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身自好（9）
“很抱歉孔院長，這個請求非常為難您了。”蕭晉華在大方致歉。
“都到這里了，那就不必再說這些話?！笨字蓱?yīng)他，只有嚴(yán)肅和威嚴(yán)。
“是晉華多問了。院長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自然是會做好的，晉華還需要回信，先走一步?！笔挄x華笑道，溫婉里竟透著強(qiáng)勢。
起身作勢離去，孔稚還坐在沙發(fā)上，往下瞥時，看見矮桌上兩頁不齊疊著的紙，上面被東西壓住，只露出邊角。
在蕭晉華開門時忽的出聲：“需要看蕭疏桐子的心理檢測報(bào)告嗎？”
蕭晉華回頭，丁點(diǎn)詫異：“桐子做這個作什么？”
“每個學(xué)生都會有一份?！?p> 晉華明了，綻開笑，“不用，桐子那份沒有看的必要?！?p> 她是他喜歡的姐姐。她知道。
“沒其他事了，你先回去吧。”孔稚把那兩頁紙抽出來，邊回蕭晉華。
“好的，您再見?！?p> 門打開又關(guān)上。沒在打開，卻多了人?？字蓪⒛莾身摷埑槌鲆粡垼平o他。
“院長。”蕭疏桐子叫他。自覺去那頁紙，沒看，折起來，不需要看。
“沈傳心要你照顧一段時間。”強(qiáng)制的要求，直視他的眸。
“多…蕭疏桐子會幫忙的?！睖讼拢χ饝?yīng)。
孔稚看剩下那張紙，診斷那里寫的清楚。
又問他：“你現(xiàn)在很開心？”
“對的?！?p> “因?yàn)楦笥言谝黄稹！?p> “對的?！?p> “你先回去。”
“是?！?p> 孔稚獨(dú)自坐了會兒，嘆了口氣，莊嚴(yán)卸下，將那頁紙封進(jìn)檔案袋，鎖上。
是不是天才都有問題？
關(guān)于這個問題，孔稚覺得對他們幾個來說：
沒錯。
“正子，你認(rèn)真的嗎？就不能讓副會長去嘛！我害怕人！”中氣十足，根本看不出來害怕兩個字。
“也行?！贝拚幼鐾俗?。
“我想拒絕?！蔽⑿?。
崔正子視線揮給妺子云。
“你倆決定，一盞茶?！?p> “你來你來，你來我就考慮。”妺子云鬧騰。誰愛演誰去，他打死不去。反正沈傳心也不在這，不用顧及，他想說什么都被允許。
“我可以幫忙?！贝拚拥莱鰵埧?。
一直靜默的蕭疏桐子將長桌上孤零零被嫌棄的劇本拿過，他們爭論，蕭疏桐子目光凝在上面。
少頃，兩人話不投機(jī)，只看著對方，蕭疏桐子也看完。
合上，放回去，淺聲道：“出場雖然不久，但形象挺正面的?！?p> 他們需要逐步打造一個正面形象的副會長。
沒幾個正常人會喜歡現(xiàn)實(shí)里的反派，就像人們只想在小說里看校園美好，而不是在現(xiàn)實(shí)里看十三歲少女衣衫不齊，嬌無力，十四歲少年提褲子。
見崔正子正視他，笑道：“至少現(xiàn)在還是要的?！?p> 言外之意則是：必須去一個。他們幫忙。
“那就副會長了，我異能不合適?！眾嬜釉普\實(shí)說。拖人下水。
“……也……行。”老半天過去才被想起來的裴楷頂著視線應(yīng)完這句，瞬間就感覺到身上的視線全挪走了。
這一剎那的感覺不由讓裴楷對自己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是我太悠閑了導(dǎo)致存在感變低？
還是因?yàn)槲沂裁炊疾粫?p> 其實(shí)都不是，沒有哪個人每一時每一刻都在驚心動魄，都在幽默，每秒都在幽默的是工具。
他們有四個人，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
“兩年一次。這五分鐘是學(xué)院長時間對外的宣傳視頻，很多人都會注意到你。”和你的異能。
長椅上，崔正子簡單解釋，多余的沈傳心也沒有必要了解。
人總對天賦異稟的人格外關(guān)注。也總喜歡關(guān)注能力再決定來不來關(guān)注你的人品。
沈傳心點(diǎn)頭，看劇本，一盞茶時間后抬頭，裴楷也正好結(jié)束瀏覽。也才幾頁而已，很快就能記住的東西。
注意到，開口便問：“記完了？”
沈傳心凝了一下，搖頭。
“記住了，不會演？”
沈傳心點(diǎn)頭。
“我也不會?！敝卑椎焦Ｋ廊?。
樹上晃蕩的妺子云差點(diǎn)沒掉下來，“副會長你不裝一下霸道人設(shè)嗎？”
不是爬樹就是爬窗。
“裝不起來?！卑言挾滤馈?p> 妺子云給他豎起大拇指，表示：副會長你形象貼地了。
“正子?！绷韮蓚€人討論。
“嗯”
“這里。”
“嗯。”
明日的太陽照舊升起，人們陷入忙碌。
訓(xùn)練室。五人。
“等等等等，”裴楷倏地從蕭疏桐子懷里彈開，張手直伸，阻止蕭疏桐子向前的腳步，“桐子你先別過來，我冷靜一下。你剛剛給我很奇怪的感覺?！?p> 蕭疏桐子止步，眼角無奈的笑意。
“沒碰到，不用緊張。只是模擬場景，到時正子會換掉?！?p> 妺子云的笑聲早就裝滿訓(xùn)練室，從裴楷臉色怪異開始。墻鏡照出那個笑到捂肚子的人，現(xiàn)在好不容易止住，跟裴楷搭話。
“副會長，你要不要這么純，桐子真沒碰到你?！庇窒胄Γ峥凵褚呀?jīng)殺過來了。
“這跟純不純有什么關(guān)系，就是怪。你過來試試?！?p> “我來就我來，真抱一下又不會怎么樣，平常不也摟肩走嘛?！?p> 妺子云滿不在乎，上前，裴楷給他讓位，走到一邊去。
崔正子忽然出聲：“我來吧。”
妺子云趕緊阻止：“正子你別過來，不要打擾我跟桐子培養(yǎng)感情?！?p> “你心理素質(zhì)差?！贝拚永潇o懟他。
“你這是嫉妒我跟桐子站一起?！?p> “小智杖?！?p> 座位上的沈傳心被兩個人拌嘴吸引一息，后將目光給蕭疏桐子。蕭疏桐子捕捉到，微笑點(diǎn)頭示意。沈傳心也點(diǎn)頭。
“停，我不跟你爭，反正現(xiàn)在就是我跟桐子一起?！眾嬜釉埔娬f不贏直接就不爭了，在爭下去就沒了！
崔正子息聲，看蕭疏桐子，蕭疏桐子卻未看他。
妺子云理了理衣服，咳了兩聲，正色對蕭疏桐子道：“桐子來吧，我準(zhǔn)備好了?！?p> “保持心情平穩(wěn)。”
“好?！?p> “先想象自己是個行人?！笔捠柰┳诱f給妺子云聽。
“想不出來?！?p> “平常那樣就好?！?p> “哦?！?p> 妺子云看他像剛才對副會長那樣從眼睛兩旁穿伸過手遮了，光線一下暗了一分，面色無異。
連示范了幾個不存在的找感覺動作，妺子云都毫無所謂怪異感。更認(rèn)定裴楷是太純了，又把蕭疏桐子認(rèn)作姑娘對待了。
“好了?！甭曇繇懫?，撤開。
妺子云哦了一聲作回，要邁出步子去投訴裴楷瞎說，但不知咋了，伸出腳那一刻鬼使神差往墻鏡瞟了一眼。蕭疏桐子已將手放下，視線清晰，連同蕭疏桐子未完全收回去的目光。
殘余的弱光驀的就吸住了眼球，思緒忽然就像蒲公英一樣飄走了。
里面一走動，撲突撲突的灰塵，從高高的窗子里掉進(jìn)來丁點(diǎn)光，往桌上一揩，指紋全遮住。
很久都沒有人來過這里。
妺子云收回手，搓掉指腹上那一層灰塵，站在原地轉(zhuǎn)動上半身左右瞧，奇怪怎么這么黑都不開燈。
簡直是虐待俘虜。
又是一陣撲突撲突聲，連腳跟先落下還是掂腳尖避過塊狀灰塵都聽清。
有門。妺子云去扯門上的鐵鏈，沒鎖，就是纏著。妺子云一拉，哐當(dāng)哐當(dāng)作響。
去解。迫切。
他不要呆在這種地方。只有他一個人。
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往下看的時候卻忽然見地面上有了光。光從門的縫隙里溜出來，一下就被牢牢抓住。
“對面有人嗎？應(yīng)個聲啊?！笔稚线€牽著解了一半的鏈，嘴上沖另一邊喊。
回應(yīng)他的只有腳底下閃閃爍爍的光。
有人的吧。
妺子云手上的動作加快，很快鏈連著一串的墜下地，蕩起了灰塵，妺子云本能用手背去掩住口鼻，另一只手推門。
吱呀又沉重。這門像是灰塵做的，一推，散了大片的灰塵，飛進(jìn)口鼻，妺子云嗆得低頭咳。
“你跑錯房間了?！?p> 有說話聲。妺子云壓住咳聲，抬眸看過去：
除了長的好看，一個沒什么異能的人。
完完全全是個普通人?？床怀霎惸芸刹淮硭床怀鰜硎遣皇瞧胀ㄈ?。
撲哧的燭火在寂靜里響，不突兀，融進(jìn)了心里，人似也模模糊糊。
“我那沒光。”伴隨噗哧聲。
“那就分你一半好了?！?p> 不假思索的回復(fù)得到了停頓了一下的回復(fù)：
“好?！?p> “你為什么進(jìn)來？”妺子云問他。
“扣分扣的太多?！焙敛辉谝?。
“那你呢？”他反問。
妺子云想了想：“可能因?yàn)椤覛⒘巳?？?p> 像不明白為什么只是笑了下就進(jìn)來了。
“他打你了？”
“他說我一個人。”
“哦。死透了嗎？”
“差一點(diǎn)?！?p> “那你以后確定能打死他在動手。”
沉默了一會。
妺子云忽的問他：“你缺個聊天的人嗎？”
“不缺?！彼f。
又接著說：“不過我不介意多一個?！?p> 他笑，像鬼怪故事里寫的迷惑人的海妖。不像太陽。
“還有別的人嗎？”妺子云問，看他身邊，空蕩蕩的，只有暖光。連角落也顧及到。
“有啊?！彼笂嬜釉萍珙^的位置。
“你看，他在你肩膀那?！?p> 想看，卻被人先拍了肩。
“子云，你在想什么？”蕭疏桐子看他把腳放下愣了半晌。
妺子云慢倍速的轉(zhuǎn)過頭去。眼先斜過去，似看到什么不可置信之后的表情滯在臉上。
“啊。”忽的一聲。
蕭疏桐子站他旁邊茫然。
倏地。
“啊啊啊啊好恐怖啊，啊啊啊，副會長我好害怕……”邊哭嚎邊僵直的往裴楷走去，像個委委屈屈的小僵尸。
猛然的動作讓正看著的裴楷嚇了一跳，直接劇本丟他身上阻止他的熊抱。
嚷嚷：“一邊去一邊去?！?p> 妺子云被打的一頓，往旁邊挪。
崔正子見他有來的趨勢，勾著唇角補(bǔ)上：“小智杖。”
妺子云哭嚷的愈發(fā)可憐，轉(zhuǎn)移方向往蕭疏桐子那挪，這下抱住了，嚎的更起勁：“正子欺負(fù)人啊，副會長也不愛我了啊啊啊啊桐子我好害怕，好恐怖啊，啊嗝?！?p> 蕭疏桐子張開手任他掛在身上，看其他幾個人哭笑不得。
這反射弧夠長的。
安慰還沒出口，有人一把扯下哭嚎的妺子云，蕭疏桐子被帶的往前了一步。
“桐子都被你嚇?biāo)懒?，別把人抱垮了，你都吃胖了?！笔歉睍L。
妺子云頓時眼淚汪汪。
“嚇到是正常的。只是慢了半拍。”蕭疏桐子站穩(wěn)，笑道。
“還是桐子好。”妺子云哭音，又要給蕭疏桐子熊抱，被拉住，前進(jìn)不得。只有手不斷前伸。
“你到旁邊看著去?！迸峥床幌氯ニ@蠢樣，奮力一丟。
妺子云內(nèi)心小人灑淚奔走。
約食頃后，蕭疏桐子走向自己的位置上。沈傳心坐在他右邊，妺子云坐在他左邊。
剛坐下，眼睛還沒來得及看上去的裴楷和崔正子，沈傳心給他遞過去水。
桐子接過，點(diǎn)頭示意。妺子云動他。
轉(zhuǎn)過去頭，手還停留在那。眼神迷惑。
妺子云偏頭靠近他，手掩飾口，壓低聲音對他說：
“我沒事。真的。”
蕭疏桐子一愣，然后對妺子云笑，放低聲音對妺子云說：
“我知道。”
也才想起剛才的事，手放回膝上。
沈傳心看兩個人低語，移過眼，看另兩個人站著叨叨和動作。
方才那個眼神也不恐怖，只是像很輕很輕鎖死了門，輕輕關(guān)了窗，點(diǎn)了一支燭，輕輕蓋上被，閉上眼。
然后陷入沉睡。做一個永久的睡美人。
外面的一切都鉆不進(jìn)來，里面的一切出不去，隔絕了封閉了整整一個世界。獨(dú)自溫暖自己不去打擾。
這種獨(dú)自溫暖的目光只有怕孤獨(dú)的人才會害怕吧。
他都不會去傷害別人。
沈傳心眨了下眸，不去想了。
她不需要知道那么多。她只需要做完該做的事。
“傳心要一起嗎？”裴楷隨意瞥時看見她專注的目光，叫她。
沈傳心點(diǎn)頭。從椅子上起來。朝他走去。
這五分鐘里的場景他們都得習(xí)慣，每一秒。感覺。都要。
半盞茶后。
“副會長，你耳朵為什么那么紅？”妺子云整個人不對勁了，聳起肩，弓著半個身子，斜眼微妙凝視他，活像個八卦的老巫婆。
“……我陪練熱的?！?p> “副會長你又不需要出場?！闭嫦啾┞?。
沈傳心也看他，另兩人吸引過來。一下萬眾矚目。
“……腎上腺激素分泌過多?！?p> “哦～”三人道。
別以為我們剛沒看見沈傳心不小心碰到你手了。
裴楷回瞪：接觸姑娘少怎么了，我潔身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