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痛苦的真相

　　一夜的暴風(fēng)雨將整個天都洗得發(fā)光，海水卻有些渾濁不堪。

　　曲濱市刑警隊的同事小心翼翼地從那個房子里抱出一個個玻璃罐，生怕會打碎，每個人的步子都邁得很小心。

　　可山路還是太難走了，泥濘的土地，不是吸著他們的腳不放，就是害他們腳下打滑摔跟頭。每個滑倒的人都是緊緊地抱著玻璃罐，用自己的身體護著它們。搞得好多人都灰頭土臉的，滿身濕泥。

　　痕檢科的同事也在細細地搜查著這間屋子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個石臺，他們對著那個石臺下了很多功夫。

　　海警帶著幾個工人出海去養(yǎng)殖基地，下蛙人去檢查海底的情況。

　　徐淼和曲濱市的一個同事正在檢查宋主任和趙主任的電腦。

　　鐘子期和洛斌已經(jīng)下了山，把這個小島整整地繞了一圈，這時兩個人正在宋主任的那間宿舍里。

　　這是一間足有30平的臥室，分成了一個臥室，一個洗手間兼浴室。還有一間屋子，里面居中放著一張簡易的單人床，靠著外間的那面墻前有一個大鐵柜，和趙主任那間屋子的鐵柜相似，里面擺滿了各種瓶瓶罐罐，上面用便簽紙貼著名稱。

　　鐵柜下面的抽屜里是一張張光盤，每個盒子上也都貼著便簽，提醒著里面的內(nèi)容。

　　那些瓶罐和光盤也逐一被裝進證物箱里帶了出去，但鐘子期和洛斌還沒有出去。

　　“副隊，你過來看下這個?！?p>　　徐淼在外面叫了一聲。

　　宋主任的那臺電腦很舊，里面安裝的系統(tǒng)很舊，屏幕的分辨率差到多看兩眼都覺得眼睛會痛。

　　徐淼只留下了一個窗口，把其余的都關(guān)掉了。

　　上面的內(nèi)容他們卻看不懂。

　　“嫌犯用這臺電腦刻了很多光盤。”

　　鐘子期和洛斌留了一張光盤，這時拿出來交給了徐淼。

　　“這是我們在里面找到的，你看看能不能查看里面的內(nèi)容?！?p>　　徐淼取出設(shè)備，將光盤的內(nèi)容轉(zhuǎn)錄進了硬盤，又將光盤重新裝好?！?p>　　“這些光盤都是限量版出售的商品?！?p>　　徐淼將剛剛轉(zhuǎn)錄的內(nèi)容打開來，在場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那是一個記錄了手術(shù)過程的視頻，但不是專業(yè)的醫(yī)生在做手術(shù)，而手術(shù)地點就是后山上的那座小房子。

　　“我發(fā)現(xiàn)這臺電腦連接了網(wǎng)絡(luò)，通過隱藏地址的方式與海外，應(yīng)該說是與海外的服務(wù)器連接。他這里隱藏了一個直播軟件，還有競拍功能。從直播歷史記錄來看，他們用這臺電腦完成的交易至少有64起，涉案金額超500萬?！?p>　　“500萬？這么少？”

　　洛斌忍不住打岔，徐淼也忍不住皺了眉頭。

　　64條人命，500萬卻不只是那些臟器、肢體的售賣價，還包括了銷售光盤的價格。

　　“服務(wù)器所在地，我只能回去繼續(xù)查?！?p>　　“好，你準備準備跟著下一班船回去?！?p>　　“那你呢，副隊？不去看看林隊嗎？”

　　“等這邊的調(diào)查結(jié)束，我就回去了?！?p>　　徐淼點了下頭，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只是偶爾會偷偷地瞥一眼鐘子期。

　　“怎么了，還有事？”

　　“嗯……我在里面發(fā)現(xiàn)了這個?！?p>　　徐淼把平板遞給鐘子期，那是隊里的平板，顯然徐淼已經(jīng)把自己發(fā)現(xiàn)的內(nèi)容傳到了平板上。徐淼看了一眼洛斌。

　　“是我不能看的？”

　　洛斌識趣，卻又不識趣地問了出來。徐淼又看向了鐘子期。

　　“如果是跟案件相關(guān)的內(nèi)容，你必須交給曲濱市。”

　　“我明白，只是這個……這個可不可以……”

　　看著徐淼糾結(jié)的模樣，鐘子期生出一種不祥的感覺。他知道徐淼會這么在意一定是因為跟林青有關(guān)，可林青在這里遭受了怎樣的折磨，雖然不能說完全想象不到，但也都有了心理準備。可徐淼還是在糾結(jié)，這就說明，這種折磨超出了他們的預(yù)想。

　　這樣一來，洛斌也看向了鐘子期。鐘子期卻抱著那臺平板腦子里在飛快地計議著到底該怎么辦。

　　“我去看看外面的進展怎么樣了，你們慢慢收拾?！?p>　　洛斌還是識趣地走了出去，徐淼也沒有留下來跟著出去了，還順手關(guān)上了門。

　　鐘子期能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就連呼吸都在顫抖，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看到什么，他拒絕看到任何他不想知道的事情，但又不得不，或者說他又很想知道所有的事情。

　　他拉開剛才徐淼坐過的那把椅子，雙手搭在桌上，又把音量調(diào)成了無聲，這才鼓足了勇氣點開了第一個視頻。

　　是隔壁那間漆黑的小屋，只有一個橙色的燈泡亮著。由于四周太過黑暗，顯得燈下的一切都變得格外的清晰。

　　畫面里走進來兩個人，一個是變裝后的林青，一個就是那個宋主任。

　　宋主任牽著林青的手，領(lǐng)著他走到床邊，幫助他在上面躺下。宋主任就像是一個醫(yī)生一樣，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聽診、看診。整個過程中，林青的臉都在痛苦地扭曲著，連身上的肌肉也因為疼痛而在抽搐。

　　宋主任每做一步，都要在本子上細心地做記錄。

　　等到這一系列的操作結(jié)束，他轉(zhuǎn)身走到大鐵柜前，取出里面一只棕色的藥瓶，又取出一支注射針……

　　鐘子期看不清那個藥瓶上面的字，但他清楚地看到林青被注入那個東西后，整個人都變得奇怪起來。

　　先是緊繃的肌肉慢慢地放松下來，然后是身上的溫度肉眼可見地升高，臉色都顯出些許的潮紅。

　　原本因為痛苦而渾濁的視線，變得更加渾濁迷蒙，還升上了曖昧的霧氣。

　　而接下來宋主任對林青做的事，叫鐘子期的心像是被鐵絲網(wǎng)一點點，一點點的收緊箍住一樣，每一次呼吸都叫他痛不欲生。

　　那個做什么事都無比認真的林青，對任何人都無比親切的林青，竟然被一個可怕的惡魔玩弄而丑態(tài)百出。

　　而玩弄他的惡魔，臉上不住地落淚，就好像真正被折磨的人是他一樣。

　　這樣的視頻一共有14個，證明林青已經(jīng)經(jīng)歷了14個這樣痛不欲生的夜晚。

　　鐘子期終于明白徐淼為什么會那么糾結(jié)，終于明白她為什么不希望洛斌看到這些。

　　這些內(nèi)容足以葬送林青的職業(yè)生涯。

　　鐘子期將山上的發(fā)現(xiàn)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白筱實，唯獨那些視頻他沒有說。因為他不能說，不僅不能對白筱實說，也不能讓林青知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在那一刻，他做了一個決定，一個或許會傷害到自己，傷害到父親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