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起了風(fēng),開始下起了小雨,白日的溫暖不在,溫度驟降。
肖子涵朝后躺,枕著枕頭放松力氣,眼神慢慢挪向窗口,盯著窗框的鎖扣,悉聽細(xì)雨。在他快要被寂黑的落寞給吞噬殆盡的一刻,握在掌心的手機亮起,在寂靜漆黑的病房里響起清脆提示音,“叮!”
來自短信的提示。
——“今晚起風(fēng)了,我給你窗口留了一條縫透透氣,別開空調(diào)了,會著涼。祝你早日康復(fù),學(xué)校見。南晴”
肖子涵長摁上方陌生的號碼,點開新建聯(lián)系人,默默輸入兩個字備注,然后點回輸入框問道,“你在哪?”
南晴很快回復(fù),“樓下?!?p> “先別走,我去找你?!毙ぷ雍崎_被子,從沙發(fā)上拽起外套就向外跑。
瀝城第二醫(yī)院位于郊區(qū),住院樓只有寥寥幾個護士守夜,連夜燈都昏黃得幾乎沒什么生氣。
他們根本沒來得及看清跑過的人是誰,只有少年為了追求某個信念,在拐角疾跑而過揚起的一陣風(fēng)。
空調(diào)的涼風(fēng)凍得人指尖都涼,唯獨那顆真誠熾熱的心,溫暖的恰到好處。
肖子涵慌忙套上袖子,頭發(fā)迎著風(fēng)像叢叢野草在亂舞。碎發(fā)間,一雙淡棕眸子里流露出堅毅的光。
他想去見她。
想見南晴。
從來沒這么想過。
他抓住了好不容易出現(xiàn)的樹枝,再讓他放手,絕不可能!
即使折斷,也要攀上去,踏上光明。
他想走出來,重新站到她所在的世界。
南晴坐在車?yán)铮仍卺t(yī)院大門口。
她大概猜測了下肖子涵讓她等著的理由。
只見一道黑影由遠(yuǎn)及近從住院樓門口閃出來,南晴直起身,那汽車后座的傘開門下車,挪步向前靠近。
肖子涵扯了扯左肩滑落的外套,一步一步喘著粗氣。
他走得沉重,踉蹌的步伐支撐著細(xì)雨中的身影,搖搖晃晃走近。
南晴在他險些摔倒的前一刻扶住,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這么晚了還有事嗎?”
肖子涵接過南晴費力配合他身高舉著的傘,垂眸盯了她好久,在見到她的瞬間,那句“我想見你”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被丟下的委屈、被救贖的欣喜、過往的苦澀、如今的想念。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全都在肖子涵心里上演了一遍,積聚在胸口快要沖破。
他俊逸的臉龐綻開溫和的笑,“你從車上下來的?”
“嗯?!蹦锨缁貞?yīng)他輕笑,點點頭,解釋道,“我住得遠(yuǎn),周末會租車開到學(xué)生公寓?!?p> 南晴兩手叉腰,得意地仰頭,“怎么樣?都逃出來了,想不想去兜兜風(fēng)?”
肖子涵在此刻再一次意識到,有些的人出現(xiàn)真的是命中注定,在那個人面前,可以卸下所有的重?fù)?dān)和責(zé)任,輕快爽朗地笑一笑。
夜雨綿綿,聲音細(xì)不可聞,肖子涵記住了此刻所有的場景,所有的聲音,以及站在他撐著的傘下,就像注定也會被他保護的,不會忘記的這個人。
肖子涵終于釋然地笑了。
他堅定不移地愛著與他有關(guān)的親人們,可無一不是想從他身上無窮盡地索取。
所幸經(jīng)年累月之后,還有南晴流露出的善意,讓他自然地放松,做回真實的自己。
肖子涵迎著南晴揶揄的目光,笑意如沐春風(fēng),眉眼彎彎,細(xì)雨飄上他沾了汗水的發(fā)絲,閃過絲絲凝水的光。
“好啊,說走就走?!?p> 南晴呼吸一滯,她有那么一瞬間的錯愕,仿佛通過肖子涵的眼,看見了一方春華盛景,美不勝收。
肖子涵見南晴手里握著車鑰匙,客氣地問道,“要不我來開?我對瀝城的路很熟。”
“不行。”南晴擺擺手,拒絕的很干脆,“你還沒恢復(fù)。”
她不容許別人不拿自己的身體健康當(dāng)回事。
南晴稍微有些心虛,她開始后悔等肖子涵下樓,又自說自話把心里話說了出來。
似乎從她接起電話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兩人要成為共犯。
那夜,兩人在狹小的車間不言不語,南晴駛上了高速公路。
肖子涵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累得迷迷糊糊睡了過去。南晴放慢車速,關(guān)上駕駛座車窗的縫隙,打開空調(diào),伸手取過后座的薄外套,蓋到肖子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