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貴人垂首,纖柔的手一下一下地落在微隆的小腹之上。
“本宮不敢奢望榮寵,只盼這是個皇子,能提一提父親,也能讓本宮往后在這宮中有個希冀?!?p> 望玶眼中略過一絲復(fù)雜,轉(zhuǎn)瞬即逝,低頭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定能誕下宮中長子的?!?p> 許貴人神色如常,只是忽的想起什么,斂了些眉眼,定了手上輕拍的動作,聲音極輕,“烏卆可都準(zhǔn)備著?”
“都備著呢,娘娘寬心。”
“小心些,畢竟是宮中禁物?!?p> “奴婢知道?!?p> 傅城軸和羨晚告退了太后,羨晚正欲回永寧殿,卻被身后的傅城軸拉住。
羨晚回頭疑惑看著他,“怎么了?”
“帶你去個地方。”他緊了緊她軟而小的纖指。
羨晚沒言語,只是挑著眉彎了嘴角,回頭看著曲桃,“你且先回去,記著將荷包親手送到臨華殿,不許經(jīng)他人之手?!?p> “是。”曲桃應(yīng)了話才折身往永寧殿走去。
羨晚看曲桃走遠(yuǎn)了,才又看向傅城軸,“皇上要帶嬪妾去哪?”
傅城軸沒有言語,只是牽著羨晚緩緩在長街上走著,羨晚也沒再追問,只安心跟著。
待羨晚遠(yuǎn)遠(yuǎn)看到午門時,心中有幾分猜測,轉(zhuǎn)頭看著正睨著自己的傅城軸,心下了然。
傅城軸牽著羨晚,一步一步走向午門外,每一步,都像是走在這漫漫長生的一段,真摯而虔誠。
獨獨羨晚走近這午門,紅了眼眶,淚珠從眼眶滑出,寒風(fēng)吹拂,將吹得風(fēng)干的水珠,落在他們方才走過的每一步上,落地?zé)o聲。
梁淙早早等在午門之下,只一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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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軸轉(zhuǎn)過身來看著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的羨晚,心中動容,用指腹為她擦去,聲線微啞道,“你不愿正位中宮,進宮為妃時,不可從正午門入?!?p> 羨晚方才擦干的淚,又順著淚痕留下,繼續(xù)聽他道,“可在我心里,只有你于羨晚能是我的嫡妻,所以今日,我同你結(jié)發(fā)為夫妻,領(lǐng)你,從這正午門下走一回?!?p> 羨晚哭得小臉通紅,連呼吸都急促著。
她如何不知傅城軸的疼愛,不顧這祖制也要同她從正陽門下走過。
他知道羨晚不在乎中宮的位份,可卻知道羨晚在意這嫡妻的名分,所以不愿委屈羨晚半分,可也心思細(xì)膩護著她,只叫了心腹在此,再無他人。
今日之見證,沒有這天下百姓,沒有前朝重臣后宮妃嬪,唯獨,天地,和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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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軸看他反反復(fù)復(fù)都擦不凈她不斷落下的淚,索性也不管,抬起手來接過遞起的金剪,靠過羨晚,稍稍用力拔出羨晚的海棠木簪,滿拂海棠氣息的青絲隨之下落,在風(fēng)中搖曳。
傅城軸用指尖撩起一撮,金剪微動,霎時只見,已有青絲在手。復(fù)又剪下自己發(fā)尾處的,將其一并放在羨晚手中。
“羨晚,結(jié)起來。”傅城軸的話落在她耳畔。
羨晚兩手微顫著將手中的青絲結(jié)成漂亮的同心結(jié),又放入早已端起的錦盒之中。
“別哭了,把頭發(fā)綰起來?!备党禽S將木簪放到羨晚手里,“我們回永寧殿?!?p> 宜蘭殿
彼時甯昭儀正在殿內(nèi)半倚在坐榻上小憩著,外頭春祿進來稟報,“主子,臨華殿宮女求見?!?p> 甯昭儀的眼皮緩緩抬起,臉上盡是慵懶的神色,“宣吧。”
主位上的人懶懶的看著伏地的宮女,使了個眼神,叫春祿去門口看著些,“起來吧。”
那宮女抬起頭來,可不就是那臨華宮許貴人身邊伺候的望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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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甯昭儀問她,“近日你家主子可安好?”
“娘娘,這……”望玶放低的聲嗓,“這烏卆的份數(shù)是不夠了?!?p> 甯昭儀喝了口茶,“如今許貴人也有滿三月的身孕了,這烏卆須得慢慢下在飯菜之中,決不可多放了,多待兩月,腹中胎兒自是難保。”
望玶身子僵硬,抬頭看著冷眼的甯昭儀,忙不迭回了一句,“奴婢盡心記著。”
只聞甯昭儀的笑意落在耳畔,“你又何須懼怕,待這件事過去了,你的家人自是好過?!痹掍h一轉(zhuǎn),又道,“但若是……一旦不小心作漏了些什么,本宮自然也護不住你?!?p> 望玶連連低頭應(yīng)是,“望玶知道怎么作,絕不牽連娘娘分毫?!?p> .
“行了?!卞刚褍x揮揮手,你去把春祿叫進來,我囑咐他幾句,他自會帶你去取。
眼前人換成春祿,甯昭儀瞧了眼外頭候著的望玶,才輕聲道,“去給她取那物什?!币活D,眼波流轉(zhuǎn),眼中有算計,“還有……傳信給父親,替我叫來那人,本宮有事吩咐。”
這幾日又紛紛揚揚的下了幾場雪,眼見著雪下得一場比一場大,天氣漸寒,深宮里銀裝素裹的,層層白雪覆蓋這宮中屋檐,看不清原先的模樣,枝捎上掛滿了雪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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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晚愈發(fā)不愿出門,常常是傅城軸順著她,閑暇無事總會到永寧殿里瞧一瞧,坐在暖閣里,羨晚看書,他看折子,好生愜意。
羨晚總是喜歡這樣的相處,歲月靜好無紛無擾。但心思也算細(xì)膩,傅城軸政務(wù)繁忙,時常疲憊不已,要么是幾月都不曾踏進后宮,即使進了,也只是來看羨晚一看,再不去別的宮里。
羨晚看在眼里,心中清甜,卻也知如此不可,她固然想要將傅城軸留在身邊,只伴自己一人。
可無奈傅城軸身為帝王,后宮連前朝,自己不怕這后宮的嫉妒紛爭,卻不愿這后宮的紛爭殃及前朝,擾了傅城軸清靜。
因此傅城軸來得多了,羨晚也是要委婉嬌嗔的好生勸著,又怕惹他生氣。
可有時他也終有些不滿,“你怎么總愛讓我去別宮?”
“皇上,臣妾是不愿你難為,你若日日來永寧宮自然好,可別宮的總會有不滿,在朝廷之上,你如何應(yīng)付悠悠眾口?”羨晚笑著埋進他胸膛,“我在等你羽翼豐滿的那一日。”
傅城軸不再言語,只用力抱緊懷中溫順而知分寸的女子。
即使羨晚不說,他心中也了然,只是實在懶得應(yīng)付眾嬪妃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