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回到住處后更加心緒難平,一方面擔(dān)憂林如海的處境,另一方面那幾個小丫鬟的話讓她難以接受。
她此刻恨不得立即就離開賈家,省的到時候被人攆出去,林黛玉忍著擔(dān)憂和哭意,讓雪雁和王嬤嬤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fù)P州去。
紫鵑一邊勸說林黛玉,一邊讓春纖趕快去通知老太君,她知道任誰聽了那些話都會受不住。
更何況姑娘的心思比著旁人更加敏感,她如今也勸不了姑娘,這時候唯有老太太方能勸住黛玉。
史太君知道這事后,頓時勃然大怒,立刻讓人將那幾個小丫鬟都打發(fā)出去,同時警告府里的下人,誰要再敢議論林家的事,不管什么身份,一家子都要被攆出去。
隨后她親自來到林黛玉的房間,溫言安慰林黛玉一番,勸住了林黛玉收拾東西的舉動。
同時史太君告訴黛玉,讓她不要擔(dān)心,萬事都有她為黛玉做主。
林黛玉擔(dān)心林如海,問起她父親到底出了什么事。
史太君只說正在讓人探查,關(guān)于林如海的事情卻半點(diǎn)也不向林黛玉透露。
林黛玉心思機(jī)敏,雖然她早就猜到,外祖母不會告訴她,關(guān)于她父親的事,但真正問完無果后,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傷心。
林黛玉雖然心急如焚,急于想要知道林如海的消息,但她一介閨閣弱女,又客居賈家,身邊一個得力的人都沒有,如何能夠探查林如海那邊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暗自垂淚。
同時她心中打定主意,等過幾天再沒有消息,她就去求外祖母,說什么都要回?fù)P州去。
賈寶玉這些天正在和秦鐘如膠似漆,本就沒多關(guān)心賈府里的事,這日他剛回府,就聽說林黛玉受了委屈,剛想跑過去安慰林妹妹。
可巧王夫人正好將他攔下,說賈政回府后要考教他的功課,唬得的賈寶玉連忙在書房里用功,也不敢去探望林妹妹,想著過幾天討個新鮮物件,再去討林妹妹歡心。
如今賈家已經(jīng)傳開了關(guān)于林如海的事情,史太君也不能再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忙招來賈赦、賈政、邢夫人和王夫人四人商議此事。
從林如海被彈劾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尤其是最近這段時間彈劾林如海的聲勢越來越大,京中也一度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賈家自然也收到了不少風(fēng)聲。
最初賈政還積極奔走,想要聲援林如海,可是沒幾天他就被現(xiàn)實(shí)所打敗。
寧榮兩府沒人聽他的話,賈府的世交也都在彈劾林如海,賈家如今還能保持中立的立場已是萬幸。
他想要幫助林如海的計(jì)劃隨著落空,賈政喪氣之余,只得往江南去信,詢問林如海到底發(fā)生了何事,以至于鬧到如今這個地步。
林如海為了避免他失敗后牽連到賈家,只告訴賈政,讓他不要參與其中,只需要賈家?guī)退疹櫤明煊?,解了他的后顧之憂即可,其余的事情半點(diǎn)也沒有向賈政透露。
三月下旬時江南的風(fēng)暴越演越烈,京中都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賈家暗暗心驚,他們沒想到林如海在江南,竟然和以甄家為首的江南勢力對上了。
時至今日江南那邊的局勢雖說漸漸平息,但是京中對林如海的攻擊卻越來越猛烈。
賈家一直很擔(dān)心,萬一朝中哪位御史,想起林如海是賈家的女婿,然后將這把火燒到他們頭上就糟了。
基于此賈家這段時間非常低調(diào),就連經(jīng)歷過大風(fēng)大浪的史太君,對林如海所做的事情都感到驚心不已,擔(dān)心賈家會被林如海牽連到。
不過她對林黛玉的疼愛倒是真的,這段時間她一直禁止府里談?wù)摯耸?,就是想要護(hù)住林黛玉。
但她沒想到竟然有人將此事泄露出去,還弄的滿府皆知,而且還讓黛玉聽到了。
這讓她心中極為憤怒,若不是眼下急需處理林家的事,賈家也亂不得,她定然要將幕后之人揪出來,看看到底是誰在興風(fēng)作浪,想要逼走黛玉。
如今賈府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林家的事,都在擔(dān)心賈家會被林黛玉連累。
史太君知道現(xiàn)在也到了該做選擇的時候,否則任由這種趨勢蔓延下去,賈家還不知道會生出多少事端。
她知道自己這個外孫女像極了她女兒,性子極為要強(qiáng),到時候若是因?yàn)楦锏哪切╅e言碎語,逼的黛玉有個三長兩短就悔之晚矣,到時候她也對不起她已經(jīng)逝去的女兒賈敏。
而且相比著黛玉這個外孫女,在她心中還是賈家更為重要,史太君原本就一直在擔(dān)心林如海的事情會牽連上賈家。
結(jié)果怕什么就來什么,前幾日甄家、南安郡王、輔國公等勛貴都在向賈家施壓,她也不能不考慮這些親戚故交的態(tài)度。
史太君環(huán)顧眼前的兒子兒媳后,問道:“如今江南那邊是個什么情況?”
賈政緊蹙著眉頭,心情頗為郁悶的說道:“回母親的話,前天甄家那邊來了消息,說是江南那邊已經(jīng)平靜下來,就等著京中這邊的裁決!”
“你妹夫呢,他那里有什么消息?”
賈政搖頭嘆道:“妹夫那邊這半個月來,都沒有再傳過來什么書信,兒子如今也不知道妹夫那里如何了?!?p> “不過前幾天江南那邊傳來消息,說是妹夫遇刺,受了重傷,現(xiàn)在也不知道是個什么情況。”賈政有些擔(dān)憂的說道。
他雖然對林如海這次的舉動略有不滿,但還是頗為關(guān)心林如海的情況,他支援林如海的計(jì)劃失敗后,仍在積極的打探江南和朝中的消息。
“你說你妹夫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害的咱們被甄家來信責(zé)怪,就連南安太妃也說我們不顧念舊情!”史太君埋怨道,她對林如海極為不滿。
甄家怎么說都是賈家的老親,當(dāng)年林如海到揚(yáng)州上任時,她還給甄家去信,讓甄家照顧林如海夫婦。
沒曾想林如海竟然翻臉不認(rèn)人,無緣無故的就對甄家下手,史太君惱怒林如海的同時,也對林如海遇刺的事情漠然視之。
自從她女兒賈敏去世之后,她就對林如海頗有怨言,當(dāng)年她女兒跟著林如海遠(yuǎn)赴揚(yáng)州,盡受了苦難,還常被陸家那個老太婆刁難,要不是林如海沒有照顧好她女兒,賈敏也不會那么年輕就去了。
這也是為什么賈敏一去世,她就派人接走林黛玉的原因,她實(shí)在不放心將黛玉交給林如海照顧。
現(xiàn)在她對林如海更加不滿,若非為了黛玉,她早就站到甄家那一邊,如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想硬拖著也不行了。
史太君心中一嘆,賈家也到了該做選擇的時候,不過她久經(jīng)世事,并未急著表態(tài),而是繼續(xù)問道:“老二你現(xiàn)在有官身,可知道這幾天朝中是個什么情況?”
賈政擔(dān)任的工部員外郎,在京中只是個從五品的小官,平常連個上朝的資格都沒有。
京官四品及以上官員才能上朝,四品以下官員非傳召不得上朝,延康帝時朝廷是五日一早朝。如今到了元雍帝掌權(quán),是三日一早朝,但元雍帝比較勤勉,這段時間因?yàn)榻现?,幾乎天天坐朝?p> 賈政無法上朝,再加上他為官這么多年,身邊也沒幾個朝堂好友,只能打聽到朝中發(fā)生的大致情況,根本沒辦法摸清楚朝中的具體風(fēng)向。
此時聽史太君問起,賈政只得將他這些時日,費(fèi)盡精力從同僚那里打聽到的消息說出來:“妹婿幾乎被天天彈劾,不只是江南那邊,就連京中的督察院、禮部、鴻臚寺的官員都在彈劾妹夫?!?p> “說妹夫在揚(yáng)州收受賄賂,倒賣鹽引,欺壓鹽商,截留稅銀,結(jié)黨營私,還有一些更要命的罪名,總之妹婿這次得罪的人太多了,都在網(wǎng)羅罪名,想要參倒妹婿?!辟Z政滿是憂慮的說道,這次林如海得罪的勢力不僅有京中的勛貴,還有不少文官派系。
他雖然也是文官,但素來被文官集團(tuán)打壓和排擠,一直融不進(jìn)文官的圈子。
一是因?yàn)樗莿踪F出身,和文官不是一個路子。二是那些科舉出道的文官,向來瞧不起靠恩蔭和捐官出仕的官員。
他未走科舉之道,身邊沒有同科、同年的幫襯,也沒有坐師的提攜,這也導(dǎo)致他為官二十多年,只是從六品的工部主事升到從五品的工部員外郎。
賈政心中對自己這些年的遭遇一直非??鄲?,而林如海不僅是他的妹夫,還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文官好友,因此他并不希望林如海出事。
史太君看賈政的神情,似乎還有隱瞞,心中有些惱怒,都到了這個時候,她這個小兒子還看不清眼前的形勢,開口責(zé)問道:“有什么就說什么,不要隱瞞,都一并說出來?!?p> 賈政心中無奈,他素來事母極孝,不敢違逆史太君的意思,只得說道:“前幾天,兒子聽人說皇上要將妹夫押解進(jìn)京,最少也要判個流放之罪,還有的說要判抄家之罪,甚至?xí)?,會!?p> 賈赦看賈政在那吞吞吐吐的,話也說不完整,怒斥賈政道:“在母親面前你還遮遮掩掩!”
訓(xùn)斥賈政之后,賈赦隨即對史太君說道:“母親,兒子聽說,妹夫這次的罪名極大,很有可能要抄家滅族?!?p> “這些天若非我到處賠笑,恐怕有不少人都會彈劾到咱們頭上!”
史太君驚問道:“這和咱家有什么關(guān)系?”
“有人說咱們替林家隱匿財(cái)產(chǎn),畢竟外甥女還在咱家住著,妹婿年年都往咱家送東西過來?!?p> 賈赦之所以如此說,就是他察覺到,林家這些年往他們家送的禮極不正常,尤其是林如海孝敬老太太的年禮,比著往年多了太多,他還真有些懷疑老太太,是不是在替林家隱藏財(cái)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