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必須讓她離開我?!毙ぷ雍f得很是艱澀,“我這么危險一個人……”
“您又在說違心話了?!碧K盛行手指交叉,手腕擱在欄桿上,飄忽的眼神往樓下四處望。
他早就知道,肖子涵面上再冷,再硬,心總是暖的。
柔暖的心觸到冰晶上,融化了寒。
“我就是……”肖子涵眼眶通紅,仰頭盡量把眼淚憋回去,嗓音如鯁在喉,“想給她最好的?!?p> 世間有太多俗物,不是南晴不可擁有,是它們配不上他的晴晴。
肖子涵之前把南晴想成那副樣子,時不時惡言惡語,如今想來……每一句話,每個字,每個眼神,每次的態(tài)度,他自己都覺得特別難受。
更別說南晴了。
他的心都仿佛被刀剜割。
很疼,很疼……
好在,他們終于解除了誤會。
“先生,我覺得沒什么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蘇盛行盈盈淺笑,笑得嘴角上揚,眉眼彎彎,“當年您收留我的時候,不也沒覺得我是最好的嗎?”
肖子涵面露愁容,眼尾掛著絲絲疲意。
這話沒能讓他覺得有多安慰。
他仍覺得不能私自扣留南晴,不希望她不情不愿留在他身邊。
假如,他和南晴還沒有解開誤會,他還可以少些負罪感,至少把她留在身邊是怕她沖動傷害她自己。
現(xiàn)在,他甚至覺得處處為她著想都是在增添他的罪惡感。
南晴說得對,她需要尊嚴,更有尊嚴,肖子涵要明白他們此時的處境。
生命和自由,只能二選一。
在審問阮顏結束的那天深夜,肖子涵睡不著,走上浮云間的露天陽臺往落星居瞧。
直到對面屋內(nèi)隱約亮起暖黃的燈光,他一直都在思量斐樂的話。
……
斐樂看著肖子涵堅毅決然的背影,“肖先生,我得和您說實話,從心理學上說,重度抑郁癥患者……不建議結婚。”
肖子涵左手暗握成拳,修長的指甲再次掐入掌心。
“而且您有中度精神分裂和輕度雙向情感障礙,真的不建議你們結婚。不然,你們的壓力會很大,而且你們戀愛都沒有談過,怎么能談婚論嫁呢?”斐樂一時間結合醫(yī)學分析說出了心里話。
“……”背對著她的人仍是一片沉默。
斐樂無可奈何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到肖子涵身后輕聲道,“肖先生,我知道我的話您不愛聽,我也知道您是一時心疼把南晴從上海帶了回來,您害怕放手南晴會受到傷害,畢竟她現(xiàn)在無親無故,無依無靠,所以您把留在身邊保護起來?!?p> “這個出發(fā)點是好的,但是……您不應該困住她。其實您這一病早就想通了,有些事很想尊重南晴,但是你們都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感性容易壓過理性。”斐樂自己都沒注意,她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門外的蘇盛行等人早就聽見了。
她繼續(xù)說道,“這樣的狀況之下,你們之間很難有正常的溝通和生活。而且你們相互并不了解,結了婚也并沒有什么,甚至可以說是一種自欺欺人?!?p> “你的建議是什么?”肖子涵問得直截了當。
斐樂回答的意簡言骸,“我建議讓南晴自己選擇她期望的生活方式?!?p> ……
北風倏爾呼嘯而來,刮過天臺,兩人同時縮緊領口,捂好外套。
自那夜后,肖子涵一直在考慮這個問題該怎么向南晴開口。
蘇盛行收了笑臉,鄭重其事地發(fā)表他的見解,“先生,我陪伴您快十年了,雖然沒有梅嫂和嚴管家那樣深厚的情感。不過在您和南晴小姐的事情上,我無論出于朋友還是您的手下的角度上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心話。”
肖子涵牽起唇角的笑,“你小子哪會撒謊,每一次編的鬼話你自己都不信吧。”
“先生,偏題了噢?!碧K盛行笑著調(diào)侃。
肖子涵把手插入外套口袋,“你說的話我明白,不然也不會那么信任你,把你當親兄弟?!?p> 蘇盛行學著肖子涵的樣子假裝正經(jīng),“哥,您啊,外表強勢也是為了把自己保護起來。可南小姐不行,她害怕,害怕人群的指點,很害怕。”
“……”肖子涵沉默半晌,然后警惕地凝視蘇盛行,“是不是斐樂和你說了什么?”
“啊?沒……沒有啊。”蘇盛行撓撓后腦,心虛地側(cè)過頭。
肖子涵的目光尚未挪開,他微微偏頭,“這樣啊,沒有?!彼菩Ψ切Φ拇胶退坪鯇Υ鸢笣M意的點頭接踵而至。
然后,蘇盛行耳邊傳來冰冷的嗓音,似魔鬼在剝削他的皮肉,“那你這個月的工資也沒有了?!?p> 蘇盛行頓時驚愕,“……先生,不帶這樣的!”
肖子涵聞言眉心緊蹙,眼神步步緊逼,“你小子,膽肥了?”
“是斐樂不讓我說……”蘇盛行欲哭無淚,聲音一個字一個字低下去,最后變成蚊子音。
“你是找斐樂拿工資,還是找我拿工資?。俊毙ぷ雍冀K瞇笑著,笑得人畜無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個佛系總裁。
“您您您!當然是您!您就是我祖宗,我說我說?!碧K盛行湊到肖子涵面前百般討好,為了工資而扭動的身姿已經(jīng)把他的節(jié)操碎了一地。
……
那天,斐樂在回房的路上碰上蘇盛行,結果就莫名其妙和這個半吊子聊了起來。
“你說南晴還忘了什么?”蘇盛行坐在她身邊看著她翻找平板上的資料。
她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屏幕,“我查過南晴在晴川市淺陽高中的舊事,還聯(lián)系了一些教過她的老師,得出以下結論?!?p> 斐樂把資料翻到保存下來的文案上,轉(zhuǎn)手遞給蘇盛行看。
他大概看了下……
“南晴,晴川市孤兒院出身,常年與南家不和,十一歲開始離家出走,后被南家尋回言語責罵加毆打,打成輕傷二級,部分面部器官暫時性障礙,如左眼暫時性失明,右耳聽覺不清,手臂指甲印,小腿骨折三次等等。”
蘇盛行震驚地抬頭,“這些……南晴都忘了?”
斐樂點點頭,含淚別過頭。
他繼續(xù)往下看……
“小學到初中成績不佳被老師辱罵,被同學孤立,高中曾有一次被人騙到?;▓@監(jiān)控死角毆打,后被洛惜靈同學帶人解救?!?p> “……”蘇盛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后面還有,他不敢再往下看了。
斐樂從蘇盛行手中抽出平板,拍拍他的背說道,“阿晴忘記了當年在學校被人辱罵甚至毆打指責的時候了,那個時候要是沒有洛惜靈,說不定南晴活不到這個年紀了?!?p> 蘇盛行捂著臉把頭深深低下去,聲音低沉地傳來,“但洛惜靈能做的也只是九牛一毛對不對?”
“嗯?!膘硺诽痤^,靠在墻壁上感慨,“要忘還不能全忘了,你說人的記憶怎么就這么殘忍,還時不時的翻出舊賬來,扯一扯傷口。阿晴她忘了很多事……要是哪天,她突然全部想起來,后果真的不堪設想?!?p> 蘇盛行坐直了,看向斐樂,“我記得你也是父母不在身邊的,你是怎么做到這么堅強的?!?p> “可是我有爺爺奶奶護著我,他們就是我全部的精神支柱,教我讀書寫字,給我添衣保暖,每天做好飯菜等我放學……”斐樂想起年邁的爺爺奶奶淚水變止不住的流,喉嚨哽住了,一下一下抽噎,一句話也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