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久違的親人

　　“你那兒子動不動就聯(lián)系不上，再過兩天沒錢花了就回來了，急啥。我中午剛炒了一碗雞蛋鹵子，沒放辣椒，舅媽給你下碗面去。路上又吐了吧？”

　　白筱實(shí)最喜歡吃舅媽炒的雞蛋鹵子了。

　　黃豆醬是舅媽用地里種的黃豆親自下的，存在醬缸子里至少3年，又醇又香。炒醬用的雞蛋也是雞棚里養(yǎng)的母雞下的，黃瓜等到要切的時候再去菜園子里現(xiàn)摘。面條雖然是買的現(xiàn)成的掛面，但這幾個簡簡單單的組合，就能做出白筱實(shí)最喜歡吃的打鹵面。

　　舅媽把人推了出去，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那阿姨透著紗窗往里瞅了一眼，飛快地開門跑進(jìn)來，又坐到了白筱實(shí)的對面。

　　舅舅好像早就料到了似的，剛泡好的茶已經(jīng)倒好了三杯，但給白筱實(shí)的卻只是白開水。

　　“王志強(qiáng)前頭那工作好像做了挺久吧?！?p>　　對面的阿姨剛端起茶杯，還沒湊嘴喝上一口，見舅舅問話就放下了。

　　“去年8月份去的，干到11月?！?p>　　“嗯，修車廠透風(fēng)，秋天一過就冷了。小強(qiáng)打小就怕冷，吹點(diǎn)風(fēng)就咳嗽，那活冬天他干不了。”

　　“還，還行吧，吃了幾年的蜜桔膏了，前兩年你送的那個二十年的老桔梗，磨成粉和上蜜，效果更好，一冬天沒咳嗽了?！?p>　　阿姨手里抱著茶杯，頭低得都快碰到杯子了。白筱實(shí)看了看舅舅，又看了看那個阿姨心虛的樣子，剛剛還有些擔(dān)心的心就放下了一半。

　　“有效果就行，二十年的我是再沒有了，不過還有幾根五年的，你拿去，給小強(qiáng)存上，等他回來再給他吃?！?p>　　舅舅起身走到電視柜前，彎腰找了會就拿出一個餅干盒。舅舅把餅干盒推到那阿姨面前，阿姨看了眼，又偷偷地抬眼看了看白筱實(shí)，最終還是道了聲謝就出去了。

　　那天晚上直到白筱實(shí)睡下，二表哥都沒有回家，不想也知道準(zhǔn)是在鎮(zhèn)子上碰到熟人去喝酒了。

　　難得回到一個熟悉的地方，白筱實(shí)也難得睡了個安穩(wěn)覺。夢里有她熟悉的媽媽，還有只在很小的時候見過幾面的外婆，三個人各自拉了一個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天上的星星很亮，還很近，眨啊眨的像是在跟她們說悄悄話。

　　看著看著，白筱實(shí)就發(fā)現(xiàn)那顆最亮的星旁邊多了一顆小星星，不一會兒又多了一顆。白筱實(shí)揉了揉眼睛，再看，好像又沒了。

　　舅舅的壽宴在巷深酒樓中午11點(diǎn)30分準(zhǔn)時開席，20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十里八鄉(xiāng)的親朋好友能來的應(yīng)該是全都來了。就連在外省工作的其他的表哥表姐也都代表著各自的家庭出席。

　　“哎，筱實(shí)咱們這都幾年沒見了，聽說你在寧安開了個什么偵探事務(wù)所，我就在電視里看過。那都是干啥的？查案子嗎？看過，看過死人嗎？賺得多不多？”

　　說話的是三舅家的表哥，在這幾個表兄弟里排行老六，家里是開小飯館的，從小就沒虧過嘴，但最喜歡的也是吃東西。坐在他右手邊抱著孩子的就是他的老婆。兩個人是大學(xué)同學(xué)。

　　聽說這兩個人從奉子成婚的那天開始就幾乎沒有再工作過，全家都靠著三舅的一點(diǎn)退休金和三舅媽開的一家小飯館過活。

　　白筱實(shí)還聽說表嫂的娘家家境不錯，有很多種地，一年的收成也不少，兩人在城里住的那套房子就是表嫂的娘家給買的。

　　“我就是幫忙找人的?！?p>　　“找人？是不是幫那些有錢人找私生子什么的？都是那個姓曲的給你介紹的？賺的一定很多吧，要不表哥給你打工去？”

　　其他的幾個表哥表姐也像是有點(diǎn)感興趣，都看向了他們。白筱實(shí)從來沒有把她和曲家人的事告訴過這些親戚，如果他們知道了，很難想象會有什么后果。白筱實(shí)只能偷偷地在心里疼了一下，就假裝若無其事地回答道。

　　“很少，一年都接不到幾個活，而且挺累的，沒有休息時間，有的時候一連幾天都沒有時間睡覺?！?p>　　六表哥臉頰上的肥肉不自然地抽搐了兩下，表嫂趕緊夾了一塊肘子肉送到他的碗里。六表哥的眼睛還盯著白筱實(shí)的臉，手幾乎是本能地拿起勺子把碗里的醬肘子肉送進(jìn)嘴巴，好像都沒有怎么嚼就吞到了肚子里。但這依舊沒能堵住他的嘴巴。

　　“你少唬我，跟我圖你啥似的。你不就是有個朋友在警局嗎，該不會是你男朋友吧？他是不是經(jīng)常偷局里的情報給你，好讓你把事給辦成了？你們倆這挺會干啊，一個賺公家的，一個賺那些苦主的，唔！”

　　六表哥的臉?biāo)查g扭成一團(tuán)，吃痛地縮了脖子。他抬頭一看，原來是剛剛巡場回來的二表哥，也就是白筱實(shí)最喜歡也最怕的那位，今天的壽星主角舅舅的二兒子。

　　大表哥是遠(yuǎn)洋漁船的船長，一年到頭都回不了家，一家大小的所有事都是二表哥在掌握全局。二表哥的右手捏在六表哥的后脖頸，另一只手里握著一個酒杯，里面的酒剩下不到一半。

　　六表哥幾乎是從椅子上彈了起來，還不忘拿起桌上的一瓶白酒往二表哥的杯子里添。

　　“大家都是自己人，我就不陪著了。一家人好不容易聚聚，當(dāng)哥的沒個當(dāng)哥的樣，對不住啊。但是你們也別怪我，這些年見你們幾個可真難，一個個都忙什么呢。得得得，也別回了，那桌還有我的老戰(zhàn)友得去打聲招呼，你們記得照顧好自己，別忘了去給你們舅舅大爺敬杯酒。整個場子，就你們的屁股最沉?！?p>　　說完，一杯白酒就被二表哥喝干了，白筱實(shí)偷偷地替表哥捏了一把汗。

　　“欸，我看看哦，舅舅還是被人抓著不放呢，等會我們再去敬個茶吧，醫(yī)生不是說了嗎，讓舅舅少喝點(diǎn)酒?！?p>　　這是二姨家的表姐，在這個家族里排行老七，和六表哥就差幾個小時，也不能算是一個好惹的主。

　　七表姐是家族里長得最漂亮的，也是最得姥姥衣缽的一個。眼睛、鼻子、嘴巴精致得像個瓷娃娃，身材也是讓女人嫉妒，讓男人垂涎。今天身上穿了一條緊身的套裙，酒席開始有1個多小時了，她也吃了不少東西，但肚子還是平平的讓人羨慕。

　　“呵，那你倒是幫舅舅擋個酒啊，你不是最在行了嗎？”

　　這是三姨家的表哥，排行老五，在學(xué)校里當(dāng)老師，也是長得最不像這個家族的人。

　　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白筱實(shí)突然有種后悔的感覺。如果當(dāng)初沒有執(zhí)拗地拒絕舅舅舅媽的好意，如果當(dāng)初沒有自私地將筱宸送走，或許……

　　“筱實(shí)啊，阿姨求求你了，你就幫幫阿姨吧?！?p>　　昨天的那個阿姨突然走到白筱實(shí)的身邊，一把握住白筱實(shí)的手，成功地把所有的視線又拉回了她的身上。

　　“小強(qiáng)這次是真的聯(lián)系不上了，他每次出去都不會不往家里打電話，一定是出事了。阿姨給你錢，阿姨不是讓你白白的幫忙。”

　　“方姨，你家小強(qiáng)失蹤也不是一次兩次了，這次又是拿了家里多少錢跑出去的??？”

　　二表哥不著痕跡地掃開方姨抓著白筱實(shí)的手，擋在她的面前，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那個方姨也不示弱，也拉了一把椅子擠了進(jìn)來。

　　“話可不能這么說。小強(qiáng)以前年紀(jì)小不懂事，想買點(diǎn)自己喜歡的東西忘了跟我講就拿錢，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這次不一樣。他是清清楚楚地跟我說了要去打工，還說這個工作很賺錢?！?p>　　“那您倒是說說，他是去做什么工作?。俊?p>　　二表哥拿了副一次性筷子夾了點(diǎn)青菜吃了幾口。

　　阿姨掃了一眼桌邊的每個人，表哥表姐們也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方姨像是在心里斗爭了好久，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始終說不出一個字來。

　　“方姨是吧，你這什么都不說叫小妹怎么幫你啊？”

　　七表姐最沒耐心，也最討厭被人占著她的時間還不說正事。六表哥也難得放下手里的勺子，一臉看好戲似的看著方姨。

　　方姨的眉頭皺了皺，像是做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緊抿著的嘴巴總算張開了。

　　“其實(shí)和你家大哥的工作差不多，只是不用上船，就是去一個島上。聽說那島四周的海域都是那個島主人的，里面養(yǎng)了好多海鮮，每天撈都撈不完，而且工資是按勞力算的，撈的多就拿的多。管吃管住，在島上也沒地花錢，一年下來少說都能賺30萬呢。”

　　“多少？30萬？有這么好的活，你咋不告訴我呢？咱兩家也不遠(yuǎn)啊?！?p>　　六表哥那燈籠大的眼珠子瞪得溜圓，搪瓷勺子竟然被他的巴掌一掌拍斷了，但是他好像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他那一臉悲憤的樣子好像到手的30萬突然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

　　“不是，那啥，他們一共也沒招多少人，小強(qiáng)報名的時候名額就滿了……要不然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我能不知道你在家閑著不干活嘛……”

　　“啥叫我在家閑著不干活，我那不是幫忙帶孩子呢嘛。不說這個。我說方姨，小強(qiáng)失蹤了你咋不報警？找小妹有啥用？她都不是咱這個村子的人?！?p>　　“我咋沒去！可這十里八鄉(xiāng)的誰不知道我家小強(qiáng)，那派出所的人也說小強(qiáng)動不動就拿錢出去玩，說是玩夠了，錢沒了就回來了，都不給我立個案。”

　　“你給小強(qiáng)拿錢了？”

　　“啊，拿了。他們得交5萬的保證金，加上人剛過去路費(fèi)啥的不也是錢啊，我就給他拿了6萬塊錢?！?p>　　“我看您這又是被小強(qiáng)騙了吧，一下子給他拿這么多錢?！?p>　　聽二表哥的語氣，他應(yīng)該也挺了解這個小強(qiáng)的。

　　“不是，真不是騙人，這個工作是他大姨家的表哥介紹過去的，人在那干了一年，賺了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