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寫你對災(zāi)后重建的看法和意見。沒有對錯,朕不追究你的責任?!笨吹饺给Q還是一臉為難猶猶豫豫,他又補了一句:“朕一言既出,駟馬難追?!?p> 皇上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雀鳴也不好再推脫了。挽了袖子提起筆,思考片刻后便開始寫。
既然要寫,那就一定要寫出一份最好的災(zāi)后重建方案來。
在沈謐和杭鳴謙等一眾人的注視下,雀鳴先列了滿滿一份草稿。又是畫地圖又是畫河道山形的。這時候才覺得以前爹爹教的那些軍事的學問倒也不是全都用不上。她用了半炷香的時間終于在正式的紙上寫滿了小半頁,從上至下檢查了好幾遍之后確認無誤了才交給皇上。
“首先,疏通河道淤泥排泄洪水是當務(wù)之急。排泄洪水的渠道最好是齊水山下的齊水河。”雀鳴憑借上次去雙溪鎮(zhèn)走過的路做出判斷。
疏通河道沈謐也在奏折中提到了,但是沒說是從哪里排洪。杭鳴謙理所當然的認為應(yīng)該從最近最大的杭江排水,但沒想到是杭江邊上的另一道從沒用過的河流。
心中不解,便問:“為何是齊水河是最好的渠道?”
“因為那里沒人住啊,”雀鳴理所當然的回答,“萬一泄出去的洪水對周邊的居民造成二次傷害怎么辦?現(xiàn)在大雨剛停,杭江水位依然很高,只有另辟一條河路才能把泄洪的作用發(fā)揮到最大。如果人力方面允許,甚至可以開辟第三道河流?!?p> 杭鳴謙和沈謐想清楚了之后一同點了點頭。
“其次呢,就是鋪路?!?p> “鋪路?”杭鳴謙還沒有聽說過這一條。
“對,鋪一條臨時的路。在路邊挖一條水渠,清理掉路上的積水和多余的泥。最后再將剩下的泥土填補上臨時挖的水渠。這樣才能方便通車,將物資送到各個災(zāi)區(qū)?!?p> “哦,”杭鳴謙點了點頭,“你覺得送什么物資好?”
“糧食和衣服?!?p> 沈謐和杭鳴謙本以為應(yīng)該是送銀兩或者是派兵,但沒想到是糧食和衣服。
“那修筑房屋呢?”這條建議在奏折上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最多,可雀鳴到現(xiàn)在都沒有提,杭鳴謙實在忍不住問了一句。
雀鳴只是閉著眼搖了搖頭。
“人呢,最大的特點就是會不顧一切的守護自己在乎的東西。受災(zāi)的災(zāi)民此刻最不需要的就是等著皇上派人去修筑房屋,因為他們自己已經(jīng)去拾取山上沖下來的泥土和樹干駐房了。而這個時候,皇上不應(yīng)該向災(zāi)民提供大量的銀兩,反而應(yīng)該控制那些要發(fā)國難財?shù)纳倘?,他們的物件絕不能太高。
“這個時候的災(zāi)民最需要的,就是生活的吃穿用度。所有物資方面,還請皇上務(wù)必將糧食備足,切記不要讓水災(zāi)演變?yōu)轲嚮??!?p> 杭鳴謙點了點頭,棘手的問題似乎有了些眉目。
“皇上還需要做的,就是準備一批的郎中。如果可以,請派出御醫(yī)。”
說到這里,明月姑姑感覺自己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夫人真是像得了免死金牌一樣,什么都敢說。
“因為除了吃穿用度之外,已經(jīng)受傷的災(zāi)民們此刻很需要的就是有人能救他們的命。如果皇上此刻能夠在這方面伸出援手,那么在穩(wěn)定人心、拉攏民心方面是一定能起到很大作用的。”
杭鳴謙看著認認真真分析的雀鳴,心中一陣感動。相比起奏折上甚至朝堂之上那些虛假的空話,只有雀鳴此刻說的才是對他真正有用的話。
“還有最重要的兩點。一是嚴格審查地方官員有沒有私吞賑災(zāi)用的錢?!?p> 雀鳴太熟悉腐敗帶來的后果了。曾經(jīng)的寧國就是因為官員們辦事只看錢不看心,讓真正的賢臣都死于金錢之下,最后導(dǎo)致了統(tǒng)治階級的不堪一擊。不僅害得寧國覆滅,還害得爹爹含冤而亡。
一想到這些,她便感到痛心疾首。
因為害得自己國破家亡的,還有現(xiàn)在眼前的這位明君國主。而自己,在用曾經(jīng)血的教訓救他的國家。
雀鳴陷入了片刻的矛盾。不,自己救的不是他的國家,而是那些無辜的百姓。
當年自己也經(jīng)歷過一場洪水,雖然沒有自己因為有爹爹的庇護而沒有受傷,但她親眼見到過房屋被沖垮,道路被堵塞。外面的人和物資進不來,里面的人出不去。流離失所的人因為沒有糧食而沒有力氣去蓋房子,最后死在了街頭。
可那個時候,寧國國主寧洲,竟然還在大辦自己的生辰宴會。
只希望現(xiàn)在自己的所做,可以為當年沒有被拯救的寧國百姓贖罪。大概人見過的生死多了,就會愈發(fā)感到生存不易吧。
雀鳴借著假裝孕吐掩蓋有些紅了的眼眶,強忍著淚水往下說。
“第二點便是種樹和筑壩筑堤?!?p> 她緩了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有些混亂的記憶。
“種樹是為了穩(wěn)固山上的土,以免來年再有大雨。種的樹可以是果樹,這樣還可以增加幾種入國庫的糧食。筑壩是為了在雨季時儲水,在旱季時使用雨季儲的水。”
雀鳴說完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大膽了,連忙補了一句:“這些都是臣妾之拙見,有很多不足之處,還請皇上饒恕。”
杭鳴謙此時只覺得雀鳴當真是個妙人,打心底里佩服她。且不說相比后宮那些只會想著怎么引起自己注意的女子,她算得上是女中佳人,就算是拿她和工部一大半的大臣相比,雀鳴絕不比他們差。
杭鳴謙不禁點頭鼓掌,“好。賞!”他手一揮便轉(zhuǎn)身離去了。留下雀鳴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沈謐早就看出她此刻已經(jīng)有些喘不上氣了,盡管有自己一直在身后扶著,但畢竟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站這么久還要講話了。皇上后腳還沒出府,沈謐就趕緊扶她回屋休息。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p> “睡吧。我在這陪你?!鄙蛑k給她蓋好了被子,拿了本書坐在床邊。
不得不說鳴兒是真的有政治頭腦的。一邊感謝老天爺賜給自己寶貝,一邊又擔心這會不會為她帶來禍患。沈謐不知道皇上是打的什么算盤。這事若是傳出去了,任一些保守的老臣知道了肯定要將雀鳴貶低得一無是處,畢竟她提的意見雖然好,但像筑堤、大面積植樹都是需要人力物力財力的大工程。
就算皇上下了不責罰的承諾,可女子參政本就是僭越,不管雀鳴說的好壞都很容易受到他人的言語攻擊。沈謐越想越覺得不舒服,這分明就是要將她推向火坑。
沈謐書也看不下去了,就趴在床邊撐著腦袋看她側(cè)身熟睡的模樣。
皺著眉,是又做噩夢了嗎。沈謐摸摸她最近有些長肉的臉,想起來還有兩件送出去改尺碼的衣服還沒送回來。
他怕雀鳴意識到自己身材走樣穿不下原先的衣服了,心里會難過。就偷偷的把她衣服送去專門的裁縫鋪改大尺碼。但是一次都送走了又會被她發(fā)現(xiàn),便每天兩三件的送去改制,早在半個月前就將她多半的衣服陸陸續(xù)續(xù)改大了些。
他想,若是以后肚子再大些就買新的,還有小半沒改的衣服又可以留給她生完孩子之后穿。這樣她就不會因為心理落差太大而難過了。
雀鳴也不知道嘴里嘀嘀咕咕的說什么夢話,手也在到處抓,沈謐趕緊湊上去半臥著讓她抱住自己胳膊。保持姿勢好一會兒,看她又熟睡過去才小心翼翼的躺在她身邊。
這是她心里最脆弱的時候,可不能再出了差錯了。
沈謐一想到那封落款為“長庚”的信,便有些緊張。他不知道那人是誰,也不知道他有意向雀府透露當年的杭洛國與寧國舊約的事有何意圖。
第二日墜茵拿了秦樓的招牌菜來沈府看雀鳴,聽說了昨日杭鳴謙來找雀鳴的事不禁有些驚訝:“不是說一孕傻三年嗎,我怎么沒覺得你傻啊?!?p> 墜茵拿起雀鳴昨日打的草稿看了她寫的早后重建方案,一臉佩服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的姐姐啊你就別拿我開玩笑了,”雀鳴無奈的捂著頭趴在桌上,“現(xiàn)在宮里應(yīng)該傳遍了我的風言風語吧。”她覺得有些頭疼。
自己明顯是被皇上擺了一道啊。
“怕什么。他既然能說出不追究你責任這種話,就不會讓人把話傳到你的耳邊,”其實墜茵想的是,要是真讓她知道是誰在背后胡亂嚼舌根還被雀鳴聽見了,她非把那人的舌頭拔下不可。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平淡的說:“再說了,旁人的流言蜚語你也不必那么在意。普天之下每人一張嘴,你總管不了別人說什么?!?p> 墜茵突然跳著做到了桌子上,半俯著身子托起雀鳴低垂的腦袋,看著她的眼睛:“你呢,就只管帶著寶寶開開心心的就好啦?!?p> 雀鳴愣了一下。
墜茵說的有道理,自己現(xiàn)在過著安穩(wěn)的日子,不需要想那么多外面的事,只需要管好府里的內(nèi)事,還有護好肚里的孩子就夠了。她看著墜茵的眼睛笑著點了點頭。
“誒對了,”墜茵又躍到地上,“我那日叫人給你送來那身衣裳合身嗎?”她心想會不會因為是照著雀鳴以前的尺寸做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合身了,需要改一改。
“合身啊。說來也怪,我明明身子都發(fā)福了,但以前那些穿過沒穿過的衣服都很合身?!比给Q這才想起自己那些衣服,都沒出現(xiàn)過變小不能穿的情況發(fā)生,實則是有些奇怪。
可能是衣服有彈性?也可能是自己根本沒怎么長吧。
她低頭看了看身上穿湖藍坦領(lǐng)。管他呢,肯定是除了肚子其他地方都沒長。雀鳴大大地咬了一口桃酥。
嗯,不愧是秦樓的手藝。
緋啊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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