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毀田

　　說是爺倆同行，渾夕被留下了，照看羊流兒。

　　多年不見，只是書信上所自述的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羊斟，已經(jīng)長成了一個“大人”。

　　這些年，由于華喜大夫夫人的喜愛，羊斟就沒有再被接回到王丹家，成為了華喜夫人的一名義子。

　　由于并不是在自己父母身邊長大，成年后的羊斟，在人前顯得特別卑微，并且沉默寡言，仿佛生活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里，面對所有人，都顯得過分有禮，雖然表面上，人人都覺得他很好講話，可實際上，他從不向任何人，放心地打開心扉，包括不時來看他的父親王丹。

　　“斟哥哥，昶兒來了！”

　　唯有王昶的到來，才讓這個臉上永遠(yuǎn)籠罩著散不去的陰霾的青年，能露出一抹晴意，笑得真誠了，抱著王昶坐上他駕御的愛馬，在宋國都城城郊痛快地跑上一程。

　　“昶兒，你嘅琴藝進(jìn)步著冇？”

　　“斟哥哥，有著流兒母親嘅親授，吾諗足以為兄演奏一曲，請即品評！”

　　“好??！待返回，吾要好好聽聽！”

　　宋國野外平坦，這一路跑下去，不知不覺，已跑出十多里地，這種信馬由韁式的跑法，馬兒帶著兄弟倆來到了一個他們從沒來過的村莊，正值春耕農(nóng)忙季節(jié)，他們眼前大片的稻田里，綠意盎然，辛勤耕種的農(nóng)民們，都在彎腰忙著插秧，撅著屁股，間或有人干累了，才站起身來休息一下。

　　這讓從沒見過農(nóng)民耕種場面的王昶，滿眼都是好奇和驚喜，他更被吸引的，是這些正在勞作的農(nóng)人們，一邊干著活，還一邊唱著歌，有人主唱，有人和唱，旋律優(yōu)美，笑聲不斷，讓這場勞作，變成了一種極美的享受。

　　“斟哥哥，你聽！佢哋嘅歌聲好美??！吾要仔細(xì)聽聽，好唔好？”

　　王昶想要的，羊斟當(dāng)然會全力滿足，翻身下馬，把馬匹在一邊樹上拴系好，然后就拉著王昶一起，走到田邊，開始盡情“欣賞”音樂。

　　他們的馬所拴的樹干腳下，也全是青草，馬兒貪吃，就轉(zhuǎn)著圈吃，很快就把樹邊的一片區(qū)域里的草，包括村民們新插的秧苗，也全都吃了個干凈。

　　一開始，農(nóng)人們忙著手里的，并沒有發(fā)現(xiàn)馬在破壞他們的勞動成果，只是覺得突然來了兩位小公子，衣著光鮮，還在一邊笑著聽他們唱歌，挺新鮮的，就唱得更來勁了，直到他們一道插完，再之字型轉(zhuǎn)回來，發(fā)現(xiàn)了馬的破壞，這歌聲就變成了罵聲：

　　“衰馬！食吾哋新苗，滾開！快點滾開！你倆個衰仔，呢匹馬系唔系你哋牽過來，快點從田里滾開！”

　　王昶正聽得入迷，情況突然變了，這些農(nóng)人的過激反應(yīng)，讓羊斟很不高興，覺得這讓他很沒面子，于是拉起王昶就往回走，解下馬以后，對著這些農(nóng)人恨恨地罵了一聲：“好！吾哋即刻就‘滾’開！”

　　話音剛落，他一手抱緊胸前的王昶，另一手卻把馬徑直往田里往直里帶，這匹馬，在他的驅(qū)使下，就一騎絕“苗”，專門兜了一大圈，把農(nóng)人們剛剛辛苦栽種的秧苗給踩踏得亂七八糟，然后才折返往回跑。

　　被破壞了勞動成果的農(nóng)人們自然是不愿意了，一邊叫，一邊操起田邊的鋤頭，光著腳，在后面追了過來……自然他們是追不上這匹快馬的，但他們憤怒的罵聲，還是順著風(fēng)，飄了很遠(yuǎn)，傳到了王昶受驚的耳朵里。

　　“斟哥哥，系吾哋嘅錯，吾哋返回去，向佢哋賠罪吧！就咁樣返回，俾阿爹知道，要受罰嘅！返回吧，好唔好？”

　　王昶耐心地勸著羊斟，可是羊斟并不聽，他說：“唔塞擔(dān)心！呢哋咁遠(yuǎn)，吾哋馬好犀利嘅，佢哋追吾不上，頂同阿爹講？況且佢哋連你吾系賓個都唔知，佢哋又頂知向賓個告狀呢？不就幾株草芥嘛，大驚小怪！

　　此事天知、地知，你吾若守住不講，或抵死不認(rèn)，又無證據(jù)，任賓個都拿吾倆個無計嘅！放心啦！”

　　馬繼續(xù)往回跑，可是王昶并不認(rèn)同，掙扎著想要跳下馬，返回去道歉。

　　“莫亂動！一會兒你要掉落下去，吾才至驚嚟！”

　　羊斟把王昶抱得更緊了，生怕這個不聽勸的“傻”弟弟真的就這樣跳下去。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正當(dāng)兄弟倆在馬上不斷爭執(zhí)著，馬兒照舊往回跑的時候，一聲尖細(xì)卻堅定的女聲，從前方，穿透樹林，飄了過來，定點式地沖進(jìn)了兩人的耳朵。

　　馬的耳朵也聽到了，它竟然很聽話的突然憑空騰起兩只前蹄，把猝不及防的兄弟二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墜馬的一瞬間，羊斟背沖下，仍然死死抱緊王昶，成了他的墊背，首先摔落到了地上。

　　這匹馬失去了兩人的負(fù)擔(dān)，竟然很歡樂地獨(dú)自往前跑走了，把兄弟倆落到了這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密林里。

　　“斟哥哥，你快醒醒，醒醒！你吱聲??！”

　　王昶受驚了，但由于受到保護(hù)，摔得并不重，迅速從羊斟的身上爬了起來，跪在羊斟面前，用手拼命拍著一聲不吭，被震得暫時暈過去了的羊斟的臉。

　　一下，兩下，足足拍了二十多下，羊斟這才一臉迷茫地醒過來，睜開眼，看到了滿臉是淚的王昶，正在不停拍他的臉，痛苦地擠出了一句話：“莫拍，莫拍，吾沒死！”

　　看到哥哥醒了，王昶哭得更厲害了，說不清楚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慶幸“劫后余生”。

　　“呵呵，自作自受！”

　　那聲女聲竟然就在頭上了。

　　從頭頂?shù)臐馐a里，一陣旋風(fēng)，一大團(tuán)綠色的色團(tuán)，呼呼地轉(zhuǎn)著，隨著這聲，飄落了下來。

　　“俏兒，你且收手！”

　　又有一聲很是溫柔堅定的女聲，也接著從上面飄了下來，這次的旋風(fēng)里轉(zhuǎn)出來的，是一大團(tuán)粉紅色的色團(tuán)，就像是桃花花瓣被人做成了一件美麗無比的紗裙似的，和那團(tuán)綠，并立地站在一起，正在兄弟二人的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