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主子?”蒔蘭試探的喚了聲睫毛輕顫的邊璐茗,“主子你終于醒了,可嚇?biāo)牢伊?!”看到她睜開雙眼,蒔蘭激動得抱著她的胳膊,“主子你難不難受啊,想不想喝水?”
“蒔蘭?”邊璐茗叫出這個名字時甚至感到有些口生。
“我在我在。”蒔蘭應(yīng)聲點點頭。看著眼前臉色慘白的女子,又是心疼又是慶幸。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主子了,看來是墜茵姑娘的解藥起作用了。
“我娘親呢?”邊璐茗仍舊以為兩天前的那一幕是一場噩夢,但還是坐起來抓著蒔蘭的兩肩,滿懷希望的問她。
“夫人,夫人她......”蒔蘭咽了咽唾沫,自己也一陣哽咽。
原來這都不是夢。
邊璐茗癱坐在床上,“那,那娘親的遺體呢?”說出遺體二字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
“沈大人已經(jīng)將她安置在雀府了,五日過后便派人送回將軍府,和將軍安葬在一起。”蒔蘭連忙解釋著告訴她,她的娘親最終是會回到故國故土的,想以此讓她的心里得到一些寬慰。
“讓我,讓我見見她,讓我見見我娘親?!边呰窜蝗环硪麓?,蒔蘭拉都拉不住,追在她身后。
但邊璐茗連門都沒出就撞上了進來的杭鳴謙,險些向后仰摔倒下去。
“皇上?!鄙P蘭反應(yīng)迅速的跪下行禮,但邊璐茗卻沒能掙脫他的懷抱。
“你要去哪兒?”杭鳴謙一手抓住她揮來的手掌,依舊沒有放開他攬著的腰。
“是你,是你逼死了我娘?!边呰窜壑谐涑庵鴾I水與憎恨,她一把推開杭鳴謙,抽出他身后侍衛(wèi)手中的劍,對著三四個撲上來的守衛(wèi),眼睛也沒眨一下的就封了他們的喉,縱使鮮血飛濺到了她的眼角,也沒有絲毫要收斂的意思。追著向后退的杭鳴謙,又直指他的胸膛。
“皇上!”周圍的人都緊張了起來,紛紛拔劍又指向了一身白衣鋪頭散發(fā)的邊璐茗。
杭鳴謙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她,只能小心的仰著頭往后退。他咽了口水,下一秒就要伸手抓住她手中的劍。
“鳴兒!”從杭鳴謙身后殺出的沈謐打掉了她的長劍,持劍站在杭鳴謙的一旁護駕。
她的持劍是沈謐親自教的,只是輕輕用劍側(cè)一拍她的手腕,她手中的劍便哐當(dāng)一聲落了地。
邊璐茗看著他沈謐持劍打掉了自己手中的劍,抬起頭怒視他:“沈謐?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沈謐緊接著便在眾人的目光下,丟下了手中長劍,皺著眉向邊璐茗輕輕的搖了搖頭,希望雀鳴能趕緊醒來。
“我當(dāng)時問過你的!”邊璐茗向他怒吼,“我問過你如果我要報......”
“鳴兒!”沈謐再一次喊著雀鳴,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雀鳴。鳴兒不會如此暴戾,即便是應(yīng)激也絕對不會對無辜的人下如此狠手。
“你別叫我鳴兒!”邊璐茗不知是將她那把隨身攜帶的短劍藏在了哪里,拔起便要刺殺杭鳴謙。
沈謐一咬牙,還是沖了上去擋在杭鳴謙的面前,第三次大喊了一聲“鳴兒”。
左肩隨著刺進的短劍向后一顫,沈謐看著眼前的妻子震驚放大的瞳孔,但他依舊忍著痛向她擠出一個笑容:“鳴兒...”
沈謐眼中帶著盈盈淚水。還是一如最初那樣的輕喚,叫醒了不愿意醒來的雀鳴。
雀鳴張著小口倒吸涼氣,仿佛呼吸都停止。她慢慢松開短劍的劍柄,不敢相信的看著那把刺進自己夫君左肩的短劍,是爹爹送她的那把短劍。
“夫君......”
沈謐還是忍不住痛,跪在了雀鳴的面前喘著氣,一聲疼也沒有喊的他逼出了一身的汗。周圍宮女侍衛(wèi)亂成一團,要將看起來已經(jīng)冷靜下來的雀鳴抓起來。
亂成一團的現(xiàn)場,誰也不知道杭鳴謙收起了袖中的刀片。
“都別動她!”沈謐和杭鳴謙同時喊出。
下人們紛紛停下了手,但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聽了皇上的命令,還是聽了沈大人的命令。
沈謐被燎遠帶人護送回了府里。
就算是被傷及了骨頭,他也沒有絲毫責(zé)怪雀鳴的意思。因為他知道自己最后一聲喚醒雀鳴。而雀鳴本來是想避開的。
沈謐比皇上略高,邊璐茗持劍刺向的是皇上的心臟,但最后她的劍卻落在了沈謐心臟上方的肩胛骨處,如果她沒有醒來,那短劍必然會落在沈謐的心臟上。
雀鳴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從床上起來的,也不知道為何再次醒來時會將劍刺向沈謐,更不知道為何自己會殺了四個侍衛(wèi)。還要刺向皇上。
她只記得聽見沈謐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呼喚她,所以她醒來了。
本來失去活下去的信心,但一想到這個世界還有沈謐,她便感覺一切都還有希望。
他那有力的雙手將黑暗的世界掰出了裂口,用力透進來一縷光。有些刺眼,又是希望的光芒萬丈。
可此前空白的記憶讓她痛苦,讓她不知所措。
蒔蘭被送進宮照顧雀鳴,她也被主子如此過激的舉動嚇出了神,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茶杯的茶水溢出,連忙一邊左右看著主子有沒有看見,一邊撩起衣擺把桌上的茶水擦干凈。
“蒔蘭,”她叫住了轉(zhuǎn)身要去放茶壺的蒔蘭,還是一臉不解的問她:“我,我為什么會,會對沈謐做出...做出那樣的事情???”
看著雀鳴一臉茫然的模樣,蒔蘭也有些詫異。
“主子,您本來是要對皇上......”蒔蘭不知道該怎么跟雀鳴解釋她自己做過的事情,只是感到有些蹊蹺奇怪。
“也就是說,是沈謐沖出來保護了皇上,所以才被我...被我誤傷了,對嗎?”雀鳴滿懷期望的看著蒔蘭,希望得到一個肯定的回答,來撫平心里的愧疚。
蒔蘭用力的點了點頭。只要是主子說的都是對的,這是蒔蘭做事一貫的準(zhǔn)則。
雀鳴松開了抓住她衣袖的手,自顧自的點了點頭。
在沉睡了兩天的黑暗里,雀鳴聽到夢里的另一個聲音說她會保護自己,如此看來,應(yīng)該是她代替雀鳴,做了雀鳴最想做卻最不敢做的事,可能也說了...她想說也最不敢說的話。
雀鳴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咬著手指甲細細思索。
沈謐之所以擋在皇上面前,是因為他清楚,且不說她真的殺了皇上,單是她持劍重傷了皇上,都有可能背負上無法翻身的弒君之罪。
沈謐是在幫她。所以他會丟下劍,直到跪在雀鳴面前也在輕喚著她的名字。輕喚著作為他妻子的那個名字。
杭鳴謙在御書房里,拿出了袖中的刀片,咬了咬唇,將刀片掰成兩半丟在地上。他凝視桌邊的詔書良久,緊鎖著眉頭閉上了雙眼,腦海中再一次浮現(xiàn)起紅眼的雀鳴對他拔劍相向。
這下好了,皇后的身份還沒正式頒布下去,整個皇宮,甚至可能在城內(nèi)也傳開了兩人不和的關(guān)系。
事情開始變得棘手起來。真是一步錯步步錯啊。
杭鳴謙也沒問她,就直接安排了一批宮女來伺候她。雀鳴一覺醒來看著一眾人突然填滿了原本空蕩蕩宮殿,都有些措手不及。
“蒔蘭?”雀鳴第一時間還是想找蒔蘭。畢竟十幾年來,一直陪著她的都是蒔蘭。
“主子,我在呢?!鄙P蘭親自端著湯藥進了寢宮,邊走邊回著話。
雀鳴在簾帳里看著她走近了,一把將她拉進簾帳里,小聲問:“這些人是杭鳴...咳,皇上叫來的?”雀鳴知道這不僅是派來伺候她的,更是派來監(jiān)視她的。
蒔蘭往后看了一眼,認真的點了點頭,又壓低了聲音補了一句:“還有一個管事的姑姑,叫福娘。”
“那,那明月姑姑呢?”說起來,得有小半個月沒聽見明月姑姑嘮叨,雀鳴還覺得心里有些不習(xí)慣了。
蒔蘭往她身邊床沿上坐下,看了眼雀鳴的臉色:“明月姑姑留在沈府照顧沈大人了?!?p> 雀鳴突然想起來沈謐受傷的事,趕忙問了句:“沈謐怎么樣了,嚴(yán)重嗎?”倒不是她不在意,而是她知道自己當(dāng)時下手的輕重。
她最擅長就是用短劍,若不是右肩的傷,她完全可以將那把短劍錯開。
“沒事,聽說有主子的藥在府里,傷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蒔蘭也只能打聽到一些事。畢竟身處深宮,很多事都與世隔絕。也是多虧了雀鳴現(xiàn)在在宮里沒人敢招惹的地位,蒔蘭才能從前來巴結(jié)的小太監(jiān)那里打聽到宮外的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比给Q如釋重負的碎碎念著,向后一坐,撐著的手被枕頭下的東西硌了一下。
她一臉狐疑從身后拿出盒子:“這是什么?”
蒔蘭突然將她拿起的木盒又摁低了些,湊近了身子小聲說:“這是今晨大人托人送進宮來給主子的。大人還說,這魯班鎖只主子一人能打開,旁人是猜不到的。讓主子務(wù)必保持存好?!?p> 雀鳴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突然將盒子塞到被子下面,扯下右肩的衣服大聲地說:“蒔蘭,快去幫我拿藥來?!?p> 蒔蘭疑惑的皺了眉,剛要問她怎么了就感受到身后一股氣息。看著主子的神情立馬就明白了,連忙從坐著的床上起來轉(zhuǎn)身。
不出所料,一轉(zhuǎn)身就是皇上墻一般厚實的胸膛。
“皇上。”
沒等他質(zhì)問蒔蘭為何待在雀鳴的帳里,雀鳴就先發(fā)制人的說了話:“你來做什么?”她又在被窩里將懷中的木盒挪到了腿下蓋著,“你就不怕我再對你動手嗎?!?p> “蒔蘭,你先出去?!彼室鈱⒂壹绲囊路蠓鹊睦?,想要表現(xiàn)出蒔蘭是在幫她看傷口的場景。
“站住?!焙鉴Q謙攔住了蒔蘭。他聽聞早晨有個外面的小太監(jiān)進了雙月宮,而此時兩人又鬼鬼祟祟的在帳簾里不知道做什么。
“她是我的人,你憑什么攔她?”雀鳴心一橫,將木盒又塞到了被子更深一點的位置,索性跪在床上抬起下巴看著他,使得自己看起來氣場不輸他。
杭鳴謙真的是拿雀鳴一點辦法都沒有,頜骨輕響之后放下了攔著蒔蘭的胳膊,并讓所有人都下去了。
“吃藥了嗎?”杭鳴謙打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再追究那個小太監(jiān)的事。畢竟再怎么有貓膩,也只不過是個小太監(jiān)而已。
再給她一次機會吧。
“沒有?!比给Q掀開被子打算下床,她故意將被子往木盒在的地方堆,顯得看不出來被子下面藏了東西。
好在杭鳴謙沒有起疑,跟她一起去了放著湯藥的桌上。
看著雀鳴喝完了藥,他又問:“還...住得慣嗎?”其實他也沒什么其他的事,就是想找些理由來看看雀鳴。
雀鳴心里有鬼,不敢跟他對著干,怕又將沈謐和舅舅牽扯進來,只能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那,一會兒朕叫人來給你收拾一下......”
“不用了!我,我就喜歡亂一點的房間?!?p> 杭鳴謙感覺自己越來越搞不懂雀鳴的心思了。兩天前她拔劍相對甚至要取他性命,兩天后又像那個調(diào)皮的雀鳴。
一點也不像同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