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院雖是他家建的,食堂伙食很好,但中午的飯食,一直是在阮宅做好后,差人送過來,他坐在病床前一口一口地喂她。
易琳不習慣這么被伺候,伸右手去接碗和勺,雖然抬手的時候有些困難,“我自己來吧?!?p> 他不給,還是一口一口地喂,阮清時臉色不好,像在生氣,她只能作罷。
喂了好一會,他才開口,“為什么掛電話?”
說實話,易琳幾年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度過年年日日,度過春夏秋冬,對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之道不甚了解,以前的她,喜歡就要,不喜歡就斷,獨善其身貫了,她不知道阮清時為何生氣,為何黑著臉,又為何問出這么一個問題來。
她想了一會,并非是很難回答,而是她覺得阮清時問題于她而言沒有答案,她一直如此,習慣如此,“因為……因為頂棚上有東西掉了,我看不見只能先掛掉,護住頭?!?p> 阮清時像沒聽見她的話語,把勺放回碗里,臉上的表情很凝重,就像烏云住進了身體里,亮著燈都覺得壓抑?!澳闶遣皇桥履銜?。”
他怕她害怕,一直在電話里說,我在。
但她沒回,手機里都是東西砸落的聲音,然后電話就掛了,把她救出來的時候,手機在她手里,緊拽著。
她低著頭,沒說話,額角被包著,手臂也被包著,像是個犯了錯的小孩。
阮清時起身,出病房,到外間的客廳。
“你去哪?”雖然易琳不知道這有何可生氣的,可是她怕他生氣,怕他不理她,他一生氣,她就沒了底氣。“我下次不會了成不成?你別生氣?!?p> 阮清時回頭,好像是拿她沒轍了般,語氣軟,“我去給你拿藥?!?p> 張嫂在外間的客廳,還有兩個傭人,叫一聲就好,他就是故意的。
原來表錯情了:“哦?!?p> 他取藥回來,問她,“你剛剛說什么?我沒聽清?!?p> 易琳覺得他就是故意的。
“我說下次我不會了。”
阮清時繼續(xù)拿起碗喂她,“不會什么?”
易琳更加覺得他是故意的。
已經坦白了,也不在乎多說一點,所有她很直接,她知道他在氣什么,“不會一個人抗了?!?p> 他臉上的烏云沒了,壓抑沒了,他笑著,“嗯,聽清楚了?!?p> 他就是故意的。
吃完飯后,阮清時總是問她,惡不惡心,想不想吐之類的。
“沒?!八龘u頭。
她也問:“電梯是不是有人動了手腳?”
停電時,電梯快要到五層,斷電后,電梯啟用備用電源升到五層,但最后還是墜落,很大可能有人搞鬼。
阮清時不讓她多想,親了親她的額間:“這些事都丟給我,你好好休養(yǎng)知道么?”
她點了點頭,思緒飛遠了。
阮清時替她把藥餅子里的藥拿出來,遵醫(yī)囑取了一顆,再取兩顆膠囊。
倒了杯水,先自己嘗了口水都溫度,再遞給她。
現(xiàn)在易琳在阮清時那里像一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殘疾人一般,連喝藥都要遞到嘴邊。
她兩只水汪汪的眼睛眨了兩下,懵懵懂懂的,看看他手里的藥,再看看他。
她慢吞吞的接過去還沒喝。
阮清時看著她很不情愿:“怕苦?”
還當真以為她怕苦,“那等會再喝,我去給你買糖?!?p> 易琳等了會“沒,不怕苦,我可以,”接著就把藥往嘴里灌,又咕嘟咕嘟的喝了好多水。
直到喝完了一整杯。
“還想喝?”
她把杯子遞給他,點了點頭,等人出去了,才忍著苦把嘴巴里完全沒下去的藥咬成粉碎,那兩粒膠囊外殼已經化了,里面的苦澀的藥粉也散開來,一起被易琳干咽進咽喉里。
等到水來了,再把嘴里的苦澀沖淡。
醒來之后第二天,張嫂和傭人會早上來,晚上回阮宅,阮清時在醫(yī)院里陪她,都快把這當家了。
易琳躺了幾天,頭沒洗過,額角受傷了,雖沒碰到頭發(fā),但醫(yī)生說不要洗頭,以防傷口碰到水。
但是她受不了,她愛干凈,頭好油,感覺整個人都好沉重,阮清時靠近她的時候,她都會在意地往后靠,阮清時在外間的客廳開視頻會議,所以她偷偷叫了張嫂。
張嫂:“您要什么?”
易琳把聲音放小,怕阮清時聽見:“張嫂我想洗個頭,你能幫我洗嗎?我手,”她抬了下受傷的那只手,手臂擦傷了,面積有點大,還包著繃帶。
“可您的額頭?”
易琳把手指放在嘴唇中間,比了個消聲的姿勢,漂亮的眸子靈動地瞥了一眼門外,在病床上正好能看得見外間客廳的沙發(fā),還有坐在沙發(fā)上正在開視頻會議的阮清時,“沒事,只要小心一點,就不會碰到水。”
“可少爺?”
他允許嗎?醫(yī)生不是說不能洗頭?
“我們動作快一點,先斬后奏?!币琢諒澲劢?,說著小陰謀。
頭發(fā)濕了,他還能不讓她洗不成。
張嫂在阮家十幾年,但是現(xiàn)在想叛變,她家少夫人偷偷摸摸的樣子真是讓愛不釋手,拒絕不了啊。
叛變了的張嫂也看了看她家少爺,然后朝她美麗到讓人無法拒絕的少夫人使了個眼色。
她移開被子,將剛剛看的書隨手放在病床上,走過病房門時,阮清時就看見了。
但易琳沒看見,繼續(xù)輕聲走去浴室。
阮清時收回視線,對著會議視頻,用流利的口吻,說了一句:“La séance est levée.”
La séance est levée是法語,會議到此結束的意思。
他把平板遞給阮雷,就進了浴室。
阮清時枕在浴室的門欄上,清咳了一下嗓。
張嫂正在放水,易琳用沒受傷的右手正在拿支架上的洗發(fā)乳。
易琳光聽聲音就知道,被抓包了!
她的頭還沒淋濕呢,嗚嗚嗚.......
剛剛拿起來的洗發(fā)乳手滑,沒拿穩(wěn),停在半空中砸了下來!
阮清時眼疾手快,接下了掉下來的洗發(fā)乳。
“張嫂,我來吧?!?p> 叛軍張嫂很老實的出去了,而且很地道的把門帶上。
“想洗頭?”
雖然被抓包了,但要有志氣,“嗯?!?p> 然后期待地看著他。
“傷口不能碰水,聽話,再忍忍?!?p> 反正已經被抓包了,就破罐子破摔:“忍不住了怎么辦?”
易琳很委屈的表情,她愛干凈,已經忍了兩天了!
“我保證不讓它碰到水成不成?”
她還叫他“阿時”,語意輕柔,她從來沒這么叫過他,她以前要么叫阮清時要么去掉姓。
“真的很想洗?”
易琳見機會來了,瘋狂點頭。
阮清時剛剛嚴肅的臉,開始壞笑:“叫老公,我?guī)湍阆??!?p> 易琳:“......”
他們倆雖然領了結婚證,剛剛叫他阿時,實屬厚著臉皮叫的。
老公,現(xiàn)在她叫不出口。
“我叫張嫂幫我洗?!?p> 阮清時:“張嫂她忙?!?p> 易琳:“......”
易琳嘟囔“她不忙?!?p> 叛軍張嫂現(xiàn)在回歸大本營:“少爺,我家里來了電話,出去接一下?!?p> 易琳:“......”
看面前的人兒,想開口,但又深深憋了回去,阮清時臉上的笑容把絕色的臉龐,襯了又襯。
他把臉已經紅透的人抱起,放到洗漱臺上:“等我,我去給你放水?!?p> 易琳還在到底要不要叫老公問題中徘徊,“?。?!”
“哦。”
阮清時去放水,用手試著水溫。
惠資醫(yī)院是阮家建的,VIP病房內設備齊全,浴室里有浴缸。
他進進出出了好幾趟,在浴缸里墊了床被子,他讓她躺到浴缸里,脖子枕著枕頭,他用花灑幫她洗。
“阿時?!彼呐笥堰@么叫他,她也想這么叫,許是浴室里熱氣太多,悄悄把比花還美的臉蛋給熏紅了。
“你是不是以前幫其他女孩洗過?!彼脮瑫f情話,會替她洗頭。
他抬了把椅子,黑襯衫的袖口翻了上去,皮膚很白,他擠了一坨洗發(fā)乳到手里,然后往她頭上抹。
先洗發(fā)尾,在洗頭。
他聽見她叫他阿時,嘴角挽著,沒點破她,叫他什么都可以,那是他給她的特權。
“沒有。”他這輩子唯一喜歡一個人,那就是她。
“那你怎么這么會?”
他開始去給她洗頭,很輕很輕的揉,他手指細長,指腹很暖,按摩得好舒服,“上次見你洗,看一次就會了。”
易琳漲紅了臉,不說話了。
今天她不宜說話,不宜問問題,老踩雷。
她只在他面前洗了一次頭。
上次行房事之后,他抱著她去洗澡,他耍流氓偏要和她一塊洗。
她就紅著臉,在他面前,洗了頭,洗了澡。
他是商業(yè)帝國的掌權者,征戰(zhàn)商場,所向披靡,很多人怕他,怕他的手段與權利。在外人眼里,他是一個冷面冰山,殺伐果斷的修羅王。
可在她這里,他會替她洗頭,喂她吃飯,小心翼翼的去親她的額間,連說話都是輕聲輕語。
這樣的男人,她怎會不愛,她要把她所有的惡與不善都藏起來,把最真誠的一面,最好的一面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