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人慘叫著昏了過去,景湛自慌亂的人群中走出,上前怒斥:“南淵以血統(tǒng)立族,是創(chuàng)世神定下的規(guī)則,無人可以更改,今日你們這些莽漢惡民,趁淺海不備借機行刺,做出一些驚悚言行便想顛倒乾坤,簡直癡人說夢!今日我就要用我南淵王族的引水術(shù)將你等斬殺,讓你們知道何為天命,何為王族正統(tǒng)!”
說罷景湛抬起手臂凝神聚力,幻化出一把光芒璀璨的水劍,直指對面七星鰻。
景湛作為南淵的繼任王者,自小有別于其他嬌奢的貴族子弟,各項教習非常嚴格,加上自己勤奮上進,成年后能文能武,是南淵這一代中難得的人才,淺海人被景湛的話激起了沉睡已久的血性,紛紛挺直了腰板。
“不錯!”
“殿下所言不錯!”
“引水術(shù)是記錄在通典中的高階武學,只有血統(tǒng)尊貴者才可修習,是創(chuàng)世神給王族的特權(quán)!”
“景湛殿下血統(tǒng)尊貴,自幼苦練引水術(shù),如今功力無人能敵,斬殺你們這群賤民易如反掌!”
“竟敢違抗創(chuàng)世神的規(guī)則!逆天行徑,不得善終……”
“……”
明堂眾人沒有得到命令,只紋絲不動的立著,對著叫囂的人群置之不理,七星鰻在一片喝罵聲中揚起了嘴角:“我簡直——迫不及待了?!笔直圯p輕一揮,白光閃過,水中赫然現(xiàn)出三把水劍,劍鋒直至對面。
景合見此情景大驚失色:“御史!怎么回事!她明明是深海賤民,怎能修習引水術(shù)!”
薛檸絕望的瞪大雙眼:“這……本官實在不知。”
“王者一族才是最尊貴的血統(tǒng),創(chuàng)世神不會讓任何人超越我們!”景合看著七星鰻,眼中殺意四溢,“景湛,殺了她!”
景湛匯集全身氣力,手中水劍光芒倍增,橫袖一掃,水劍呼嘯而出,穿透海水,瞬間已至!
七星鰻輕輕撥動最右側(cè)的水劍迎了上去,兩劍碰撞的瞬間均化為無形海水,強大內(nèi)力溢出,激蕩出洶涌海波,殿內(nèi)眾人被沖擊的站立不穩(wěn),景湛又迅速凝出一把,握于手中斜身格擋,接下了七星鰻擊來的第二把水劍,兩把水劍消散,景湛被逼退數(shù)步,眼看第三把水劍擊來,景湛來不及凝劍,王族中修習過引水術(shù)的人紛紛上前助陣,十幾把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水劍很快列于水中,向第三把水劍正面擊去,可惜這些功力太弱,在接觸到劍身的一刻就消散不見,水劍威力不減,將勉力躲避的景湛擊中,景湛右臂揚起血痕,摔倒在地,胸中血氣翻涌,面色痛苦。
“如此,你還堅持自己是王族正統(tǒng)嗎?”七星鰻的聲音響起。
景合推開眾人,上前運行內(nèi)力,周邊海水在他手中仿佛停止了流動,漸漸凝成一道肉眼可見的盾牌,景合不斷運氣將盾牌擴大加固,其他人也慌忙上前運氣相助,盾牌轉(zhuǎn)瞬成了一道水墻,橫在兩方之間,整個水晶宮在重壓下發(fā)出了悶響,七星鰻看的有趣,直等水墻凝好,一個冷哼旋身掃出一道凌厲水波,向著水墻而去。
淺海眾人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海水中一道細細的波紋向水墻而來,時間在這一刻變得漫長難耐,二者終于碰撞在一起,海水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爆裂開來,波紋輕易在水墻上拉出一道口子,隨后偏離了方向,切斷了水晶宮的穹頂向水面沖去,平靜的海面上猛然激起萬丈水幕,隨后緩緩落下歸于平靜,水晶宮自中間被生生割裂為兩半,嘎嘣作響,在珊瑚樹頂搖搖欲墜,水墻后的眾人被余波震倒在地,潰不成軍,多人口鼻溢血,四下一片哀嚎。
景湛和親兵扶起吐血不止的景合,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七星鰻的頭頂漸漸幻化出晶瑩的桂冠。
“如此,你還堅持自己是王族正統(tǒng)嗎?”七星鰻道。
“不可能,這南淵中從未有人能將引水術(shù)修煉到頂級,這是怎么回事!創(chuàng)世神怎會將最純正的血液賜予王族之外的人!”景湛喊道。
薛檸滿面震驚:“至高禁忌的孿生子,身體中流著的竟然是南淵最純正的血液,至純血液與高階武學并存,南淵已出現(xiàn)比王者一族更強的人,王者之位……自然更替了!”
景合捂著胸口,神色絕望而不甘:“我淺海王族多年安逸,養(yǎng)尊處優(yōu),終失去了利爪尖牙。”劇烈的幾聲喘息過后,他圓睜著雙眼,停止了呼吸。
王者的死仿佛開啟了恐懼的開關(guān),淺海眾人尖叫著四處逃散,從水晶宮穹頂越來越大的裂口處奔逃而出,空曠的海域中,一條十幾圍粗的白蛟靜靜懸著,大口張開瞬間吸進了七八個人,甩了甩脖頸滿意的吞了下去,其余人嚇的魂飛魄散,忘記逃命呆立當場。
七星鰻和明堂眾人不急不慢游了出來,一襲紅衣猶如地獄惡鬼,吸引著所有人的驚恐目光。
只見她輕盈躍至白蛟背上,妖艷雙眼閃著魅色,張開雙臂閉目凝神,時空仿佛靜止,隨即,所有人都聽到了自深海而來的詭異聲響,一雙由水凝結(jié)而成的巨大手掌自海底緩緩升起,如同一個托盤一樣,將水晶宮握在掌心,手掌慢慢合攏,由鯨骨和礁石建造的龐大建筑在強壓下達到承受的極限,墻壁和支柱發(fā)出令人絕望的碎裂聲,逃到殿外的淺海人被這從未見過的力量驚呆了,一時竟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夢境。
地動山搖間,響起景湛瘋狂的嘶吼聲:“通典!南淵通典在水晶宮中!住手!住手!”
紅衣少女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白皙的十指驀然收緊,海中的手掌如同影子一般,以一模一樣的姿勢握拳收縮,水晶宮在這雙透明的手掌中轟然崩塌,連同其中未逃出的人一起化為了粉末,無數(shù)巨大的碎屑緩緩向深海沉去,砸倒了無數(shù)珊瑚枝椏。
“瘋子!瘋子!”景湛不管不顧的沖來,“南淵通典是一族命脈!你竟將其毀于一旦!你是瘋子!”
七星鰻靜靜漂浮在海水中央俯視著眾人,如同死神降臨,她冷眼注視著狼狽的景湛,微啟雙唇:“如此,你還堅持自己是王族正統(tǒng)嗎?”
景湛頹然倒下,貴族百官沒有人再敢正視面前的紅衣少女,海中一片死寂。
“南淵闔族跪拜新任王者!”烏賊朗聲道。
戰(zhàn)栗中的整個南淵向面前這位紅衣少女低頭屈膝,俯首跪拜下去,山呼聲層層傳了出去,響徹整個海洋。
海底山脈腳下是深不見底的從極海溝,紅漿源源不斷自地心深處冒出,觸到冰冷海水的瞬間,冷熱相激冒起滾滾黑煙,海水中彌漫著刺鼻的味道,乳白色的海底河像一條鬼魅的飄帶懸在海中,四周暗流涌動水勢復(fù)雜,成群的五棘鯛、金目鯛和海魴在水流中游躥,十字蛸幽靈般滑過,兩只大耳拍打著泅水,軟硬珊瑚、海百合、??秃>d則占據(jù)著谷坡和崖壁。
海溝西側(cè)是海底森林,茂密的石化樹生的極為粗壯,根根挺立,時不時有幾只黑眼魷魚和海蜘蛛出沒,腳下的貽貝田上密密麻麻趴著紅色斑駁的巨型管蟲,幾枚夜明珠散發(fā)著慘白色的光,將林間一塊空地耀的明亮,光亮和黑暗的交界處探出許多珊瑚石的枝椏,扭曲著投射出長長的陰影,仿佛無數(shù)根手指從頭頂上方俯撲而來,空地中央,血紅色的珊瑚枝座椅上坐著南淵王者七星鰻。
安薩和安瀾坐在海底淤泥上,難耐的高溫和有毒的氣味讓安薩喘咳不止,一旁的安瀾卻仿佛一具失去感覺的驅(qū)殼,只呆愣的跪坐在地,扯著安薩的衣角喃喃道:“只差一步,只差一步我就是南淵的王妃了!你選的是我,你幫我啊……你讓她退位,讓景湛上位……”
安薩“啪”的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住嘴!空有野心卻沒有本事!你已經(jīng)敗了!我將一個嬰兒扔進從極海溝,剩下一個在身邊親自養(yǎng)大,為的就是阻止禁忌,本以為你贏得了殿下的心,能躍上高位保我安家周全,卻不想選中的是個廢物,扔掉的卻成了事!”
安瀾捂著臉,傷心欲絕的看著安薩:“看到她贏了,坐上了王者之位,你后悔了,后悔當時選錯了人是吧,你應(yīng)該做她的好祖母才對,你當初扔掉的應(yīng)該是我!”說到這里,她仰頭大笑起來,“不可能了,我都看到了!你親自派人追殺她!你要她死!”
“做了那么多,仍然擋不住禁忌?!卑菜_長嘆一聲,“禁忌果然不可逆轉(zhuǎn)。”
“什么狗屁禁忌,我根本不信!”七星鰻站起身向安老太走去,“本來我和她都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簡單活著,是你丟棄了我,一次次殺我,將我逼上絕境,我躲在這里兩年,吃盡苦頭,炙熱海水和磺毒讓我身體損傷嚴重,壽命折損近半,以此為代價,我得以靜心練成引水術(shù),滅寒螺堂,收服明堂,震懾深海,統(tǒng)領(lǐng)南淵,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逼咝泅牳┮曋Z氣異??侦`,“不是禁忌操控了人心,而是人心成全了禁忌?!?p> 她劍尖輕輕一挑,刺穿了安老太的胸膛,安瀾發(fā)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叫聲,安老太注視著眼前二人,緩緩倒地。
七星鰻拔出劍,走到安瀾面前:“別裝了,殺掉她的瞬間,我沒有從你心里感受到一點痛苦?!?p> 安瀾雙目赤紅,全身散發(fā)著掩蓋不住的嫉恨:“把王者之位還給我!當初是我助你,你才能修得引水術(shù)!”
“你覺得我無法修習才痛快給我的不是么?更何況我們是公平交換,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
“我要的不是那個男人,是至高權(quán)勢和地位!是你搶走了我的東西!”安瀾吼道。
“最好掩飾一下心中的恨意,我對你并沒有比對別人多幾分耐心。”七星鰻回身坐于椅中,“你我不能在南淵并存,聽說中容建起了一座書院,正在召集各族子弟,就讓彼此都安心吧。”
安瀾一愣,隨即縮起身子拼命搖頭:“不!你想趕我出族?不可能!南淵人受先天制約,一旦出海身體損耗極大,常年居于外族更會縮短壽命,你不能這樣對我,不能這樣對我……我要留在南淵,只要給我榮華富貴,我會安分待著!”
“帶著你的男人去中容草原,永生不得再踏進南淵半步,否則我會親手殺了你。”
七星鰻抬頭看著萬頃海水,眼神變得詭異而迷醉:“相信我,總有一天,你會覺得離開是幸運的?!?p> 南淵立族五百一十六年,新任王者七星鰻繼位,斬殺前任王者景合三族共九千人,大小官員兩萬人,海洋腥紅半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