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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華年

第六十六章、靜謐湖水暗洶涌,云洲羨晚起爭執(zhí)

羨華年 知意yee 6435 2023-02-28 23:39:12

  翌日一早,羨晚正睡得酣甜,恰恰滿個身子讓傅云洲給護在懷里,密實而又安定。

  羨晚睡得沉,修長濃密的眼睫覆于眼瞼之上,有濃厚的陰影打下,掩去昨夜哭得稍腫的眸眶,挺翹的鼻尖沁出些汗珠,不知夢見了什么,連朱唇亦是微微嘟翹著,可再往秀眉處一看,那舒緩的弧度,分明是愉悅滿足的昭示。

  正是丑時,曲桃在殿外輕輕喚著:“皇上,娘娘該起了,今日按例是要去晨昏定省的?!?p>  “先去備好洗漱,朕叫她起?!备翟浦迣㈩^扭開,離羨晚稍遠,盡力壓低了聲線。

  曲桃應聲而去,這廝傅云洲又回過頭來,原是不必去晨昏定省亦可,可總謹記著太后教誨,不敢讓羨晚獨獨于人,更惹了紅眼。

  傅云洲并未立時喚醒羨晚,只細細瞧著羨晚白皙嫩滑的肌理,起了鬧心,一下一下用指尖勾勒著羨晚清瘦許多的輪廓,似觸未觸,羽毛般的輕輕掃過羨晚的小臉。

  羨晚自然能感知得面上有羽毛輕點,無奈不知多久未曾酣睡得如此盡然,過于困倦,些許亦不愿睜開雙眸來,只沒好氣的抬起手來拂開。

  傅云洲不忍輕笑出聲,最是愛她撒潑俏皮的模樣,稍稍湊上頭去,吻住羨晚的唇,輕咬著不放,硬是生生將羨晚鬧得清醒過來。

  羨晚自然怒極,用力推開傅云洲,死死瞪著傅云洲戲謔又英俊的面容,全然不顧眼前的人是一朝天子,朦朧煙氣的杏眸中,幾乎要涌躍出火星來。

  傅云洲倒是沒臉沒皮,只撫了撫羨晚凌亂的青絲,嗓聲仍有些未眠的沙?。骸霸撈鹆?,今日要去云安殿請安?!?p>  羨晚心中有數(shù),不論傅云洲今日在不在這兒,是不是傅云洲擾醒了自己,自己也總要去請安的,可偏偏他在這兒,氣也便自然而然撒到那廝身上了。

  傅云洲仍是含笑望著慵懶著不愿起身的人兒,便是這副模樣,看得羨晚愈發(fā)不甘,從寢被底下,伸了手便在他勁瘦有力的腰上狠狠使勁兒,不用看亦知道,不過瞬時便會淤紫。

  那廝能忍,竟只是沉沉悶哼一聲,不氣也不惱,惹得羨晚沒趣,緩緩坐起身子來,也正巧曲桃從殿外進來伺候。

  傅云洲亦跟著坐起身子來,開口吩咐道:“把洗漱的物什放下,便到殿外去候著罷?!?p>  曲桃暗暗笑了下,果真放下手中的洗漱盆便提腳往外走,絲毫不顧羨晚耷拉下來的面色。

  “嘖!”羨晚回頭看傅云洲一眼:“誰給我梳妝?皇上?”

  羨晚自己先就著洗漱盆洗漱了嘴臉,卻未洗去幾分睡意,復又坐至梳妝臺前自己動手拾起木梳,將后腰處的青絲綰至身前,一下下梳理著。

  傅云洲也走上前來,立在羨晚身后,接過羨晚手上的木梳,替羨晚梳了起來。

  羨晚朦朧著眼眸從自銅鏡里頭望他,一面認真的神色,動作笨拙而輕柔,生怕扯痛了羨晚絲毫,也不由得莞其嘴角來,滿眸皆是笑意。

  末了傅云洲才將木梳放下置在梳妝臺上,讓羨晚綰起來發(fā)髻,自己倒伸手從臺上的木匣里拿出那支木簪,待羨晚綰好發(fā)髻,找了位置笨拙著簪進發(fā)髻中。

  “怎的簪得這般丑陋?”羨晚看一眼銅鏡,亦不知看他還是看自己,起身來欲要穿戴好宮裝,也不忘嬌軟著嘟囔。

  嘴上說是丑陋,卻也沒見羨晚抬手重新整理發(fā)髻上的木簪,便只任由其歪歪扭扭著簪在發(fā)髻上,稍稍闔著眼眸就穿戴起架上的宮裝。

  傅云洲看了好笑,又不由得上前來:“能得皇帝服侍的人,千古以來,你怕是頭個。”

  羨晚閉著眸子聽笑了,眉眼彎彎,嘴角處的弧度愈發(fā)燦盛,伸手要埋進他懷里,傅云洲也順著,將羨晚抱在懷里,吻了吻青絲。

  “該出殿門了?!?p>  羨晚這才睜開眼眸來,嘆了口氣:“皇上倒還能再睡一會兒,嬪妾便要出殿門了?!?p>  傅云洲沒說話,曲桃從殿外進來,也不讓羨晚再言語,攙著羨晚便往外走,說是怕遲了時辰去請安。

  晨昏定省是千古以來早有的事,后宮里頭若無大事,定省的叮囑也就無大不同。

  今日照例是太后先教導囑咐了各位佳人,后又是悅妃將后頭涉及后宮的重事瑣事皆照拂了一回,一同飲了敬茶,又才叫散去回宮。

  眾人從云安殿里頭出來,悅妃有事請示太后,則無跟著眾人出來,照著序列往外頭走,意嬪是跟在羨晚后頭的。

  又走遠了幾步,眾人皆行禮緩緩散開后,羨晚才稍稍回身來拉過意嬪同自己并肩走著,兩人亦是一句兩句的說著,往長街上走著,往旁側的小門進去,抬頭便瞧見一抹盈盈身影正朝這頭走來。

  羨晚仍是側臉同意嬪言說著些什么,只后者抬起頭來稍稍掀眸便見了來人。

  一身嬌艷欲滴的粉色仙袖,幾乎要與那正宮方可著的正紅撞了滿懷,發(fā)髻上一只貴重的錦坤點珠桃花簪,髻側一只珊瑚流蘇隨著來人的步伐搖曳晃動,愈發(fā)惹人注目。

  昨日意嬪亦是到過城墻下去迎行軍的,自然也睹過鏡落容貌,這般遠遠一瞧,亦是能立時認出來人的。

  意嬪不由得側臉對上羨晚雙眸,定了定眼珠,又才望向已經(jīng)走近許多的鏡落。

  羨晚自然也能從意嬪眼里讀到什么,也隨著轉臉去瞧,只一眼,原本嘴角處的那抹弧度立時不見了蹤影,直了直背,不作停頓,由著三人在這稍顯靜謐的長街上正正迎上。

  “長青請兩位娘娘萬圣金安?!眮砣怂闶嵌Y數(shù),堪堪在羨晚和意嬪前頭停下,屈膝行禮,可唯獨一張小臉沒半分溫順,反倒是有那么幾分不易察覺的不愿。

  “起來吧?!绷w晚空出手來虛扶一把:“長青郡主怎的得空到后宮來?”

  看似隨意的一句話,卻霎時叫這一路長街的空氣都抹上一陣硝煙氣息,凝結在這半空之中,攸然于二人之間,清淡而悠長。

  那廝長青郡主稍垂的眼簾頓了一瞬,朱紅晶瑩的唇角掀起幾分弧度,隨即抬起眼簾來,直直對視著羨晚清澈而又通透的杏眸,將那唇邊笑意擴大。

  盈盈道:“長青初初進宮來,封得郡主之位,不能識得著皇宮多處,實是不該,便要春熙領著長青多走走?!遍L青公主一頓,又道:“也多見見后宮美人。”

  “長青公主乃是郡主,與后宮亦是不相干的,往多了說,也便是年宴上能瞧著幾回,堪堪行回禮,認不得也就罷了。”

  羨晚仍是同長青對視著,朱唇卻早已字字句句落得清楚,短短一句,便將郡主與后妃劃個毫不相干。

  “倒亦不是毫不相干的,儷嬪娘娘從前,可也是我大鄞堂堂正正最為受寵的明漪郡主,如今卻不也是萬人之上的儷嬪嗎?”

  長青郡主面無神色,淡然而篤定,甚至有幾分質(zhì)問和不甘的語氣,只望著羨晚身側的空氣說道前半句,唯獨后半句,才又直直對上羨晚稍稍寒涼凌厲的水眸,卻無半分懼意。

  春熙幾個宮女到底是下頭的人,就連望舒曲桃的品階,亦是比不上的,自然不敢吐出一句話來。

  怕讓長青郡主斥責,回去沒了好臉色看,卻又畏懼前頭兩位主子一氣之下,將自己和長青郡主一同帶下去,只得暗中扯著長青郡主的衣袖,叫她莫要再說。

  倒是一旁的意嬪反應極快,眸中立時變了神色,絲毫不掩蓋半分眼底的不屑,上前走了半步,犀利而絕美的眸子上下打量眼前的長青郡主一眼,隨即輕聲道一句。

  “你如今算是個什么品階?可知道自己腳下立足之地是哪里?身前立著的人又是誰?”又上前去半步:“敢拿自己同儷嬪相比?”

  羨晚原是個溫順柔和的性子,最不喜同人爭執(zhí)矛盾,可偏生遇著著長青郡主,半分不欲想讓。

  如今立在這的人,便是個瞎子,也能從長青郡主的話里頭知道她的心思。若說李氏心機深沉,占有欲強盛,那么眼前這個長青郡主便是個性子熱烈的,偏不信自己不能在皇帝心里頭有一席之地。

  長青郡主來自沅僵,同意嬪的異疆乃是鄰地,向來大漠之處的女子,性子相像,瀟灑不羈,卻又有骨子中的幾分固執(zhí)和執(zhí)念。

  這些話落在長青郡主耳旁,自是掀不起什么波瀾,反倒是輕笑道:“長青如今的品階自然不高,可卻也是皇上從千里之外的沅僵親自帶回來的,這份尊貴,長青自也不敢忘?!?p>  “既不敢忘,便也好生記在心頭,他若待你有半分心思,亦不至封你為長青郡主?!绷w晚牽著意嬪帶有暖意的纖手,往后稍稍一帶,上前一步來:“你既不信,想試試,便試試?!?p>  “原這話本宮道明白了也便沒了意思,但瞧著沅僵之人心思不壞,不想你生生遭了碎心?!绷w晚移開放在長青姣好面容的目光,又投射在前頭讓暖日覆蓋的長街上:“本宮早你兩年進宮,見過的伎倆,自也不止你現(xiàn)下如此這般,計較與否,不過也憑我心意。”

  言畢,沒再看滿面不甘和愕然的長青郡主一眼,便就抬腿往前頭走去。

  長街上遇過長青郡主后,意嬪生怕羨晚又再遇了誰,沒得一日下來全掃了興,一路同羨晚走至永寧殿前頭,又吩咐幾句好生養(yǎng)著,才準備提腿往前頭走去。

  “意清?!?p>  羨晚這般叫住意嬪,后者身子亦是不易察覺著一頓,而后才回過神來看羨晚。

  “我釀了酒,卻也喝不得解饞,雖不是大漠純烈的白酒,卻也是頂好的海棠釀,你帶回去,算是念念故鄉(xiāng)?!?p>  語畢便吩咐望舒到小廚房去拿,又笑著走近意嬪幾分:“不日便是你生辰,旁人記不得,我記得。我親手釀得海棠釀歸你,算是我的心意。”

  意嬪性子瀟灑清淡,原不是愛眼紅落淚之人,卻偏生在羨晚沒由來的記掛下潸然落下淚珠來。

  許是生辰將至,往年每個生辰,阿爹阿娘和兄弟姐妹們皆會在大漠上掛彩,屠一頭羊,運幾壇酒于大殿前,大赦牢獄,分派糧米,夜里族人便在漠上起了篝火,熱熱鬧鬧慶上一番。

  可如今自己入鄞為妃,離家千里,身不由己,忽而便想起了那日在城墻上送阿哥的場景,那時天上飄著雪,如今再一看,原也已然去了一年。

  意清紅著眼圈,接過望舒手上的兩樽海棠釀,行了禮復又往臨華殿走去,羨晚立在宮門前看著意清愈發(fā)顯得落寞的背影,既憐惜也心疼。

  “意清也不容易,孤身一人來大鄞和親,又不念恩寵,便只能憑著一身淡然和冷意護著自己,難得她總護著我,站在我前頭。”

  望舒在后頭聽著亦是點頭:“難得在宮中能遇見這樣的好人?!?p>  “望這宮中永遠風平浪靜,人各自安,卻亦是難……”

  皇帝班師回朝,殺雞儆猴于李岐,前朝一時少了暗中一陣勢力,風向搖擺未定,任誰一時亦不敢有所動作,皆是自求無事,亦算是平靜安分了一段時日。

  后宮亦仍是如此,董貴人時常自己在宮中繡繡手絹,時而到御花園走走,自漪櫻去了,董貴人便也少了一份寄托,便也更少了言語。

  倒是魏嬪果真換了性子,幾次上門請纓要分擔悅妃手頭的瑣碎事,不敢要了重事來做,生怕叫旁人瞧了說是自己要奪權。

  實則魏嬪自己清楚,自李氏一事后,李氏滿門流放,父親在朝廷有多少牽扯自己不清楚,在后宮便也不敢放肆如從前。

  安然日子過得總是飛快,不過海棠花落滿地,又新長了一輪花苞,夏日里叫喚不絕的嗶蟬不知何時開始便漸漸沒了聲息,長街里襲來那陣悶熱不已的風逐日清涼刺骨,紅墻之上的金瓦悄然覆上一層白茫茫的雪花,寂寥又宏偉。

  悅妃閑時亦總喚了意嬪和羨晚同去常寧殿坐著,常常只是羨晚進著矮幾上的桂花糕,意嬪偷偷饞幾口羨晚釀的桃花釀,悅妃便在一旁繡著給羨晚的虎鞋。

  不覺再不足一月便是冬至,悅妃和意嬪要備好各宮事宜,閑暇時辰便也就少了許多,羨晚總想上手幫襯些什么,卻每次還未提及,便被悅妃反駁了去,之后也便不再提,只管養(yǎng)著身子。

  “主子,該進藥膳了。”曲桃端著玉腕進來,羨晚不止著皺眉。

  羨晚一手撫著愈發(fā)隆起的小腹,蹙眉瞧著仍是冒起熱氣的藥膳,漆黑水靈的瞳仁里皆是無盡的憂心,一時不禁失了神。

  曲桃亦是一臉憂愁,眸上的柳眉怎么也緩不平:“主子……”

  只是開口,卻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再說什么亦是無益,不說頭頭時,羨晚就不愿放棄這個孩子,擔著沒命也要留下,何況如今眼見著孩子日日在腹中長大,頭次有了母親的心性,更從未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只是孩子漸大,羨晚身子便也愈發(fā)孱弱,尤其到了冬日,滿殿里的火爐炭盆亦是不夠,若不上胭脂水粉,臉色也是愈發(fā)不好。

  傅云洲心細,問過羨晚好幾回,羨晚總會佯怒,背過身去怒嗔:“現(xiàn)下我懷著孩子,沒了原先的容貌,你便嫌棄了?”

  那廝亦是好聲好氣哄著,環(huán)著羨晚只大了小腹的腰身,在耳邊輕聲道:“我是擔心你身子,你成什么樣,我都放心尖上?!?p>  只是撒潑歸撒潑,羨晚情緒心性和平日里的反應如何瞞得過心思縝密如傅云洲?

  才班師回朝之時,瞧著羨晚嗜睡,只道是才有了孩子,身子重了易疲憊,可如今瞧著,總是有些不妥。

  曲桃說不出什么來,倒是羨晚回過神來,伸手便接了藥要喝。

  才要進口,門外風風火火便似有勁風襲來,還未等羨晚反應過來,傅云洲便已一身怒意立在羨晚身前,漆黑深邃的眸子掛上紅絲,里頭席卷著暴風前最后一絲克制的平靜。

  饒是羨晚也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愣神了許久,揮手讓曲桃下去,才又坐正了身子,輕輕抬起手來牽他垂在身側攥死的大手。

  冰涼而生硬。

  羨晚有些怕,似是感知到了什么,懼意頓時泉涌般淹沒渾身,忍不住伸手撐起身子來要抱他,清透靈動的杏眸霎時見紅,淚水泫然欲滴。

  傅云洲仍是立著不動,只小心不讓自己硌到羨晚肚子,任由羨晚用力抱著自己的腰身,垂落在身側的一只手攥成拳,指骨間亦是見了白,甚至可聞得幾分骨骼用力的聲響。

  “為什么瞞著我?”許久,傅云洲才開口問,語氣里滿是生硬。

  羨晚仰頭看他,仍舊抱著他僵硬的身子,杏眸通紅著,大滴大滴的淚珠順著眼角滑落:“我便是怕有如今這般,才不敢告訴你?!?p>  傅云洲頓時啞言,額間可見青筋顯露,眼底幾分紅絲,換而思之,他是羨晚腹中孩兒的父皇,如何能不痛?

  自凱旋后,約莫是對羨晚的了解,又或是契合間的感知,總覺羨晚這些日子的不妥,性子多變,嗜睡疲憊,血色亦是愈發(fā)的蒼白,決然不似從前禾昭儀懷了孩子那般,愈發(fā)紅潤豐腴,幾次說要請了太醫(yī)來瞧,羨晚亦是賴皮佯怒著拒絕。

  幾番思疑,傅云洲還是放心不下,吩咐李淙去喚了謹畢來回話,一問才知,羨晚瞞著自己作了什么。

  傅云洲垂首望著羨晚,瞧她淚眼婆娑的模樣,臉色蒼白如紙,原本精致嫵媚的小臉消瘦了不少,渾身除了小腹,再不見它處豐腴半分,身體康健便也罷了,可這孩子磨得是母體的元氣,他怎能不顧?

  “羨晚,”傅云洲輕喚羨晚,靜靜凝著羨晚滿眼畏懼的神色,咬牙道:“我們以后還會有孩子的?!?p>  羨晚一征,悟懂他的意思,才又輕顫著抬起眸來看他,用力搖著頭,流蘇重重甩在臉頰,可羨晚卻不覺痛,只道:“我只要他?!?p>  “孩子威脅著你的性命,我容不得他。”傅云洲胸膛劇烈起伏著,扶著羨晚雙肩的手愈發(fā)用力,深邃的雙眸猩紅的不像話:“旁的我都依你,羨晚,這關乎你的性命,我賭不起。”

  “孩子不會傷我的,我定能順遂生下這個孩子,這是你和我的骨血啊,是你我心心念念的孩子啊。”

  “若失了你,那便是要了我的命?!备翟浦奚钗豢跉?,又道:“若能換你和孩子康健,我寧可用我的命來換。我只有一個選擇,我便自私一次,不能留下這個孩子?!?p>  羨晚用力拂開他的手,吸了口氣,眸中有決絕,直直盯著傅云洲:“要我落了這個孩子,除非我死,否則誰也不能讓他離開我?!?p>  傅云洲如何不了解羨晚,早知羨晚心意已決,否則也不會擔著性命之憂來瞞著闔宮上下。

  那廝再不多言,迎著羨晚寒涼的眸子,只道一句:“我不會容你胡鬧?!?p>  “如若這個孩子當真?zhèn)四?,哪怕他真的生下來,我也不會瞧他?!?p>  羨晚滿面不可置信的望向傅云洲,連瞳孔皆顫抖著,啞聲喊道:“你滾出去!我不要見到你!”

  曲桃和望安守在殿外,見羨晚這般激動,正欲冒死闖進殿來,還未及沾到殿門,殿門便從里頭打開,只見猩紅了雙眼的皇帝從里頭出來,額間青筋尤見。

  “顧好你們主子?!备翟浦拗宦湎逻@句話,便抬腿離去。

  曲桃先疾步行至殿中去瞧羨晚,唯剩望安滯在殿外,望著皇帝離去的背影。

  主子進宮來兩年,與皇帝恩愛情深,便是主子作出最為胡鬧的事,也不曾見皇帝如此動怒,現(xiàn)下望去,竟連向來平穩(wěn)寬闊的肩,都染上了幾分顫抖。

  原來人一旦有了軟肋,也不過吹之可摧罷了。

  望安來不及細想,也隨曲桃進殿去,只見羨晚那張憔悴的素臉,因著激烈的哭鬧漲得通紅,一手捂著隆起的小腹,哭得幾乎昏厥過去。

  曲桃抱著塌上的人,了無言語安慰,便也心疼得哭了起來。

  這頭方才從永寧殿出來的人,頂著寒風,一步步走在長街上,卻不是走在回建章殿的路上。

  李淙跟在后頭,小心翼翼的掌著燈,只顧低頭隨著前頭的人走。

  走了許久,長街幽黑無行人,殘黃的燭火亮著前頭的路,李淙偶爾抬頭瞧一眼,走過前頭自小門進去,便是虔寧殿。

  李淙不敢言一語,可卻也是個有心思機靈的人,亦是再了解傅云洲不過的。

  “你說,朕是不是不該叫羨晚入宮來?!?p>  良久,前頭的傅云洲吐出一句來,散在這靜謐的長街上,字字句句落在李淙耳畔,使得李淙一怔,又伏低了些身子,不敢回話。

  “罷了,”傅云洲在虔寧殿殿門前停下:“在這候著吧?!?p>  李淙垂首瞧著眼前的龍靴離了視線,才稍稍抬起頭來,望著進殿去的皇帝,又才抬起頭來瞧這深宮紅墻,枝芽盤覆在上頭,叫夜風吹得愈發(fā)蕭瑟凌亂。

  外頭夜風吹得起勁,李淙靜了一會兒,只聞得有人聲伴著寒風落入耳間。

  “神明在上,云洲祈求上蒼,惟愿羨晚能安康,若必有苦難,云洲皆愿一人承受?!?p>  那廝嘆了口氣,怕是又有一場波濤暗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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