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夏垂眸沉思了一會兒,看著斗南說:“既然先生不太在意那樣的名聲,便不辟謠了,如何?”
“嗯?”兀自陷入沉思中的斗南回過神,“嗯……可以,那就不必辟謠了?!?p> 他的心頭突然有小鹿在亂撞。
送夏這是在關(guān)心他嗎?因?yàn)樗诳鄲溃跃晚樦南敕ㄗ鍪拢?p> 斗南傻呵呵得做著白日夢,還偷偷笑了一下。
送夏沒有在意對面男人的傻笑,她從暗格中拿出了裁好的紙條和一只黑炭。
她在紙上寫了幾個字,然后從懷中取出小拇指大小的竹筒,將紙卷好了放進(jìn)去,再將竹筒蓋子蓋好。
她又從暗格里拿出另一只裝滿了水的水壺,挑開車簾,問車夫:“要喝點(diǎn)水嗎?”
車夫道了聲:“好?!?p> 于是水壺和小竹筒一起被遞給了車夫。
車夫不著痕跡得將小竹筒丟在了路邊,喝了幾口水后,把水壺重新送還進(jìn)車廂內(nèi)。
在這輛馬車駛出五里外后,路邊樹叢中走出一位農(nóng)夫打扮的年輕男子,他裝作找東西的模樣,將小竹筒撿起來收進(jìn)了衣袖內(nèi)……
為了趕路,送夏與斗南乘坐的馬車晝夜不停,只在驛站處停下?lián)Q馬,買些吃食,裝些茶水。
若不是因?yàn)槎纺喜粫T馬,日程還能縮短一半。
送夏在馬車內(nèi)坐著,最開始還能平心靜氣閉目養(yǎng)神,可過了一天一夜之后,她的心焦就越發(fā)明顯了。
因?yàn)轳R車,實(shí)在是太慢了。
斗南也感覺到了,送夏掀開車簾往外看的動作越來越頻繁。
雖然她極力裝作風(fēng)輕云淡的樣子,可斗南就是知道,她著急了,很著急。
斗南暗地里下了決心,等到此事一了,他一定要克服恐懼,征服馬背!
日月輪換,轉(zhuǎn)眼間,又是在馬車上度過的第二個黑夜。
這輛馬車的左右座椅足夠?qū)?,是可以勉?qiáng)睡下兩個人的。
但因?yàn)樗拖氖冀K坐著,所以斗南的自尊心便不允許自己在她面前躺下。
沒能睡個好覺,斗南已然有些精神恍惚。
他一想到這樣的日子還要再挨上三四天,心里就止不住得哀嘆。
他閉著眼靠著車壁,強(qiáng)迫自己睡著。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了馬蹄聲。這大半夜的,若非急事不會有人在官道上趕路。他以為自己睡著了,連夢里都在日夜兼程。
然而馬蹄聲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像是追過來的,就在他們馬車后面。
斗南猛地一下驚醒了,睜開眼睛,就見送夏早已握住不知從哪里來的長劍,目光緊盯著車尾處那扇緊閉的窗戶。
因?yàn)橐固?,從那扇窗戶向外望出去,根本什么都看不清?p> 斗南緊張得咽了下口水。
他自入江湖以來,唯一一次遇險就是被人騙去了小倌館,得了楚昌的援手后就去了昌王府繼續(xù)過著與世無爭、安全無虞的生活。
這可以算是他人生中第二次陷入生死危機(jī)。
他心里很怕的,但在心愛的人面前不能慫。
他從靴子里摸出一把小鐮刀,那是他日常帶在身邊好隨時采摘草藥用的。上次入宮宴,被管事太監(jiān)搜身給拿走了,沒想到在他出宮時又給還回來了。
斗南緊緊攥著鐮刀柄,也擺出了隨時要與人打上一架的陣勢。
暗夜中的等待是一種折磨,馬蹄聲越發(fā)得近了,踢踏踢踏的聲音仿佛就響在耳邊。
斗南止不住得頭皮發(fā)麻。
而送夏很鎮(zhèn)定,她只在斗南醒來時淡淡掃了他一眼,然后不動聲色得挪了身體擋住他。
兩人在車廂內(nèi)凝神等待著。
突然一道破空之聲傳來,利箭極速穿破車尾那扇紙糊的窗戶,朝著送夏面門而去。
送夏毫不費(fèi)力地躲開了。
一轉(zhuǎn)頭便見箭頭釘入車壁,箭尾處卷著一張紙,還綁著幾片血紅的蓮花瓣。
而那馬蹄聲也在此時緊跟上來,從馬車旁側(cè)飛奔而去。直到那聲音聽不見了,送夏才放下防備,將手中長劍塞進(jìn)腳下的暗格。
她將箭從車壁上拔下來,將蓮花瓣摘下放在鼻尖輕嗅,的確是那熟悉的清幽又血腥的味道。
“是玲瓏閣傳信。”送夏看了一眼依舊緊張兮兮的斗南,“大約是一封急信?!?p> 斗南這才放心,放下了手中的小鐮刀,重新塞回靴子里。
“那就好……但是那人為何要沖著姑娘你的頭上射箭?要是送夏姑娘被這箭射中了可怎么辦……”
剛才的驚險一幕就發(fā)生在斗南眼前,他著實(shí)后怕不已。
送夏取下信,一邊看一邊解釋道:“不會,射箭之人卸了力道,很容易躲開的。況且他看不見車廂內(nèi),應(yīng)當(dāng)不是故意瞄準(zhǔn)?!?p> 原來是隨便射進(jìn)來的……斗南剛想釋懷,但又一想,剛才這箭要是射向自己……
不不不,沒事的,就算這箭射向他,送夏也一定會出手相救的!
斗南晃了晃腦袋打住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這時送夏的信也看完了,她之前因?yàn)闃O度擔(dān)心賀蘭楓而變得冷肅的神情緩和了許多。
她拿出火折子將信燒了,丟進(jìn)腳邊的香爐內(nèi)。
然后看著斗南說:“主子無礙,不必去齊陽城了?!?p> 斗南聞言心頭也是一松。
“那就好,果然師妹吉人天相,神通廣大?!?p> 送夏難得露出了一抹淺淡的微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p> 斗南被她那曇花一現(xiàn)的笑容晃花了眼睛。
也不知怎么了,明明是夜晚,馬車內(nèi)只點(diǎn)了一盞昏暗的小蠟燭,他卻異常清晰得看到了她臉上的笑容。
送夏沒有察覺到斗南的失態(tài),她撩開車簾對著外面的車夫輕聲說:“前面五里有咱們的據(jù)點(diǎn),去那里換馬車,再原路返回?!?p> 末了又補(bǔ)充道:“不用太趕,走得平穩(wěn)些?!?p> 車夫輕輕點(diǎn)頭應(yīng)是。
余下的黑夜,馬車終于不再顛簸得這么厲害,斗南靠著車壁也能勉強(qiáng)睡個好覺了。
而他睡著睡著,昏昏沉沉中就自己順勢躺下了。
送夏正閉目進(jìn)入淺眠,隱隱約約聽見衣衫窸窣,睜開眼就看到倒在狹窄的座椅上呼呼大睡的斗南。
送夏依舊是沒什么表情。
她俯身,將座位上疊好的毯子攤開給斗南蓋上,又重新坐直了身子微微靠著車壁,閉上眼睛。
馬車在官道上孤零零得前進(jìn)著。
月亮在云層后,一點(diǎn)一點(diǎn)墜入西方的山坳,在最后一點(diǎn)光亮消失前,東方的金光乍然而起。
又是新的一天。
昧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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