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位于江都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正對面的“白家板栗”，是白國偉和姚琴開的第二家店。
這是一家下店上宅的商住兩用房，地處學校、醫(yī)院、大型商超和高檔住宅區(qū)的中心位置。老店吃的是口碑和情懷，這家店則完全可以吃市口——絕佳的地理位置，自從開業(yè)以來生意就好得不得了。
白國偉和姚琴至今仍然保持著看店守店的習慣。生意早已上了正軌，交給伙計們打理，每天例行看看帳、試試貨就可以了，與年輕時相比算不得辛苦。閑暇時分再約著老朋友打打牌，生活過得比十幾年前愜意得多。
白雪駕輕就熟地推著嬰兒車就往門店后堂走，果然姚琴正在和幾個姐妹暗潮洶涌地搓著麻將。她甜甜地和熟悉的阿姨們打著招呼。
“呦，你來啦！”姚琴抬眼瞄了瞄嬰兒車，捏著嗓子喊了一聲王嘉白的小名，但并沒有挪動屁股的打算。
“我爸呢？”
“哪曉得他死到哪里去了?！币η倜粡埮疲沧套痰匕聪滤膹埮?，喊道：“杠！”
保姆小丁背著碩大的媽咪包，小心翼翼地走到白雪身邊說道：“小雪，我去給喬治沖奶粉了?！?p> 小丁比白雪年長一點，但大不了多少。按農村的規(guī)矩，十幾歲就結婚生娃了。如今自己的孩子們在農村養(yǎng)著，她則出來靠帶別人的孩子掙錢。
白家人都喊她小丁，她則按保姆公司的規(guī)矩——男的喊先生，女的喊太太。只是第一次見面白雪就明令禁止她這么叫，說把自己喊得特別老，所以才按白雪的要求喊她小雪。
白雪把嬰兒推車交給小丁，說道：“你去樓上弄吧?！?p> 說完她就坐到母親的身邊，看著母親打牌。
姚琴一邊摸牌一邊抬起眼皮看著瘦弱的小丁，低聲說道：“你怎么把小丁搞得膽戰(zhàn)心驚的。我跟你講哦，做人要善良。我們不也是苦過來的么？你不要覺得人家是保姆就欺負人家?！?p> “我欺負她？”白雪無語地往椅子里一癱，說道：“沒事兒我干嘛要欺負她？她自己搞得那個樣子的，跟我有什么關系。我看著心里還慪得慌呢?！?p> “就你講起話來咋咋呼呼的樣子，不發(fā)火就已經夠嚇人的了，”姚琴打出一張“四條”，說道：“已經走進新時代了，你還要怎么欺負別人？拿鞭子抽?。?！”
姚琴一席話讓搓著麻將的姐妹都笑了。
白雪則爭辯道：“我講話咋咋呼呼像誰??？還不就像你！”
姚琴騰出一只手來，一巴掌拍在她的胳膊上，疼得白雪齜牙咧嘴。
“你來干嘛？”
“我來看看你啊，不行啊？”
姚琴嗤笑一聲，回道：“你這么好的心思？這個點，你不都在家呼呼大睡么？”
白雪指著門外的水果、零食和各種補品吼道：“拜托，我可是特意來看你的！你看看我給你買了多少好東西！”
“你給我買東西，還不就是左手換個右手，有什么好稀罕的?！?p> “你這話說得……”白雪戳戳姚琴的肩膀，不服氣地回道：“我不掙錢，你女婿不掙錢??？”
姚琴又是冷笑了兩聲，她心想：你老公是掙錢，要不是我們的營業(yè)額都拿去給他完成儲蓄任務了，他能掙多少錢呢？
但她到底還是給女兒，也給自己在一眾老姐妹跟前留了面子。
正要好好問問女兒今天都去做了什么，凄厲的嬰兒哭泣就從樓上傳了下來。
“哦呦，又怎么搞得？”姚琴一邊出牌一邊嘆道。
“沒事兒，他就那樣。他一哭，只有小丁能制得住?！卑籽o所謂又無奈地說。
哭聲中夾雜著劇烈的咳嗽聲，讓牌桌上的人都忍不住仰起了頭。
“小雪，要不要上去看看？”其中一個老阿姨建議道。
白雪卻像沒聽到一樣，指了指老媽的牌，給她出主意。
終于哭聲漸漸微弱下來。
就在眾人都放下心來的時候，保姆小丁踉踉蹌蹌地從樓上沖了下來，滿臉慘白，頭發(fā)凌亂。
她將喬治緊緊抱在胸口，嘴唇哆嗦著，眼神飄忽凌亂。
“怎么了？火急火燎的……”白雪最討厭看到別人慌慌張張，手足無措的樣子，說話的狀態(tài)自然也就不客氣得很。
“喬治……喬治喘不上氣了……”小丁哆哆嗦嗦地回道。
“什么喘不上氣了，剛剛不還好好的么？”白雪站起來，仍舊是若無其事地往前走去，直到看到兒子憋得有些發(fā)紫的臉，才緊張起來，質問道：“怎么回事？！”
小丁哇啦一下子就哭了，結結巴巴地說道：“我就把他抱起來，放床上去沖奶粉……他就這樣了，不是我弄的……”
搓麻四人組聞言也都紛紛起身，過來查看。
有經驗的老人們一看就發(fā)話了：嗆著了！趕緊送醫(yī)院！
白雪反應迅速，立刻撈過孩子，飛快地朝對面的醫(yī)院急診跑去。她的大長腿不是蓋的，天然的母子情也激發(fā)了她的條件反射，盡管平日里疏于運動，但她拼盡了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將兒子送進了急救室。
雙腿發(fā)抖的她背部緊緊地抵在墻上，感受著氣管里的火燒火燎，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白雪感同身受地聯想到了自己的兒子，那么小的他現在也喘不過氣，一眨眼，兩顆大大的淚珠就掉到了地板上。
她倔強地將淚水拂去，站直了身子用力地瞪著急診室的大門，嘴里念念有詞：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小丁怯生生地跟在姚琴身后，看得出來姚琴也是發(fā)了狠地跑過來的。見了女兒，氣都喘不上來，姚琴緩了半天，問道：“怎么樣了？！”
恰好，急診室的門打開了，一個護士走了出來。白雪沖過去抓住別人的胳膊詢問里面的狀況。
“冷靜，冷靜！”見慣了大場面的護士平靜地說：“你別拉著我，我們正在爭分奪秒！”
白雪的喉頭滑動了一下，趕緊放開手，盯著亮起的急診燈光咬著嘴唇。
姚琴焦急地來回走動，嘴巴里也和女兒一樣念念有詞，終于她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機開始打起電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