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艾恢復了鎮(zhèn)定的神色，她看向林青手邊一直沒有動過的瓶裝茶飲料。
“林隊長，人體的70%都是水，血液里也有水分，你這樣不喝水對身體可是不好的?！?p> 莫小艾拿過那個瓶裝茶，用了點力氣擰開瓶蓋，虛虛的蓋著又送到林青的手邊，抬手要林青喝一些。
林青順著莫小艾的意思，一連喝了好幾口，一下子喝掉了大半瓶。
“要么不喝，要么就是一下子喝這么多，這都是不健康的?！?p> “說到健康，你見過莫采昕最后的模樣嗎？”
莫小艾的眼里出現了動搖。明明在盯著眼前的林青，但思緒好像飄到了去年，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莫采昕。
林青并沒有直接見過病重的莫采昕，或者是和他一樣的患者們，但從網上查到過一些內容。
不論患者生前的體格如何的健壯，疾病都會一點一滴，由內而外地折磨著他們。人體就像失去水源逐漸干枯的大樹一樣，脂肪和肌肉溶解，甚至是血液也因為缺乏水分而變得濃稠，皮膚肉眼可見的干枯，膚色肉眼可見的變得暗淡。
長期臥床使他們的身上留下斑疹，必須依靠身邊的人幫忙，每隔一段時間就轉換臥姿。但這樣的過程也在無時無刻地折磨著他們。
他們的意識清醒，能夠清醒地感受著每一處疼痛，他們渴求睡眠，但即便是利用藥物助眠，疼痛還是會喚醒他們。
林青還記得白筱實帶來的那張照片。
照片里的莫采昕陽光、自信、健康，無論如何都無法與疾病和死亡聯想到一塊去。他能理解莫采昕為什么會拒絕住在家里，拒絕家人的探視。不只是因為脆弱的自尊心，更是因為他無法承受看著自己逐漸枯萎的家人，會承受怎樣的痛苦。
父親是醫(yī)生，還是急診的醫(yī)生，每天都在接觸著死亡。但母親和妹妹呢？他們能像父親一樣坦然面的他的死亡嗎？而且還是那種漫長的，像地獄的刑法一樣的折磨。
看著回憶過往的莫小艾，林青發(fā)現，或許她并不是一個反社會型人格的患者?；蛟S她只是想用那樣的“盔甲”來武裝自己，又或者只是為了誤導警方。
林青曾在警隊的專欄里看到過，科學家可以通過人的基因來判定一個人是否具有危險性。很多人稱其為犯罪基因，也有人稱其為惡魔的基因。如果能夠對莫小艾進行檢測，或許能夠很快就得出結果。
但眼前的莫小艾可以隱藏自己的存在感，可以改變自己的氣質，可以假裝不在乎，可以假裝無所畏懼，可她眼里的悲傷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完美的掩蓋。
反社會型人格的人幾乎不能體驗他人的痛苦，無法與人共情。這也意味著他們自己也是有一定的情感確實的，他們會憤怒，但機會不會悲傷。
等了很久，莫小艾都沒有回答林青的問題。
“你還記得白筱實嗎？當初張敏失蹤的時候，你們曾經委托她去找張敏?！?p> 林青的話將莫小艾的思緒拉了回來，看向林青的視線也慢慢有了焦點。她點了點頭。
“因為一些原因她患上了心臟疾病，又因為一些原因今年8月份的時候，她差點就死了。但在最后關頭，有人送來一顆和她匹配的心臟，在醫(yī)生的搶救下，她換上了心臟活下來了?！?p> 林青注意著莫小艾的反應，她眼里的悲傷還在，但對林青的話沒有做出其他的反應。
“沒想到她也是個有故事的人?！?p> “問題就是她體內的那顆心臟?！?p> “什么問題？”
莫小艾有些疑惑，好像不太理解林青為什么要提這個話題。
“經過警方的檢測，我們發(fā)現那顆心臟屬于水芷珊?！?p> 莫小艾眨了眨眼。
“你剛剛說表姐是在3月份遇害的，一個人的心臟移除體外后，能保存那么久的時間嗎？”
“借用一些設備就可以?！?p> “這樣啊?？萍歼€真是厲害，可為什么沒有醫(yī)生找到治愈癌癥的方法呢？”
后面的話，莫小艾就像是對自己說的一樣，聲音很小，眼睛又慢慢地失去了焦點。
“警方掌握到了一些信息，做這件事情的是一個非法倒賣的團伙，他們的勢力龐大，已經滲透到了多個國家和機構。”
“那還真的是很可怕啊。也就是說，是他們害了表姐嗎？那受益者是那個叫白筱實的人，難道她也參與進非法倒賣的案子里了嗎？”
“不，參與進案子里的……是他的哥哥。又是一個為了自己的妹妹做出瘋狂舉動的哥哥，可能他很快就會和李德海，也就是張敏的哥哥做鄰居了?！?p> 莫小艾輕輕地點了兩下頭。
“她們都有一個好哥哥。”
“像你一樣。莫采昕也是一個好哥哥，只是后來生活讓他失去了繼續(xù)扮演好哥哥的能力。”
“你不要胡說！”
莫小艾的臉冷了下來。
“沒有什么能打垮我哥哥，直到最后他都是一個好哥哥?！?p> “可你還是失去他了?！?p> “你想說什么？”
“你恨過藥廠嗎？”
“當然！如果不是他們操作不當，我哥哥不會遭遇那種意外。還有榮仕科，如果不是他們愚蠢，蠢到不想著解決問題，而是意圖解決提出問題的人，如果不是他們，哥哥根本不會去那種地方！”
“藥廠和榮仕科有沒有給你們合理的補償？”
“怎么補償？人的健康和生命是能用金錢來補償的嗎？”
“但藥廠生產的藥的確救了很多人的命，而生產那些藥的設備就出自榮仕科?！?p> “就因為他們從那些患者的手里大把大把地賺到錢，就可以抹掉害死14個人的事實嗎？因為犧牲掉14個人，就可以救14萬，甚至是1400萬的人，就可以認定犧牲那14個人就是應該的嗎？可問題是那14個人根本就可以不用犧牲！”
莫小艾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握著保溫杯的手也因為這種情緒的波動而在顫抖。
“你了解過剩下的13個人嗎？”
“如果你是想問我宋木，我的確了解過。哈，對了，如果宋木用藥廠的方法，通過犧牲那些人，找到治愈自己的方法，然后拯救千千萬萬個和他一樣的人，那是不是可以免除他的罪行了？”
莫小艾的聲音都變高了，臉色慢慢漲紅，眼睛瞪得很大，嘴角詭異地揚起。
“可惜他失敗了，所以他只能被罵是殺人魔，對嗎？”
“除了他，你了解過一個叫王韜的人嗎？”
“王韜？”
她好像是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剛剛激動的情緒竟然也因為這一個問題而被打斷了節(jié)奏，臉色逐漸恢復正常，連眼部的肌肉也逐漸放松了下來。
“據了解，王韜一直認為爆炸是因為自己在工作期間打瞌睡，沒有及時打開冷卻閥造成的。他因為無法忍受良心的折磨，最后選擇了結自己的生命?？墒俏覀儼l(fā)現，他之所以會打瞌睡，是因為有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