我等皆老,而陛下想扶持新人上位此大勢所趨,葛侯出身優(yōu)良,三十余歲,尚書臺之位早晚屬他,這也是很正常之事。”
宗預道:“可是他到目前為止并沒任何功勞,怎又要升職?!?p> 姜維道:“宗將軍此言差矣,葛侯最大之功勞便是忠誠,他會如其父般忠誠于陛下,鞠躬盡瘁,這點你我皆清楚?!?p> 廖化道:“那難道我等老將不忠心乎?我以前為關羽將軍部下,后來荊州戰(zhàn)敗,我被吳人掠去,奮力歸國,直至今日。宗老將軍,隨張飛將軍一路平定蜀地與漢中。還有張翼將軍,先帝占領成都便效命至今,我等為國效命四、五十年之老臣,難道不忠心?”
見廖化激動,姜維道:“你說得很對,然而諸葛瞻可是諸葛丞相之子,天子之婿,這地位誰能比之?”
宗預道:“難道大將軍真不怕諸葛瞻將來接替你,一旦控制不住局勢,將來又會怎樣,真難以去想!”
姜維道:“若陛下相信我,便不會聽信他人之言。反之若陛下不相信,大禍來臨之時,我更愿意戰(zhàn)死沙場,而不愿被惡人毒手?!?p> 這時趙廣走來,道:“大將軍,你讓我整理之軍需賬表,已整理妥當。”
姜維拿到賬表,看了一遍,對眾人道:“各位,明日上朝,我會把這賬表上交于陛下。等上交之后,或有大事發(fā)生。”
三位將軍面面相覷,張翼道:“大事為何,不會是裁軍?”
廖化道:“我國軍隊一共才十萬,比起魏吳二國相差甚遠,若再裁去部分,未來一旦爆發(fā)戰(zhàn)事,完全來不及準備?!?p> 宗預道:“就是,一旦裁軍,軍隊戰(zhàn)斗力必然削弱。若再發(fā)生不測,那可就麻煩也。”
姜維想了片刻,又看著旁邊的裴越,道:“令緒,你為督軍,若陛下要裁軍,這事你怎么看?”
裴越思索一陣,道:“我覺得陛下就是想裁軍也不會這么快,還望諸位不要緊張?!?p> 宗預道:“就算此時不會,那么諸葛瞻當上尚書令提起這事怎辦。”
裴越道:“也不一定是他當尚書令,就是他當上尚書令也是負責內政,不負責治軍。”
張翼道:“至少如今尚書臺還是董尚書令統(tǒng)政。董尚書令為人正直,做事慎重,定會考慮周全,不會為難軍方?!?p> 姜維道:“請諸位老將軍別過于擔憂,我知該怎么應對?!?p> 不久,三位將軍和裴越皆離開了。
諸人走后,趙廣道:“大將軍,昔日夏侯將軍在時對你說過,無論如何皆不能放棄軍隊,你還記得否?”
姜維點了點頭,道:“我當然記得,只是要以大局為重,若朝內先亂,那不是給敵人可乘之機,我是不愿看到那樣之景象。況且丞相待我不薄,只要思遠沒嚴重威脅到我本人,我一切皆能忍?!?p> 趙廣道:“那好,大將軍多注意便是?!?p> 這日晚上,諸葛宅邸。
諸葛瞻叫來張紹、張遵、黃崇、李球和陳壽,一起討論事宜。
諸葛瞻看著黃崇,道:“黃兄,依你之計當三步走。第一步,讓姜維自己告老辭官。第二步,聯(lián)合諸臣排擠姜維,第三步,取代董厥控制尚書臺。這第一步我試過,走不通,那么就應聯(lián)合諸臣排擠姜維。”
黃崇想了想,道:“葛侯,第一步走不通乃意料之中,這第二步和第三步其實可以一起走,聯(lián)合諸臣非常重要,取代董厥也是必然?!?p> 諸葛瞻道:“可是我怎樣才能做到,他已一個多月不來尚書臺而只在軍營,這樣下去我無一點辦法?!?p> 張紹道:“葛侯不用著急,我已派人疏通宦官黃皓之關系,讓他每日在陛下面前美言你幾句?!?p> 張遵道:“若葛侯能盡早獲得尚書臺之絕對權力,成為新任尚書令,那一切皆好辦。”
當眾人討論之時,諸葛尚走進大堂,道:“父親,黃皓是宦官,你不能和宦官走得太近,應想辦法除掉這個宦官方為正道!”
一看是諸葛尚來了,諸葛瞻斥訴道:“小孩懂何大事,還不快去學習!”
“父親,咳!”諸葛尚無奈離去。
諸葛瞻道:“我這孩子,總喜歡聊國事,我沒教育好,我等可繼續(xù)商議。明日上朝,我聽說姜大將軍會將軍需賬表上交,這下有好事看了。”
李球道:“有何好事?”
諸葛瞻道:“如今是景耀三年,對外沒有戰(zhàn)爭,對內沒有叛亂,而軍隊開支卻沒有減少,這該怎么說。”
黃崇道:“不打仗無法按攻占領國土地,獲得更多人口與物資,這確實是姜維比較棘手之事?!?p> 諸葛瞻道:“因之前新政沒有得到實施,而天下形勢又不明朗,我國依然最弱,陛下因此而憂慮。我等拉攏黃皓,說不定明年真會有一些改變?!?p> 陳壽道:“葛侯,據(jù)在下判斷,國內朝政遲早歸你所有,而明年真是個好時機?!?p> 諸葛瞻道:“何以認為?”
陳壽道:“就如剛才葛侯所說,姜維已一個多月不來尚書臺,這明擺著把政務交給尚書令及眾尚書。其次,姜維也好,董厥也好,年紀皆大。姜維已經六十歲,董厥也年輕不了幾歲。再其次,國內民眾更支持葛侯你,皆覺得葛侯能繼承丞相遺志,領導國事,走向復興。所有結合各種情況來看,明年葛侯極有可能一統(tǒng)內政?!?p> 諸葛瞻聽后感到滿意,又看著眾人,道:“各位皆都如此認為乎?”
張紹、張遵、黃崇、李球皆表態(tài)贊同。諸葛瞻對陳壽道:“你同窗李密以太子洗馬身份出使吳國,而他還有一個身份為大將軍主簿,我若統(tǒng)政,當命你做我主簿。”
陳壽拜道:“謝葛侯。屬下還有一事,不知該講不該講?!?p> 諸葛瞻扶起,道:“你講?!?p> 陳壽道:“我擔心葛侯控制不了黃皓?!?p> 諸葛瞻向前走了幾步,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前方,道:“我會控制不了黃皓?一個宦官!”
陳壽跟其身后,道:“黃皓可不是一般宦官,他官職中常侍,是陛下身邊親近之人。若陛下過于親近,使其權力膨脹,必會影響葛侯之權威。所以黃皓只能拉攏,不可放縱,要讓他為葛侯所用。若一味放縱,想想十常侍之亂,至今也不過七十年,再發(fā)生那般情況,天下百姓和國家忠臣皆難有好下場?!?p> 諸葛瞻略微點頭,道:“這我自然知道,我和宦官,各有所需,合作與防備,皆會重視?!?p> 陳壽道:“屬下明白了?!?p> 諸葛瞻轉過身來看著眾人,道:“諸位不僅是我好友,更是一條戰(zhàn)船上之戰(zhàn)士,如今好比逆水而行,須更加勇敢團結,方能取得最后之勝利。”
眾人道:“我等愿效犬馬之勞,誓死跟隨葛侯!”
那么明日上朝,究竟會發(fā)生什么事,關于這個問題,請看下一章:帝王術各取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