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百里黑與千里白
通道盡頭是華麗如帝王宮殿一般的地方。
地面和墻壁都是由大理石鋪設(shè)。大殿中央還有十幾根高大的大理石柱。藻井上掛著幾十盞用夜明珠當燈照明的水晶燈。
遙對著水晶燈的是十幾座紫銅的大香爐，里面燃燒著各種名貴香料。
大殿里各色香氣蒸騰繚繞，絲竹之聲響徹云霄。十八名波斯舞娘一樣裝扮的美女正在大跳蒙古傳來的天魔舞。據(jù)說，這種香艷的舞蹈是一位西域法師專門為黃金家族的孛兒只斤·妥懽帖睦爾編排出來的。有人說，妥懽帖睦爾丟失中原完全是因為這支舞。這當然是無知之輩發(fā)出的無稽之談。
不過，百合身為女人，只是看了兩眼這天魔舞，竟然有了那么一絲心意蕩漾。
她暗道，這天魔舞果真是名不虛傳，真的是能毀人心智，誘人墮落的魔舞，怕不是一般舞娘能跳出來的。這十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跳出這樣丑態(tài)百出的舞蹈來，應該也絕非什么真誠良善之類了。
百里黑和千里白坐在大殿正中，正在左擁右地抱侃侃而談。幾個穿得花花綠綠的女人殷勤地給兩人斟酒、陪笑。
二人看到眾人忽地從地道里走出，不禁為之一楞。他們明明看到眾人被石頭砸死了，實在沒想到這伙人居然又跳出來了，隨即，就反應過來，中了對方施展的幻術(shù)。
孫老頭高喊一聲：“妖人別走！來和老頭兒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說罷，孫老頭第一個飛身沖向這兩個妖人。
百合等怕他有閃失，緊隨其后，一出地道口，就都抽出兵器，向兩個妖人殺了過去。
百里黑抱著嬌娘身形未動，只是一擺手，那十八名舞娘，舞裙一斂，從東、南、西、北一齊掩撲向?qū)O老頭。這看似花蕊一樣嬌媚的十八個人，一出手就掄起了十八種武器，施展出來十八種不同的殺人手法。
只是一個回合，獨行天下幾十年，身經(jīng)百戰(zhàn)孫老頭就已負傷。
顯然，她們決意先行集中全力，攻殺一個高手再說。十八人一起出手，分別有黃山派的刀法、賀蘭山派的鉤法、少林派的洗髓經(jīng)錘法、峨嵋派的峨眉刺法、梅花劍派的劍法、十萬大山派的槍法、沱江的棍法、香江的匕首刺法，還有青城派的獨腳銅人腿法，遼東黑龍派的狼牙棒法，大漠飛駝門的鐵仙人掌掌法、山東嶗山派鐵筷子筷法等十八派的絕命殺法。
十八種毫不相干的武功，組成了一個遍布殺機的陣法，讓孫老頭簡直無法抵擋，甚至無法逃離。
百合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十八個舞娘施展出來的是江湖第一殺人門派十八兇徒門的十八殺法陣。這十八兇徒門是由少林等十八門派里十八個姓李的叛徒創(chuàng)建的門派。這十八個人無一不是欺師滅祖、喪盡天良卻又武功高強的兇徒。
這十八個臭味相投的敗類組建了一個叫十八兇徒門的門派。江湖人背地都叫該派天下第一無恥、陰險、嗜殺門派。其門下弟子多以卑鄙、無恥聞名天下。可惜寫無恥敗類排行榜的人早死。不然江湖無恥敗類排行榜會被寫成十八兇徒門的家譜。
十八舞娘殺手就是這創(chuàng)派十八人手下最得意的殺人門生。這十八人以兇狠惡毒、無恥艷聞搞得江湖中無人不知。江湖中向有傳言，江湖中人不知道當朝皇帝年號不丟人。但是江湖人沒聽過十八舞娘殺手的名號，那就實屬不應該了。
這十八人從為閹黨追殺朝中被貶的大臣，一共殺過被貶官員和家屬達六百人。其殺人手法極其殘忍、極端惡毒甚至異常惡心。東廠手下的執(zhí)掌刑訊的太監(jiān)們本是人們傳說中的地獄惡鬼。
這些人中惡鬼飽覽過世上各種殘忍的殺人手法，見慣了世間各種血淋淋的人間慘象?？墒怯袃蓷l這樣的惡鬼看過她們殺人之后，竟然被活活嚇瘋了。
其中一個是當時就嚇得大小便失禁，當場瘋掉了。另一個是被嚇得回家之后，連做了三天噩夢也瘋掉了。
十八妖門掌門李老大逢人便夸：“我門下弟子殺人能嚇瘋東廠太監(jiān)。實可證明我派天下第一殺人大派的名號，名不虛傳啊。哈哈哈哈?！?p> 這十八人惡名遍及天下，其武功也非同小可。以孫老頭的絕頂武功，或可輕松斬殺其中三人。以一對四，就會有些吃力。以一敵五多半平手。以一對六就沒準要輸。以一人對敵方十八人怕是過不了兩合。
孫老頭一招落敗，被十八舞娘圍在陣中。
眼見得，孫老頭要命喪當場。
白飛羽的三十六把飛劍化作三十六道白光自十八舞娘的頭頂刺下。這些妖艷女魔從不知道世上還有這等飛劍之法。她們只看到白光一閃，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全部被貫穿頂門而死。
白飛羽收劍后，嘆了口氣，似乎有不忍之意。
玫瑰朗聲道：“十八妖門門下十八舞娘個個該死。不用憐惜！同情心不是用在畜生身上的！”接著她又說道：“你們兩個等的人快到了。你們是等她來了再動手，還是現(xiàn)在就動手？”
百里黑奇道：“你怎么知道有人快到了？”
玫瑰道：“因為我會望氣之術(shù)?！?p> 騎著雞的怪人沉吟道：“望氣？”
玫瑰道：“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氣。只要是人，頭上就會有氣。有旺、衰、盛、弱、結(jié)、絕、墓、病、冠帶、沐浴等等。比如：旺盛至極的人，會有紫氣東來。不過正在過來的這個人氣有些古怪。這人的氣很強大，卻一截一截，斷斷續(xù)續(xù)的，甚是古怪。我要是沒猜錯，這個人實際是一個法力高深的活死人?！?p> 百里黑臉上的表情十分古怪，像是偷玩玩具被大人發(fā)現(xiàn)的孩子，盯著玫瑰默不作聲。
騎著雞的怪人開口道：“你這丑人果然有兩下子?？上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走進來。既然沒被砸死！你偷跑走不就活命了？”
綠萼笑道：“魔教教徒才是地獄無門走進來。放著人不做，卻投身魔教。遲早以身啖魔！”
百里黑聞言大怒，推開身邊的美嬌娘，狂舞雙臂念咒起意。這妖人個子矮小，法力卻十分高強。據(jù)百合所知，這個家伙是骷髏教主座下排名第一的大弟子。
這妖人竟然同時運用披堅執(zhí)銳護身大法、大骷髏神功攻敵。一時間大殿之內(nèi)風雷驟起，飛沙走石，狼嚎虎嘯之聲不絕于耳。這兩項魔法任何一種都有橫掃千軍的威力。
同時，那騎雞妖人在自己腦門一拍，噴出一股十丈高冒著火星的黑煙柱。煙柱在半空炸裂開，化為一片紫色的煙霧。霧中幻化出一個身披金盔，頭戴金甲，手持金鞭，幾丈高的妖魔將軍。這將軍身形一晃，顯出三頭六臂，每個頭都是面如蟹殼，發(fā)如烈火，一口的金色獠牙。六只手臂分別手持各種穢物，有骷髏妖邪杵、魔輪妖魔大手印、九頭白骨妖魔劍、猩紅妖魅妖魔刀。只見這妖魔將軍大吼一聲，向一眾俠客掩殺過去。
玫瑰等人見對方施展出高明魔法，也忙放出護身飛劍、法寶御敵。一時間，十幾件寶物凌空飛舞，數(shù)千道光華照耀蒼穹。正邪雙方憑意守動念相搏，殺了個旗鼓相當、日月無光。那些舞女、樂師被正邪雙方波及，均是瞬間斃命。
龍相高僧等人武術(shù)修為高深，定力非凡。他們雖然不會法術(shù)，但是所練都是至正至高的正宗內(nèi)力。天然自有一種天地浩然之正氣孕育在內(nèi)力之中。故，二僧與孫老頭在法寶橫飛的法術(shù)戰(zhàn)場，一樣能騰挪縱橫，大顯神威。這讓原本瞧不起他們的百里黑等大為驚異。
玫瑰等人與妖人的法術(shù)對戰(zhàn)看似神奇，實際不脫天人交感的意念之戰(zhàn)。歸根到底，就是個人的頭腦中，對一個意念進行了百次、千次、無數(shù)次的念力加持，進而變微為巨，化無為有的意志力。其精要，簡單而言就是“無中生有”。正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庇钪婧榛闹?，萬物處于混沌之時，怎么才能鴻鈞初現(xiàn)？這個生了萬事、萬物、晚發(fā)的“一”從哪里來？說到底，不過就是“無中生有”罷了。
修法者之間的法力對抗，與武林高手之間的武力格斗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勝負仍由各人的實際功夫來決定。所為，功夫，說白了就是個人用在一件事情上所花費的心思和時間。何為功夫高深，不過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而已。在這一點上，法術(shù)和武功別無二致。
故而，在旁人看來玫瑰等人與二妖人對戰(zhàn)之間，漫天流光溢彩，遍地云遮霧罩，直似神魔之間展開的天地大戰(zhàn)。但實際上，這仍是人與人之戰(zhàn)，是人與人的道義之戰(zhàn)，是人與人的意志之戰(zhàn)，是人與人的功夫之戰(zhàn)。
歸根結(jié)底，誰勝誰負，早在交手之前就已經(jīng)明了了。交手雙方拼命相搏，以求一勝，卻不知道勝負已定，他們只是當局者迷罷了。
不論法術(shù)高明之士，還是江湖中的武林高手，大家各憑自身多年修得的武力、經(jīng)驗、意志力等等一切自身素質(zhì)，進行生與死的原始較量。雙方騰挪跳躍，搶奪先機于毫厘之間，以殺敵于舉手彈指的一瞬間。
云道士，歐陽大自身的人武功、意志力不如龍相等人，被妖人的魔法波及，立時受到重創(chuàng)。正、邪雙方交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云道士和歐陽大已經(jīng)難以堅持下去了。龍相高僧等人雖然尚可勉強支撐，卻也是險象環(huán)生，只剩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了。
玫瑰見此揚手發(fā)出了羊脂白玉環(huán)。此環(huán)一出手，原本膠著的戰(zhàn)局立刻改觀。這法寶一擊不中，便在空中自由縱橫，濺射迸飛。敵人摸不透其飛行的軌跡，只能被它且慢慢收窄了活路。一旦妖人最終陷入飛環(huán)的必中范圍內(nèi)，就必然被這法寶一擊斃命。
兩個妖人雖以妖法幻化出萬千妖魔鬼怪，但對飛行軌跡若云中神龍的白玉環(huán)，束手無策，頗感力絀勢頹。他們甚至覺得自己被這一枚飛環(huán)包圍了。
眼看著，玫瑰等人勝利在望。
那百里黑大吼一聲，雙手往地上一砸。一時間，妖光四起，地動山搖，飛沙走石。眾人一時間連眼睛都睜不開。風沙散盡，百合卻發(fā)現(xiàn)眾人被這個矮子用法術(shù)分開了。
此刻，百合身邊的是師兄丹晴子，少林二神僧，云道長和歐陽大。她們面對的是那個騎著雞的怪人。
這怪人看著眾人傲慢地說道：“讓你們死個明白。我是骷髏教門下弟子千里白?！?p> 丹晴子笑著揶揄道：“你這名字，我未必記得住。不過，我肯定能記住你。因為你是一個騎著雞的妖人。”
千里白聞言哈哈大笑道：“都說崆峒門下弟子都是人中龍鳳。還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你崆峒弟子連這上古獸王都不認識？”
聽他這么一說，百合想起來。她在本派一本典籍里看到過，這骷髏教把一片隱藏在高原地下地大陸據(jù)為己有。在那片大陸里生長著大片的雨林，其中生存著許多億萬年前的怪物。這些怪物身形龐大，除了方才見到的那種水里的長脖子獸王，還有形同各色鳥獸，又非鳥非獸的。有的能振翅高飛，有的能潛入深海。這些怪獸被骷髏教妖人統(tǒng)稱為上古獸王。
百合接口道：“有什么不認識的。這不過是你們從那片大陸里捉來的怪物罷了。”
千里白一驚。他沒想到，骷髏教外還有人曉得那片大陸。他齜著牙獰笑道：“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得死！”說罷，他一擺手中紫金妖魔杵，說道：“你們誰先上？還是一起上？”
云道士喝道：“我來會會你這魔教妖人。”
說罷，云道士飛身抽劍直刺妖人心口。
妖人身形未動，胯下怪物一扭身，一尾掃出。
這一尾巴力逾千斤，掃向云道士腦門。
云道士身子一矮躲了過去，施展虛空八步走絕技騰身而起，又凌空翻了兩個跟頭，躍起有五丈多高，一個魚鷹刺魚式，劍直指千里白的頭頂刺下。
千里白妖魔杵一擺就蕩開了長劍，一伸手就掐住了風道士的脖子，順勢手腕一扭。
風道士就此脖子一歪摔在地上。至此，風、云道士均卒。
千里白扔掉云道士后，目色突然變成赤紅色，閃動著異樣的火光，一雙手呈現(xiàn)出淡金色的光彩。
百合大聲道：“大家小心，這妖人要做法了?！?p> 只見他把妖魔杵別在腰間，右手捏捻蓮花，左手戟指戳向眾人。
百合等連忙閃避。再看妖人指力刺到的地上，每一指都留下如同利刃刺過的痕跡。雖然現(xiàn)在他手上井無武器，但每一指皆有神兵利器之銳，足可殺于百步之內(nèi)。
千里白見眾人躲過一指，大笑一聲，雙臂狂舞，十指亂彈發(fā)出類似無形劍氣的勁力。
眾人一陣慌亂，紛紛騰挪跳躍躲避。
千里白大笑道：“你們又不是兔子，怎么總跳來跳去的?！?p> 歐陽大聞言大怒道：“魔頭不要猖狂。讓小老兒來領(lǐng)教下閣下的高招。”他腳踏七星，運力出拳，準備以威震西北的鐵拳，硬接千里白的凌空一指。
百合急忙喊道:”不可?！彼滥遣⒎菬o形劍氣，而是厲害的魔法。不論歐陽內(nèi)力有多深厚，他都接不下這一指。
但為時已晚。
只見，千里白凌空一指，歐陽大出拳硬接。妖人手指勁力瞬間穿透歐陽大的鐵拳，就如鋼刀插入豆腐中一樣輕巧。歐陽大一聲慘叫，不退反近，揉身撲向千里白，一招力劈華山，要與之拼命一搏。
千里白對著歐陽大的胸膛，凌空亂指了幾指。就聽“噗噗噗”幾聲，歐陽大的身上被指力戳出了幾個大窟窿。威震西北幾十載的歐陽總鏢頭卒。
丹晴子見狀大怒，放出護身飛劍。一柄金色小劍閃耀著金光，如被人手執(zhí)，凌空斬向千里白。千里白反手抽出妖魔杵扔出。妖魔杵與金色小劍，乒乒乓乓斗在空中。
丹晴子的金色小劍是多年隨身修煉所的法寶。這把小劍凝練了丹晴子幾十年的法力修為。不想此劍在空中幾個回合間，就敗相畢露。那妖魔杵越戰(zhàn)越勇，大有一杵把小劍打落塵埃的氣勢。
只見得妖魔杵放出了烏黑的妖光，金色小劍的金光漸漸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