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筱實以提供銀行卡的條件，向林青和鐘子期提出探視李德海的請求，林青沒有應承下來，是鐘子期一口答應一定會想辦法讓他們在親情會見室見面。
當然鐘子期沒有食言。
白筱實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來。
四周的墻壁光禿禿的，就連身下坐著的椅子也是被固定住的，坐起來一點都不舒服，但這已經(jīng)是通過鐘子期申請到的特殊待遇了。
白筱實也沒有等多久，對面的門就開了，穿著囚服的李德海被押了進來，坐到了對面的椅子上。
因為白筱實不是李德海的親屬，警察將李德海的手銬解下后銬在了椅子上。
李德海剛一坐下就打量起了白筱實。
“你為什么要見我？”
“怎么，你擔心我是來興師問罪的？怪你誣陷我，害我被送去急診嗎？那如果我現(xiàn)在告訴你，就在不久前我還接受了移植手術才能像現(xiàn)在這樣活著，你是不是要內(nèi)疚死了？”
當然移植的事和李德海沒有關系，但這句話成功地讓李德海低下了頭。只是他的表情有些復雜，白筱實一時還讀不懂，也沒時間仔細琢磨。
白筱實夸張地嘆了一口氣，挪了挪身子向桌邊靠近，將兩只胳膊壓在桌上。
“可我覺得那不是你做的。就是設置一個機關，把案發(fā)后打進去的第一通電話的電話號碼覆蓋到之前的號碼這種事，我覺得不是你做的。”
李德海抬起頭來。
“你為什么會這么認為？”
“因為沒有理由啊。如果說周明輝和韓明宇是你殺的——當然這件事你還沒有承認，警方也還沒有下定論——而動機是為了給你妹妹報仇，以你的性格不會想要牽連無辜。畢竟是你親自帶著警方找到張敏的。也就是說，如果是你犯下的罪行，你根本就沒有想逃過法律的制裁?！?p> 當然，就算李德海沒有這么做，以警方掌握到的信息來看，找到張敏是遲早的事。李德海的行為反倒有些多此一舉。
如果周韓兩個人是李德海殺的，那么李德海帶著警方去找張敏，就可能是為了妹妹能夠早點安息。而沒有妹妹的世界，他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生活的欲望，就以這種方式“投案”。
但如果周韓兩人不是他殺的，他這么做就顯得有點矛盾。也就是說，李德海很有可能是被迫這么做，而逼迫他的人很可能就是真兇。不過李德海孤家寡人一個，真兇還能拿什么來逼迫他呢？而且什么事情的分量能比殺人犯的罪名更大？
第二種猜想，也側面證實了李德海直到現(xiàn)在都不愿意承認自己是否犯罪。也就是說，只要白筱實方法使用得當，她很可能從李德海這里獲得有用的線索。
“警察都覺得是我殺了那兩個人，到現(xiàn)在都不把我放出去，你為什么還要說如果？”
“因為我不覺得他們兩個人是你殺的。準確點說，我覺得你被真兇利用了?！?p> “你認為我會被利用嗎？”
“當然！我知道你很聰明，也很冷靜，但失去了唯一的親人，再理性的人都會失去理智。因為你已經(jīng)生無可戀了，就不在乎擔下殺人的罪名。而且對你來說，親手為妹妹報仇才是你最想做的事吧。但我們國家畢竟是法治社會，真的要動手你還是會有所顧慮才對?！?p> “我沒你說得那么好。”
李德海沒有否認白筱實的話。
“好？不不不，你誤會了。我的道德標準可沒那么高。如果有人對我弟弟做了一樣的事，我一定會不顧一切，用盡我所能想到的所有手段去報仇。但你不是我，你不會這么做?！?p> “為什么？”
“因為你很關心我這個被無辜牽連的人啊。我都聽說了，在8月份的時候，你和林青他們視頻，還特意向他們打聽我的情況。能對一個陌生人都這么善良的人，我不相信你會用那種方法殺死周明輝和韓明宇?！?p> “可事實就是，從我和敏敏相認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監(jiān)視我這個妹妹，監(jiān)視她身邊所有的人。那四個人，周明輝、韓明宇、齊景曄、戴奇鈞，他們都在我的監(jiān)控名單上。你既然是警察的朋友，應該也都聽說了吧？”
“嗯，監(jiān)視這種事，我覺得你做得出來，但監(jiān)視的人未必這么多。而且你最多只是因為擔心妹妹，在才會給她安裝一個定位的軟件之類的。應該還不至于是那種監(jiān)視。所以我覺得人不是你殺的?！?p> “可華曜和華宇的安保系統(tǒng)都是我寫的，就算是我的同事，都沒辦法繞過防火墻對監(jiān)控內(nèi)容動手腳。還有那個視頻，我穿著周明輝的衣服假裝是周明輝進到營業(yè)部的辦公室，把他的手機藏起來的視頻，警方不都查到了嗎？”
“你說得都沒錯，但又不完全對。可能你的同事的確沒有辦法繞過防火墻，還能瞞著你對你的那個系統(tǒng)動手腳，但如果是那個人呢？”
“那個人？”
“就是把石云鎮(zhèn)54號院的監(jiān)控內(nèi)容全部清除的那個人，你覺得那個人有能力做到嗎？”
李德海終于沒有第一時間就反駁白筱實，而他的表情就像是在放慢動作一樣，慢慢的從面無表情轉化為驚訝，近乎驚恐的驚訝。
白筱實知道，李德海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們可以這么想。張敏的確是因為周明輝而被殺害，但周明輝未必是親自動手的那個人，甚至他自己都對張敏的死感到震驚和恐懼。那么是誰殺了張敏呢？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清除監(jiān)控內(nèi)容的人，因為只有真兇才有理由清除所有的痕跡，當然這個痕跡還包括周明輝，以及可能知道這一情況的周明輝的好朋友韓明宇。也就是說，你認下所有的罪行，就相當于是為那個殺害你妹妹的真兇頂替了罪名。我不能理解，你為什么會這么做。我不覺得你會傻到甘愿為真兇頂罪。”
聽了白筱實的話，又或者只是李德海自己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問題，他的表情又慢慢的恢復到毫無表情。
但他看向白筱實的那雙眼里卻閃著光，那種光讓白筱實都忍不住心中一顫，不自覺地慢慢收攏了放松的雙腿。
“你今天來，到底是為了什么？”
李德海的語氣就和他的表情一樣無波無瀾。白筱實忍不住吞了口水。
“我想知道真相。”
“為什么？這和你沒關系吧？還是說委托你找張敏的人，沒有把尾款付給你？”
“不，這件事和我有關。至少警方已經(jīng)認為，我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p> 李德海的臉上再一次出現(xiàn)波動，他輕輕地皺起了眉頭。
“什么意思？”
“我說不清楚，警方也還在調(diào)查。”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騙我？”
“難道你不想找到殺死張敏的真兇嗎？難道你不想為張敏報仇嗎？至少我想知道那個躲在電腦后面的人，到底和我有著怎樣的聯(lián)系。你也可以認為，這也是我的復仇?！?p> 李德海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像是在審視白筱實，想要從她的表情判斷出她這句話的真意。
不知道是不是得到了答案，李德海慢慢地抬起頭怔怔地盯著天花板。
白筱實感覺到緊攥著的兩只手，手心里都滲出了汗。但現(xiàn)在只能等，等李德海給出下一個反應。她不能逼迫，一旦逼迫，李德海很可能就會再一次閉上嘴巴，拒絕配合。
就這樣李德海盯著光禿禿的天花板，白筱實盯著李德海，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可能是5分鐘，也有可能只是3分鐘，李德海終于收回了下巴，看向白筱實。
“那個叫林青的人，和你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的家人?！?p>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承認了你剛才說的那些內(nèi)容會給他帶來什么影響？”
“我只知道，一旦那些都是真的，他就能更快地接近真相，然后貫徹自己的信念。他只想查清案子，讓死者安息?！?p> “信念……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些都是真的，警方白白關我這么久，這就是一個冤假錯案，他是會受到處罰的?！?p> “我知道。而且我還知道他還在調(diào)查張敏的案子，警方根本沒想逃避責任。而且我想他還拜托你協(xié)助他查案了吧？所以我更確信我的猜想是對的。因為林青不會叫一個與案件相關的殺人犯去協(xié)助他查案，畢竟寧安市里的電腦高手可不是只有你一個人。而且這不符合規(guī)矩，他最討厭不符合規(guī)矩的事情了。再說了，你有沒有想過，他就是一個小隊長，他可沒有權力安排你協(xié)助警方，只能是更高一層的人出面擔保和斡旋。他也是在承擔著風險，他上面的人更是?！?p> 李德海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白筱實都聽到那聲吐息在顫抖。
警方竟然在想方設法，甘愿冒險地給他們關在里面的人提供方便，這的確很難不讓人感到震驚。而且如果當事人還是一個具有良心的人，會感到肩上有莫大的重擔壓著。
李德海的臉上出現(xiàn)了新的變化。他的嘴角慢慢扯開，像是在笑，但他的眼睛卻慢慢地紅了起來，眼眶里升起了霧氣。
“他們都好傻?！?p> “不，他們都是好警察。而且你也是個好哥哥。所以為了找出殺害張敏的真兇，請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