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實的情況,你了解多少?”
懷里的子琳正睡得安穩(wěn),林青還沉浸在這純凈又和諧的世界里,一句話卻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云新伊雙臂交叉抱在胸前,眼中攝人的氣勢叫林青再也不敢將視線移開,只得緊了緊手臂,似乎想用這種方法去親近那唯一的凈土。
“6年前,她回來的時候,只告訴了我您及時阻止了曲家?!?p> 當年,云新伊正好在海外參加峰會,從自己的丈夫那里聽說了白筱實的事后,即刻帶人前往位于普林斯克頓州一個鎮(zhèn)子上的一家私人醫(yī)院里,將白筱實強行帶了出來。
可她畢竟還是晚了一步,帶出來的白筱實剛剛結束手術,還在昏迷狀態(tài)。如果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專業(yè)的醫(yī)學背景,不是云新伊早就預料到有可能會發(fā)生這種事情,特意帶了救護車和全套的醫(yī)療設備,她絕不敢貿然把白筱實帶走。
云新伊把白筱實帶去了設在臨鎮(zhèn)的風里希的海外研究中心,為她做了詳細的檢查。而結果正是她所預料到的那個,最壞的那一個。
白筱實最終還是做出了犧牲,不管她是自愿還是被迫,既成的事實已經(jīng)無法改變。
剩下的就是漫長的等待,等著白筱實醒過來。
云新伊看著病床上那個脆弱的女孩,那個多次經(jīng)歷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的女孩。
冰冷的燈光打在她的身上,那張慘白的臉幾乎融進燈光中,好像只要云新伊閉上眼再一睜開,這個女孩就會化作一粒??床灰姷墓猓瑥拇讼Р灰?。
云新伊知道,雖然她報了警,在警察抵達醫(yī)院前帶走了白筱實,但以那家私立醫(yī)院的背景,很難認定他們進行了非法的移植手術。因為私立醫(yī)院的背后是普林斯克頓州的州議員,而這個議員的家族里還有國會議員,甚至有人傳聞他極有可能會競選下一任的總統(tǒng)。
云新伊搖了搖頭,她不想去想那么復雜的事情,因為不管她怎么想,以她的能力,她什么都改變不了。而且風里希實驗室會因為以卵擊石,而被沒收所有的財產(chǎn),甚至會將他們申請的所有專利無效化,對外全部公開。
她不希望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她也無力阻止這樣的事情會發(fā)生,她能做的只有盡快把脫離危險的白筱實送回國,還要去找她在這個國家的老伙伴,想辦法將實驗室遷出普林斯克頓州,遷到那個議員的對立黨派所掌控的州。
但最好這一切她都是在小題大做,曲家不過是無數(shù)個利用資本的便利,行自己的便利的普通人,而私立醫(yī)院會為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將這個麻煩主動切割出去。
但無論是哪一點,風里希一定會成為這個州的眼中釘。
在云新伊悉心地照料下,白筱實終于脫離了危險,清醒了過來。
“他……我哥哥還好嗎?”
云新伊的心下一驚,她沒想到這個女孩醒過來問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在關心那個人的安危,那個奪走了她的健康,奪走了她的希望,帶給她無盡痛苦的人的安危。
可云新伊看著白筱實的那雙眼,那雙寫滿了真誠、擔憂、急切、思念的眼,她突然明白,或許她不該把這個女孩帶出來,或許林青包括自己的丈夫都做了一件多余的事。
“我不知道你指的那個他現(xiàn)在是什么狀況,我只能告訴你,這里不是你接受手術的那家醫(yī)院,這里是風里希實驗室的一間臨床試驗病房?!?p> “是他們送我來的嗎?”
“是一個叫夏溪的孩子,還有林青、林白這一對兄妹拜托我,把你帶到這里來的。”
白筱實的眼睛里又多了一層別的東西。驚慌、愧疚、自責,還有絕望……
“他們……都知道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云新伊看著這個孩子總是有種莫名的心痛,她不希望這樣一個孩子承受更多的痛苦,所以早在白筱實醒來前,在她把白筱實帶到風里希的時候就做了一個決定,并如此做了下去。
“他們知道我把你從私立醫(yī)院帶了回來,知道你正在我這里接受檢查,知道你會在這里陪我待一段時間,等到我這邊的所有行程結束后,和我一起回國。”
白筱實瘦小的身軀震了一下,干澀的眼中開始積聚起脆弱的水汽,水汽最終凝結成珠又凝聚成一道水線流了下來。
云新伊的心也跟著震了一下,白筱實聽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知道自己沒有將所有的事實告訴國內那些急切地等待著白筱實的人們。
“好了,你現(xiàn)在不能太激動,以后的日子,你也要盡力不去牽動太多的情緒。如果你不想他們那么早就發(fā)現(xiàn),不想他們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就要堅強,讓自己盡快好起來,知道嗎?”
云新伊就像母親一樣揩掉白筱實眼角還在不斷涌出的淚,輕柔地撫著她的臉。
白筱實動了動,像是在點頭。然后拼命地眨眼,想要將那些還沒來得及涌出來的淚逼回去,直到她成功。
云新伊喂她喝了些水。
白筱實干裂的嘴唇也總算得到了些許的滋潤。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云新伊。
“我……叫白筱實,我該怎么稱呼您呢?”
“我叫云新伊,你可以叫我阿姨,可以叫我云教授,你也可以叫我新伊?!?p> “云新伊……和我媽媽的名字好像……阿姨,我叫您阿姨。”
白筱實本來想對著云新伊扯出一個微笑,可她怎么努力,嘴角都抬不上去。
“好了,你好好休息,盡快恢復體力,這樣阿姨就放心了,也能對林青有所交代了?!?p> “阿姨,您不問問我,為什么會做出那種決定嗎?”
“阿姨相信,你一定苦惱了很久,想了很久才會做出這個決定,所以阿姨尊重你的選擇。當然,如果我能早一點認識你,早一點知道這件事,我一定會阻止你做出這個選擇?!?p> “阿姨,我沒有糾結很久,也沒有苦惱很久,我一點都沒有猶豫,甚至現(xiàn)在我也不后悔?!?p> “為什么?因為你愛他?”
白筱實艱難地抬起手臂,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胸口。
“愛?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雖然和他在一起我會覺得這里暖暖的,看到他笑,我就想跟著笑,看到他痛苦,我會覺得比他還痛苦。但做出這個決定不是因為這些,我只是因為不想欠他們。我媽媽說得沒錯,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債,因為沒人能還得起。阿姨,您說我這么做,這份人情債,我算不算還清了呢?”
云新伊完全沒有料到白筱實做出決定,竟然會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她看著她的眼,那眼里所有的痛苦和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消失了,剩下的只有平靜,一種超出了白筱實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平靜。
只是那雙眼眨啊眨的,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下了。
就像現(xiàn)在云新伊的眼也無力地垂下了,但不同的是云新伊沒有睡過去,而是重新睜開了眼,而現(xiàn)在她的眼里又多了一層堅定。
“我不會請求你的原諒,也不后悔當年沒有全都告訴你們。而且我現(xiàn)在能告訴你的是,幾乎沒有人能挺過2次移植手術,但她挺下來了。雖然她今后的日子不會很長,但我會竭盡所能,將這個日子拉長。我會向你保證。所以,我也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些事。”
林青明白云新伊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說明她的確是有了確信的把握。不管云新伊是要用什么樣的方法,不管這個方法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付諸實踐,林青只知道云新伊一定會說到做到。
林青重重地點了下頭。
“不管是你還是林白,還有那個叫夏溪的孩子,我希望你們能找個時間好好和筱實談一談,把這件事說開,讓她不要再因為瞞著你們而繼續(xù)感到愧疚。只有她心里舒坦了,對她的身體才會有好處。同時,我也希望你們不要勉強自己假裝理解她的這種行為,她看得出來。”
“我答應您?!?p> “還有,如果你找到了曲星源,我希望你再給他五年時間。”
“不行!我不可能放任一個犯罪分子逍遙法外。”
“你有證據(jù)嗎?”
“我……我們會找到證據(jù),我們正在尋找證據(jù)?!?p> “圣瑪麗醫(yī)院?曲家的基金會?”
“您怎么會知道?”
“我一直在密切關注基金會的動向,也通過我在海外的朋友那里了解到普林斯克頓一直在做這方面的非法交易,也料到他會找到匹配的心臟。我只是不確定筱實能不能挺過來?!?p> “您的意思是,您知道筱實體內的那個心臟,可能是非法從某個無辜的人體內剝奪的?”
“我只能說我知道他在找,但不能說我一定知道這個渠道是非法的?!?p> “那筱實呢?她知道嗎?你想過她如果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來的,她會怎么想?”
“這就是我希望你能答應我的第二件事。不管用什么手段,你都要瞞住她,絕對不要讓她知道這個心臟是怎么來的。只要讓她知道所有的手續(xù)都是合法的,所有的過程都是合法的。我說過很少有人能挺過2次移植,而且2次移植后的生存時間會更短,即便這一次是一顆健康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