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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會跑到地板上了呢?好像剛才一陣頭暈,然后身體失去了平衡,就那樣栽了下來,看了下表,那只是五分鐘之前的事而已,怎么她卻覺得過了好久?
那是夢還是她的記憶?廖丹晴看著一滴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她覺得奇怪,摸了摸水滴的來源,原來自己真的在哭,沒有什么傷心的事,怎么眼淚就自己掉了下來呢?這是誰的心情、是誰的眼淚?和剛才所見有關嗎?
她按著太陽穴閉起了眼,頭痛的感覺過了很久才消失。
眼看耶誕節(jié)快到了,街上已經(jīng)早早充斥著圣誕的氣氛,商家都開始了打折促銷活動,餐廳也推出圣誕大餐。
廖丹晴來到Innight的大廈前,本來他約好今天跟屈至遠去看電影,他說下班后會去接她,可她還是決定來找他。
他們兩個約好了,誰都不要再提起她記憶的事情,就讓該順其自然的事,順其自然好了;從那之后相安無事,她按照約定去做了,而有他的陪伴,她也覺得一切都非常美好。
只是有一點,她開始懼怕那種突然到來的頭痛。
遠遠地,就見屈至遠一路從大門處步下臺階,朝她這邊跑了過來。
“外面多冷,不是說在家等著我就好了?”他說著,把她脖子上的圍巾又調整了一下。
“有什么關系,從這里走比較近啊?!?p> 雖然她是在和他講話,眼睛卻一直盯著那些自公司門前進進出出的人。
“怎么了,又看到認識的人了嗎?”屈至遠注意到后便問她。
“沒有啦?!彼銎痤^,“只是覺得我能進這樣的公司也很了不起,可惜把學過的東西都忘了,不然當你的下屬也不錯?!?p> “你才不是我的下屬?!彼?。
“是喔?”她眨眨眼看他,“那我在這里是做什么的?”
“你是剛成立的內衣部的人,了不起,設計師喔?!彼呐乃哪槪安贿^因為那次的事,你還一天班都沒上呢,想回來時隨時歡迎,我也想早點看看你設計出的作品?!?p> “反正也不過是個打雜的吧?你好像話中有話,不要色色的好不好?”她嘻笑,只有自己知道,她身體中的某個部分漸漸暗了下去。
一路上,廖丹晴都有點心不在焉,路兩旁飛速閃過的街燈晃得她眼睛痛,可她又不想閉眼,或者說她有點不敢把眼睛閉上,于是就那么瞪著窗外瞪了一路,等到了電影院,她的眼睛已經(jīng)紅紅的了。
年底上映的大片本來有好幾部,都是很值得期待的影片,為了選看哪部,她在家糾結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后都沒有一個決定性的取舍,可到了電影院,她的激動和期待反而不知跑去了哪里。
她只是在一排海報中隨便點了一個,連具體的名字都沒看,就這么決定了。
她跟著屈至遠進了放映廳,他們的座位在后排,她只能跟著前面人的腳跟走,走著、走著她一腳沒踩穩(wěn),被前面的階梯絆了一跤。
“呀!”這下她神經(jīng)可算繃緊,只是已經(jīng)無法控制平衡,就朝前面人的背砸了過去。
“小心!”她旁邊的屈至遠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避免了慘劇的發(fā)生。
本來她應該謝謝他的,可就在他碰到自己的那一剎那,一種本能的排斥和厭惡頓時爬滿了她的全身;她全身的每個細胞直到骨頭縫里,都在排斥著那只扶住自己的手。
“走開啦!”她剛一站穩(wěn),反倒一揚手,讓自己的胳膊脫離他的攙扶,另一手向前用力一推,毫無準備的屈至遠就這樣被她推得倒退了半步,如果不是他身后有座位,怕就不是半步的問題了。
她那極力掙扎的樣子,簡直像是在抵抗,或是求救,一時間周圍的人全都停了下來,不知道他們這邊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其中最傻眼的人,無非就是屈至遠和她本人了。
“丹晴?”他輕聲喚她,溫柔的語氣中不難聽出他的錯愕。
“啊……”廖丹晴也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她的吃驚不比屈至遠??;她、她這是在做什么?。∏吝h那好像受了傷一樣的表情,深深刺痛了她,她也覺得自己好奇怪,簡直不可理喻。
“對、對不起,對不起!”她雙手握住屈至遠那尚懸空的孤獨手掌,緊攥在自己手里,像是懺悔一般,“至遠,你不要緊吧,有沒有傷到哪里?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那個……可能是太緊張的緣故我才……”
她的力氣再大也不可能撞傷他,相反的是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更讓他擔心。
“不然我們今天就先回去吧,從在車里時你好像就很不舒服,是不是哪里難受?”這次他猶豫了下,并沒有去摸她緊張的小臉。
“沒有啦!抱歉,我真的只是一時緊張,看不清狀況了,你圣誕節(jié)不是還要加班嗎?難得今天有空,我們繼續(xù)看電影,好不好?”
他能說什么?當然是好。
小小的風波過去,可這場電影,他們誰都沒有看進心里去,在電影放映時,他們都是眼盯著螢幕,心中想著自己的事。
平時他們看電影,到好笑的地方都會一起笑出來,可現(xiàn)在,院內的其他所有人都是笑聲連連,唯獨他們自始至終是狀況外的冷漠,好像還不清楚自己來看的是部喜劇影片。
影片散場,他們又跟著人潮出了放映廳,完全想不起剛才度過的時間,自己都做了什么。
“嗯……至遠,我去一下洗手間,你等我一下好不好?”
他點點頭,看著廖丹晴跑走了。
廖丹晴一溜煙竄進洗手間,伏在洗手臺上就開始喘粗氣,好像看場電影已經(jīng)預支了她一輩子的體力一樣。
等她覺得呼吸稍微順暢了,抬起頭看鏡子里的自己還是一臉的憔悴,她怎么可以用這張鬼一樣的臉和至遠約會呢?
“怎么會這樣?”她下意識地看自己攤開的雙手,她是發(fā)了什么瘋,怎么會覺得他很討厭呢?見不到他的時候想他,見到他又心不在焉的,甚至覺得還是早點回家的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扶住額頭,煩心地擰起眉來,她不要這樣,她不要那些莫須有的情緒來影響自己!
重新調整好狀態(tài),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稍微有了些精神,她呼出口氣笑了下。
正在這時,身后廁所的門響了聲,廖丹晴之所以會注意到,是因為那門的聲音實在有夠夸張,像是被人用腳踢開的一樣。
她從鏡子里,看到廁所里一個女人整個癱在門板上,那無力的樣子好像那門已經(jīng)是她用全身的力氣撞開的,那女人臉色發(fā)白,看上去十分難過。
“小姐,你怎樣,沒事吧?”清潔人員馬上跑了過來,扶住那女人。
廖丹晴和在這的其他人都擔心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那女人又像是搖頭、又像是在點頭,出了一身的虛汗,說不出一個字來。
“小姐,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俊?p> 那女人微瞇的眼沒有焦距,就那樣身子一軟,失去了知覺;幾個膽小的女人被這場面嚇壞了,都捂著嘴退到了門口。
“有人昏倒了!”有人大叫著沖了出去。
廖丹晴沒有跑,她在翻找著手機想著快叫救護車,就在場面亂成一團時,洗手間的門又是一聲巨響。
這次,真的是有人把門踢開了,緊接著就看一個人從外面沖了進來,扒開了圍在外面的女人,直朝那個昏倒的女人而去。
可那人馬上又停住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洗手臺旁的她;而她也在看那個男人,她的臉上最終還是露出了哭笑不得的,尷尬的笑。
“丹、丹晴?”屈至遠擠在一群女人中間,看看她、又看看地上昏倒的那個女人,身體僵在那。
“先生,你認得這位小姐???”清潔工看到屈至遠,馬上跟看到救星一樣,“她突然就這么昏過去了,你快來看看吧!”
“不,我那個……”屈至遠抓了抓頭,又好像身上也有小蟲子似的抓了幾下,在抓的同時腳慢慢地向后退去,“我看我們還是讓開些好了,我想這位小姐需要空氣。”大家都依言讓開,廖丹晴在這期間也叫了救護車。
她跟清潔工打過招呼后,就走去屈至遠旁邊,拉起他那不知該放在哪的胳膊,離開了洗手間。
出了洗手間,又出了電影院,到了街上冷空氣襲來,吸進肺里無比的舒暢。
廖丹晴大笑了起來,屈至遠也阻止不了,只能在一旁無奈地看著。
等她笑夠了,摸了摸眼角笑出的眼淚,“我都不知道原來你這么英勇?!?p> 洗手間的門都被他踢壞了吧?幸好跑得快,不然來了人要他們賠門怎么辦?還有里面的女人,等她們反應過來,也許會圍毆他也說不定呢!
“我聽到有人叫說,里面有人昏倒了,你以為我還能上前仔細問昏倒的人鼻子、眼睛什么樣嗎?”他怪她笑得有點太夸張,他也很尷尬好不好!
不過幸好不是她,一想到這,又覺得自己丟這小小的臉也算不了什么,被她笑就笑一下吧。
“你以為是我?”她看他還有點不自然的臉,又想笑了,“跑來得那么快,你不會是一直在門口守著吧?小心被當作變態(tài)叔叔?!?p> 他嘆氣,真想在她那小腦袋上捶一下,“還不是你,有事又不說,我當然會擔心。”
“有什么事?是你想太多了啦。”她挽住他胳膊,“反正都出來了,我們就這樣沿路一直走下去,好不好?”
屈至遠還沒有學會拒絕她,已經(jīng)被她拉著走了。
說實話,看到他沒頭沒腦地沖了進來,她是有點小小的感動的,有的時候一個親和力很強的人,偶爾展現(xiàn)一些“匹夫之勇”也很可愛不是嗎?
想來自己的慌張無措完全是沒有必要的,他對她是這么的好,總在用行動告訴著她,他心里有她、不會傷害她,那她又有什么理由離開這可靠的臂膀呢?不會的,她一定只會更加地愛他,除此之外沒有其他可能。
“怎么,你很冷嗎?”屈至遠握住她纏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只手。
“沒有啊,怎么?”她問。
“沒有?那你怎么抖得這么厲害?”
“???”她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在發(fā)抖,不只手,全身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她知道,這并不是天氣的原因,廖丹晴揚起了一個笑,“本來是不冷,被你這么一說也覺得冷啦,我們找間店暖和一下吧!”
“要去吃個消夜嗎?”他們站在路邊四處張望起來。
廖丹晴拉了拉屈至遠的袖子,指著馬路對面的一間店,“我們去那里!”
她所看到的店,是家專賣軟陶玩偶的店,因為店內橘黃色的燈光看上去很溫暖,那店又小小的,便一下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此時最需要一個像這樣的地方。
他們進了店里,門上的鈴鐺響了下,老板從柜臺后面抬起了頭,老板是個年過四十的男人,有一點禿頂,人看上去很和善;此時店里除了他們外,并沒有別的客人。
“呀,好可愛!”廖丹晴指著架子上一排排的陶偶,顯得興致勃勃,她從屈至遠的手邊飛出去,在架子上尋起了寶。
屈至遠有一種感覺,總覺得她的興奮來得有些倉促,她在店里轉來轉去,連看他一眼的時間都沒有了,完全成了個第一次見到草莓蛋糕的小姑娘。
也許女人都是這樣的?他是不太了解,可也對這些一小玩意沒什么興趣,就只在一旁站著當護衛(wèi)而已。
廖丹晴擺弄了幾個玩偶,又放了回去,最后,她的眼光停在最里面的那排架子上,那上面的陶玩偶都是一些卡通化的名人、明星,讓她覺得很新鮮。
“那個可以訂作喔?!惫衽_后的老板探出頭來,告訴她。
“訂作?是說誰都可以做成這樣一個玩偶嗎,比如,用他的臉?”她這一指,當然是指在屈至遠身上。
“當然?!崩习逑袷窃谛λ纳僖姸喙郑安贿^要過些時候才能拿,趕著要的話,要提前訂才行?!?p> “那就現(xiàn)在訂吧!”
“請問是要這位先生的樣子嗎?”
“當然?!彼鸬弥苯?,屈至遠那可是十分的為難。
光是看那架子上所謂“名人”的可笑表情,就夠讓他難受了,他自己也要變成這樣,太愚蠢了吧!
“這有什么好玩的,不要吧?”他試著和廖丹晴商量。
“可是我想看啊,你的玩偶耶,不是很有意思嗎?”光是想像就足夠讓她振奮了,不過看屈至遠那不情不愿的樣子,她想了下,“大不了這樣,我陪你啊?!?p> 于是她告訴老板,改為訂作兩個,這下屈至遠知道事情已定,他是沒辦法阻止了。
廖丹晴高高興興地跑回他身邊,“成品呢,我們就一人一個,你的那個擺我家,我的那個擺在你家,你說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