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臺邊,人頭攢動。
宋知熹與姑娘們手里各拿一串糖葫蘆。
誰知那張姜早的嫡親幼妹也是個自來熟的,直接往她手里塞了只兔兒爺?shù)臒艋\,和幾個姐妹湊著熱鬧期待那臺上的伶人開腔。
燈籠紗面上的兔兒臉繡作擬態(tài),兔唇畫作官祿唇,平添三分討喜神色,黃澄澄的光暈在她身前柔和地暈染開來。
宋知熹往日聽慣了祖母咿咿呀呀的戲腔,今日再見此景,甚是懷念。
她拎著兔兒爺燈,后退幾步,把眼前的嬉鬧歡笑盡收眼底。
馮箏也跟著退了幾步到她身旁,宋知熹一把摟住她的胳膊,笑吟吟地瞧她。
馮箏偷笑,“你可好生注意著,別把糖漬沾在我衣袖上了?!?p> 戲腔男聲“渡千年”一出來,宋知熹驚得一個腿軟,下意識抹了把臉。
開口跪?。?p> 太銷魂了,真是功底強大……果然,能在京城混生計的沒幾個是凡人……
宋知熹隨意一瞟,察覺一縷凝在身上不散的目光,她如芒在背,細細看去,目光像是撞見了什么,她陡然站直了身子。
那個站在橋廊邊的侍衛(wèi),貌似有些眼熟,若是沒看錯的話好像是……是了沒錯了。
怎么,來盯梢的?
宋知熹蹙了眉,“你們先去湊趣吧,我有些不便,要先走一步?!?p> “好,那你注意些。”
兩縷系著絲絳的發(fā)辮垂繞在耳際,宋知熹牽起耳邊的帶子,掛上面紗,化作一抹藕色的身影瞬間隱沒在了人群之中。
那冷面的侍衛(wèi)眼看那女子已經(jīng)注意到了自己,并撥開人群邁步朝他這邊走來,他輕輕朝她點頭示意,轉身上了橋,像是要帶路。
宋知熹訕訕:果不其然,還真是找她的。
侍衛(wèi)走了一會兒,向后掃視尋覓,卻沒像預期一般看見那抹身影,心生疑惑:這怎么還沒幾步就把人給帶沒了?
是他走太快了步子邁大了……沒跟上?
那侍衛(wèi)頓了頓,突然腦子一靈光,面色黑如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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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一隅,宋知熹拍著胸口停駐腳步,拐身站定在一個案攤前,伸手挑出了鋪面上的一塊精致小巧扣盒,背對人流為自己打著掩護。
剛剛那會兒,她做著樣子遠遠跟了那人三兩步,眼看這出其不備之間,已經(jīng)跑出了兩條街了。
她內(nèi)心波瀾未平,輕輕喘平了氣。管你是誰的人,不待她摸清招數(shù)探探虛實就要來招呼她,她不愿意奉陪。
可話說回來,那人對她向來不太召見,多少人上趕子想捉弄她,萬一是場鴻門宴,她去了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
是了,既然見了也會尷尬,又何必自找沒臉。
她放眼輝煌的燈市:也不看看這什么日子。
神思游走之際,攤鋪的中年大娘朝她眼前揮了揮手把她拉回神,笑著道,“姿容趁年華,姑娘,帶一個走吧?!?p> 宋知熹牽唇而笑,剛要張口聊上兩句,忽然看見一個朝四方搜羅而來的身影向這邊探看。
來不及了,她連忙放了幾顆碎銀兩,攥著小盒子連忙閃身猝走。
“姑娘,你還沒問價呢!”大娘使勁兒招手,這……給多了呢……
待瞟見人群中一人正撥弄著的身手,她笑著搖搖頭,幽幽嘆出一聲,“又是個你追我趕的,年輕人著啥急呦……”
宋知熹慌不擇路,卻在恍惚之間察覺幾縷不一樣的氣息,這……好似又被其他人盯上了。
怎么搞的?鬧哪樣?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拐角處,宋知熹有些欲哭無淚,這估計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吃癟被堵了。
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可現(xiàn)在還真是躲不起了。
“小娘子,挺機靈啊,不跑了么?害得哥哥幾個好找啊……”最前端一個公子哥兒挺著腰板來回踱步,下巴還桀驁地抬起來發(fā)威。
幾個模樣狠厲的青年雙手環(huán)胸,好整以暇地打量她,是方才與她競爭六合彩的幾人。
“那個……有什么問題是嗎?沒事的,咱可以好好談談,”宋知熹和顏悅色地賠笑道,“都是京都人,別傷了和氣才好,是不?”
“確實是這個道理,不過呢……”男子止住笑鬧認真地思量,卻正經(jīng)不過片刻就變了臉,“宰了她。”
她笑容一僵,“等等?!?p> “砸了場子就走,好處都被你占盡,這怎么能行?!?p> 她曉得這些人并非善茬,今日可能不好善終。但不為別的,她只知道,仗著自己一點能力玩弄手法伎倆,終究是自己理虧。
她欲開口提出和解方法,想著幾人皆錦衣華服,雖然不一定瞧得上金銀細軟,但她兜里揣著的銀錁子總歸是能聊表歉意的。
“揍她,教教她京城的規(guī)矩?!蹦凶雨帨y測的聲音突然冒出這么一句。
“用不著?!彼沃渥I誚地偏頭,轉身就要突圍。雖然盡力閃身躲避這些人的咸爪子,沒成想這些人絲毫不客氣,三兩下揪住了她的袖子,拳頭直往臉上招呼!
宋知熹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突然亮開嗓子高喊。
“仁兄!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