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我羨慕的人（六）
沒過幾天Ａ就把我實習證明的照片發(fā)我了，我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了。生活的一切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就立馬變得輕松起來，至少畢業(yè)是沒有什么問題了，四年的大學生活有了交代了，十六年的學生生涯也有了最后的結(jié)局。離離校還有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沒有找到工作就回家吧。這樣一想，五月中旬的太陽也不那么惹人討厭了，未來也沒有那么迷茫了。
大學畢業(yè)就回到小縣城或許丟臉，但是至少我可以活下去，并且活得很輕松。我不需要為房租擔心，也不需要操心一日三餐，大姨媽來的時候我也不需要一個人從床上爬起來罐熱水袋、沖紅糖水。沒出息就沒出息吧，沒面子就沒面子吧！去他的武漢，如果你沒有我的容身之地，那我就回到我溫暖的家鄉(xiāng)！
為了方便大四學生，學校把畢業(yè)事宜安排的很緊。六一兒童節(jié)節(jié)一過就開始拍畢業(yè)照，第二天就是畢業(yè)論文答辯和提交實習報告。如果答辯順利通過那么就安心等著六月底就可以拿畢業(yè)證了，那個時候就徹底和這個伊甸園說：再見，再也不見了。
拍畢業(yè)照的早上Ａ就到學校了，開著新買的一輛紅色奔馳。這次她并沒有把車開進宿舍區(qū)，而是遠遠的停在了教學區(qū)。
在宿舍她把結(jié)婚請?zhí)蛯嵙晥蟾嬉黄疬f給了我。
“謝謝，恭喜你。但是我不一定能去了，如果我在武漢我一定去，但是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的話，我可能就會回老家了。”
“回老家？這么年輕不試一試嗎？”
“試過了，就是不太好。再看看吧。”
“嗯，拍完照我請你吃飯。晚上送你回來。”
“好啊，就我們兩個嗎？”
“嗯，就我們倆?！?p> 那天的太陽尤其大，照的大地金燦燦一片。穿著廉價學士服的我們不禁都滲出了細細的汗水，早上精心真理的頭發(fā)，細心畫的妝容全毀在了太陽光下。
拍畢業(yè)照的時候Ａ和我很自覺的站在最邊上。Ａ是因為本來就不怎么在乎，而我想陪著Ａ，怕她尷尬。然而還是我天真了。
“Ａ，你站中間啊！你這么高，站旁多不合適。曉曉，你就站那，正好。”
瞬間，尷尬的變成了我，說這句話的正是當初在我面前大肆說Ａ被老男人包養(yǎng)的同學。
“我就站這，挺好。”Ａ溫柔的牽牽嘴角，語氣溫和卻也冷漠。
我深深看了Ａ一眼，穿著學士服戴著學士帽的她，披肩的長發(fā)，額前的碎發(fā)微微被汗水浸濕，輕輕貼著頭皮，鼻子上沁出一顆顆汗珠，除此以外，她的妝容精致，氣質(zhì)盡顯。如果我是男孩子，也會喜歡她這樣的女孩吧。
集體畢業(yè)照很快就拍完了，班長囑咐我們下午兩點前歸還學士服就好，這段時間大家可以盡情拍個夠。我本來就不上相，也并不想多拍。跟宿舍4個女孩子一起，草草在教學樓前拍了幾張。我問Ａ，你還想拍嗎？“去學校大門拍一張吧！”“好?！?p> 我和Ａ頂著太陽走到學校大門，這里已經(jīng)有不少同學聚集了。我們等了會，輪到Ａ的時候她俏皮的坐在地上，雙手向上舉起，笑的燦爛有自信。我按下了按鍵，將她這一刻記錄下來。輪到我的時候，我還是選擇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的站著，用最原始且木納的姿勢，記錄下了關(guān)于學生時代的最后的紀念。
我拿著我們倆的學士服還給班長，Ａ先去發(fā)動車。等我忙完坐上Ａ的車，車內(nèi)空調(diào)帶來的絲絲涼意讓我無比舒暢。外面的一切燥熱都與我無關(guān)，已經(jīng)多久沒好好享受空調(diào)帶來的涼意了？
我很仔細的看著車內(nèi)的裝飾，這是我第一次坐“豪車”，又是一個小美女在開，心里著實有些興奮。不經(jīng)幻想起外面男人和女人向我們投來羨慕欣賞的眼神。內(nèi)心有了一絲小小的滿足。這樣的感覺，真好。
我們來到了光谷，悠哉悠哉的選了一家西餐廳，我好久都沒有這么小資了的吃餐飯了。我和Ａ一人點了一份牛排，Ａ又加了一些小食和飲料。兩個女人靠在舒適的沙發(fā)上閑聊起來：
“曉曉，你真的決定回老家嗎？”
“我也不太想，但是有些事不是我能決定的。一個人在武漢壓力很大，況且我到現(xiàn)在也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p> “你聽過現(xiàn)在有個觀點叫寒門再難出貴子嗎？”
“看過這個演講，但是我真的覺得寒門難出貴子。你看看你，再看看我。我現(xiàn)在拿什么跟你拼？你開的車，穿的衣服，住的房子，都是我沒有的。我要擁有你這些，不知道還要努力奮斗都少年?！?p> “嗯，所以我想說。不要放棄，乘著現(xiàn)在努力拼一把。我現(xiàn)在有的不是我自己有多能干，而是我父母和我公公婆婆那一代人打拼出來的。你可能成為不了我，但是你可以成為他們。如果回到老家，可能你的孩子要重頭再來，就像現(xiàn)在的你一樣?！?p> “Ａ，你說的對。但是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我努力過，真的?！?p> “我就是覺得有些可惜，當然要是你自己決定的。”
“我知道你是關(guān)心我。謝謝。”
“曉曉，或許你會覺得我飽漢不知餓漢饑，但是女孩子真的要有經(jīng)濟基礎(chǔ)。這個社會對女孩子沒有那么公平，特別職場。所以我才選擇早早結(jié)婚。你現(xiàn)在一個人，真的可以試試，萬一呢？機會要自己去爭取，被動的接受成功的可能性總會小很多。你性格很好，自信一些。”
那個下午陸陸續(xù)續(xù)聊了很多，那是我第一次走進Ａ的內(nèi)心世界，或者說她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探視了她內(nèi)心的小小一角。
原來，Ａ也有她自己的煩惱?，F(xiàn)在的工作仿佛在浪費青春，領(lǐng)導也不指望她能做多少事，只要不添亂就好了。復雜麻煩的事自然會安排給其他人，Ａ每天的工作就是貼貼報銷單，審審發(fā)票，查查付款流程，這些都不是重要的工作，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領(lǐng)導泡好茶，接電話時說領(lǐng)導在開會，然后陪領(lǐng)導聊聊閑天。一個月兩三千的工資完全不夠開銷，偶爾來個下午茶，辦公室都是家里不愁錢的主，衣服包包化妝品都不能太掉價，還要應付下班后同事的邀約。最重要的是老公長期出差，回到家總是一個人，又不想跟婆婆單獨相處，索性就還住在父母家。
這時的我如果敏感一些就不難察覺出來不對，只是那會兒我還太單純，居然只慶幸于原來她也不是事事都順風順水，原來她的生活也有煩惱。
晚上我跟Ａ都沒回宿舍，我們在學校附近一家快捷酒店開了一間房。Ａ問我能不能陪她，她一個人有些害怕。她家在漢口，晚上回去第二天早上開車來學校路程太遙遠。我當然樂意，巴不得能好好享受一晚冷氣呢。
當時的我沉浸在自己小小的有些齷蹉的心思里，全然沒有注意到這對新婚夫婦一天里居然沒有一通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