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牧畢竟是一個成功人士，那些老同學，不管是他愿不愿意都會爭著搶著想要在他的手機里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這給孫錦炎的調查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可是找到那些人的時候，孫錦炎又一次失望了。
“誰？李德海？我們班里有這個人嗎？”
“聽說他和你一個宿舍?！?p> “跟我一個宿舍？……??！我想起來了，就是那個每次都能拿獎學金的，對吧？他怎么了？”
“你最近一次和他聯系是什么時候？”
“嗯……畢業(yè)聚餐？等等，聚餐的時候他來了嗎？不好意思，我實在是不記得了，你再去問問別人吧?！?p> 李德海住的是6人宿舍，孫錦炎問遍了和他一個宿舍的人，得到的答案卻都是一樣的。不認識，不記得，沒聯系。
李佳牧說他記得是研究室的同學一起幫忙搬的家，可這些人卻沒有一個人記得那件事，甚至對李德海這個人都沒什么太大的印象。
李德海這個人仿佛只在極少數人的生活中短暫地出現，然后不留下任何痕跡就消失不見一樣，就連他現在的同事，對他的了解也僅僅是技術超群，沉默寡言而已。
而李佳牧記憶中李德海唯一的家人，他的父親李永昌也在三年前因病去世。而這個曾經受恩于李德海的李佳牧，對這件事卻是一無所知。
李德海這個人就像一座孤島，拒絕一切外來人的探索，只等著島里的原住民一個個地離去，直到原本就人煙稀少的孤島徹底變成一座荒島。
“所以小炎還是沒有查到那個室友嗎？”
鐘子期抽空問了一嘴。兩個人竟然像是無視了李德海這個當事人的存在一樣，自顧自地“聊”了起來。
“不如我們也學學白筱實，做個大膽的假設。關于這個合租的室友，我們可以有三種假設。第一，他有精神分裂，一直以為有這樣一個人在他的身邊，但其實是他的第二或第幾個人格。第二，他為了不被人打擾或者說不被人侵入私人領地，所以故意捏造了這樣一個假室友。第三，他想捏造一個自己有精神分裂的假象。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沒有第四條，就是真有這樣一個很神秘的人，只是這個人不在國內，甚至已經更換國籍。不過第一點和第三點我們需要多找?guī)孜粚＜襾斫o他做詳細的檢測，還要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做出判斷。所以我們先說說第二條?！?p> “有必要為了不被人打擾，就做那種事情嗎？直接拒絕不就好了？”
“一般人當然不會。但剛剛聽了溫蒂醫(yī)生的話還有從筱實帶來的物證來看，我覺得還是有可能的。張敏是一個逼迫自己對李德海沒有邊界感的人。所以李德海為了拒絕這個妹妹進入自己的私生活就對她撒了謊。只是李德海這個人做事太謹慎了，撒謊也要撒得真實，所以干脆就把戲做全了?！?p> 李德海的房間布局在外人看來的確像是兩個不同性格的人在居住。他曾經使用過的那間房，所有的裝飾物都以簡潔為主，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多余的裝飾，只有必備的一些生活用品。而另一間曾經居住過“同學”的那間屋子里就多了一點生活氣息，甚至還曾有過一些小裝飾。這些從墻壁上殘留的印記中可以推斷出來。
“那為什么三年前突然說室友搬出去了？”
“因為他父親在三年前去世，張敏成了他唯一的家人。而且?guī)缀跏窃谕荒陱埫糇隽艘患?，讓他不得不更在意這個妹妹，也是在這個時候讓李德海更加確信，他需要更關注這個妹妹?！?p> 開羅旅游。簡單地出國游，沒想到遇到了意外的襲擊事件。如果張敏就那么客死異鄉(xiāng)，李德海就徹底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那個阻礙兩人的關系更親密的假室友，就沒有繼續(xù)存在下去的理由了。
也是在那個時候李德海發(fā)現，其實他防張敏如此簡直是多此一舉。張敏沒有像他預想得那樣要求搬過去和李德海一起住，也沒有經常去他家里做客。但張敏身邊的威脅也一點都沒減少。
“不過我們還是要先說回來他父親生病這件事?！?p> 李德海的父親李永昌被診斷出來患有癌癥是在八年前，李德海之所以那么努力工作，又不肯去和李佳牧一起創(chuàng)業(yè)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創(chuàng)業(yè)有風險，而且工作時間不穩(wěn)定，他沒有辦法照顧生病的父親。
但華安科技是一個成熟的企業(yè)，有穩(wěn)定的工資和完備的人才拔擢機制，只要李德海有真本事，就不怕沒有高額的工資和獎金。當然這些無法與一個創(chuàng)業(yè)的CTO比較，但對于當時的李德海來說這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李德海在校期間選擇研究人體熱成像原理，以此為基礎開發(fā)各種配套的應用，也是因為他的父親。他的祖父就是疾病纏身過世的，他知道家族中有這樣患病過世的人，其后代的發(fā)病幾率也相對較高。加上父親的工作環(huán)境真的說不上有多好。老工廠，陳年油垢加上永不落下的灰塵，長時間的勞作，都會讓人容易換上塵肺病等職業(yè)疾病。
李永昌拒絕手術治療，他不想給李德海太大的經濟負擔，但還是拗不過兒子的關心，最終選擇住院治療。李德海原本想把父親帶到寧安市來照顧，可父親不愿意拖累兒子，打擾他的工作，加上老家的人熟，環(huán)境也熟，比起在陌生的城市悶在家里，的確要更適合養(yǎng)病。
就這樣，李德海特制了一個平板電腦給父親解悶，同時利用平板電腦發(fā)送給他的熱成像數據，判斷父親每一天的狀況。也正因為李德海這么做了，他才沒有錯過去見父親的最后一面。甚至連醫(yī)生都說，李永昌一直在等著見兒子最后一面，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李德海是為了照顧父親才會給父親送去特制的平板，他送妹妹筆記本的時候，其實并沒有想到那個層面，只是出于單純的好意。但很快筆記本就派上了真正的用處。
他發(fā)現了周明輝對張敏有些扭曲的好感，他擔心妹妹會遇到什么危險。他開始監(jiān)視所有可能會威脅到妹妹安全的人。
“我有一點不明白。張敏最多只是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就算是同母同父，也不會有人對自己的妹妹做到這種程度吧？”
“這就要說到另一點。李德海從小沒有母親，可以說他是整個家庭的精神支撐。”
小孩子懂事早，知道體貼家里的長輩，但這種過早的成熟也讓他走向了一個極端。他給自己加了太多的負擔，為了能讓自己從這種負擔中喘一口氣，他苦中作樂，開始享受起被人依賴的感覺。
最開始的時候是祖父母對他的依賴，之后是父親對他的依賴。最后連父親都走了，他就從妹妹張敏那里索取這種被依賴的感覺。
“感覺他們還真的是親兄妹，都有一點鉆牛角尖的毛病，都不喜歡放過自己?！?p> “也都有點情感障礙。他認為作為哥哥有義務保護妹妹，張敏認為作為妹妹有義務維系兄妹關系，彌補他缺失的親情。在這個過程里，兩個人都慢慢地走上了歧途。”
“嗯，非法監(jiān)視，的確是不應該。”
“不過子期，我覺得這里面也有我們的責任。無論是哪個國家，對于跟蹤狂這類案子都不是很重視，除非當事人真的受到了傷害變成了所謂的‘實際受害者’。但就算立案了，也很難給予受害者確切的幫助。可以說在這方面，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也就是說，我們的無能，他們對我們的不信任，也是造成這個悲劇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