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夜朦朧,蟲鳴作響。
屋內(nèi),顧婉卿換上素衫,坐在鏡子前卸下束發(fā),緩緩梳頭。
不多時,玄茗翻窗回來。
“將軍!”
“查得怎么樣了?”
“侯府風平浪靜的。今天白玨帶來的人也沒有什么異動,我去了他們之前來往的方向查找,并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p> 顧婉卿嘆口氣,將梳子擱下,“白玨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玄茗很是吃驚,又撓了撓頭,“不對啊,他既然發(fā)現(xiàn)了,怎么沒往顧府發(fā)難呢?他不是揚言要把刺客誅九族嗎?”
“我也不知道。但聽他的意思,若紅還安然無恙?!?p> “那白玨的目的是什么呢?”
目的是什么,顧婉卿也很想知道。
玄茗察覺顧婉卿神色異樣,“將軍臉色怎么這么難看?是顧府的人又為難你了嗎?我剛才回來時,發(fā)現(xiàn)他們吵吵嚷嚷的?!?p> 顧婉卿搖搖頭,“他們還是老樣子,嚷嚷著要我搬走。也是今天高家為難了他們?!?p> “豈有此理!”玄茗又開始了暴躁,還沒坐熱乎就又要往外跑,“我去修理他們!”
顧婉卿單手將她拽住,“修理不會武功的人,可不是好本事,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玄茗低下頭,默念著,“不妄動,少生氣,多看書,多睡覺……”
念著念著,她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來,自己好像一條也沒做到。
玄茗乖乖地回到顧婉卿身邊,“那將軍,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呀?”
顧婉卿道:“走一步看一步,總之不能再動手了。他若真有目的,日后會提條件跟我用若紅交換的。”
“那顧曦小姐的婚事呢?”
顧婉卿想了想,道:“高家若是這樣鬧了一鬧也好,顧家恐怕暫時就沒辦法催女兒結婚了。先拖一拖,我再想辦法。”
“婉卿。”
門外傳來顧曦的聲音。
顧婉卿去開門,顧曦站在門口,身后的丫鬟拎著一個籃子,香味四溢。
顧曦走進房,將籃子放在桌上,“晚上沒吃飯吧?今兒廚房做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肉,我給你拿了一些過來。都是熱的,趕緊吃?!?p> “勞煩姐姐掛心了,我一會就吃?!?p> 顧婉卿接過,發(fā)現(xiàn)顧曦的半邊臉還是紅紅的,她隱隱嘆息道:“今天連累姐姐了。”
“我沒關系的?!鳖欔嘏牧伺乃募绨?,為難道:“爹和娘說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不過下次你要是收到拜帖去單獨赴宴,可不能再瞞著我了,多危險啊,還有兇殺案。白玨也在呢!”
顧婉卿愣了一愣,而后笑道:“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不會了?!?p> 顧曦有些責怪道:“你回回都這么說,可還是不聽勸……好了,我也不多說了,你吃完便休息吧?!?p> 顧婉卿道:“玄茗,送送姐姐?!?p> “是?!?p> 顧曦擺擺手,“不必了,你我不必生分。”
關上門,顧曦帶著丫鬟離開。
十步之外,顧曦原本浮在臉上溫柔婉轉的笑容,忽然冷下來。
半張臉都沉在黑暗中,只有丫鬟手中的燈籠能照清一些。
那本線條柔和的眉眼,此刻正如黑夜中眼露精光的蝙蝠,帶著七八分戾氣。
丫鬟提著燈籠,確認周圍沒人,才低聲道:“小姐可真是好心,還給她送吃的。老爺和夫人都快氣炸了,二小姐和少爺還在那邊安慰呢。”
顧曦摸了摸自己還有些發(fā)麻的半邊臉,咬牙道:“那些個蠢貨!根本就看不清形勢。”
丫鬟點頭,“是,還是小姐聰慧,懂得隱忍?!?p> 顧曦冷笑,“要論起懂得隱忍,我又怎么能比得過我這個堂妹。有時候我也佩服她,被為難了這么多年,還沒有從顧府離開?!?p> 即便是剛剛被羞辱,顧婉卿還是能保持云淡風輕的模樣,心情絲毫沒有受影響。
這該是怎樣的氣度,換個角度看,她也簡直可怕。
丫鬟也狠狠道:“她那是臉皮厚,時常連累我們,竟從來不覺得愧疚!”
顧曦仰頭看了看這連綿起伏的屋頂瓦礫,月光下散發(fā)著零星亮光。
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奢侈的程度皆是彰顯先主人尊貴的身份。
“顧府這房子,這地,都是她顧婉卿的。只不過是承襲了她爹娘的好處罷了。我那個沒用的爹和娘,整天除了鬧事兒嚷嚷,從來就沒辦過一件正事兒?!?p> “小姐放心,等到顧婉卿哪一天真的出事兒,這房契和地契,一定是會留給小姐你的。畢竟,小姐現(xiàn)在在她心里可是最重要的人。連她的將軍旗,都歸小姐你保管呢?!?p> 顧曦撫著自己的發(fā)髻,得意地笑了笑。
這么多年,她在顧婉卿身上花了不少心思,現(xiàn)在顧婉卿對她掏心掏肺也是必然的。
“顧婉卿那個蠢腦子,我暗示她去刺殺白玨,她竟然還真的去了,真是傻得可憐。只可惜啊,白玨沒死掉?!?p> 說起這事兒,顧曦是又生氣又覺得好笑。
丫鬟憤憤不平,“老爺想得也太美了,小姐你不會武功,若真嫁過去,必然是要被折磨死的?!?p> “哼,等我拿到了顧婉卿的財產(chǎn),便將將軍府賣了,和李公子雙宿雙飛去,那些個蠢人,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p> “那自然是……”
顧曦尖銳地笑著,扭動著腰身隱沒在黑暗的小路中。
……
玄茗關上了門窗,道:“這個顧府,也只有顧曦小姐是惦記著將軍的了。不像那些人,明明他們住的是將軍父母的宅子,可卻還是這個態(tài)度?!?p> 顧婉卿道:“要不是因為這個將軍府,只怕我也沒辦法被他們養(yǎng)活到這么大。”
誰人都知,將軍府能撈到多少錢財。
若不是因為這筆錢財,這個和他們早就不往來二叔,怎么會肯撫養(yǎng)一個襁褓中的拖油瓶呢。
“不過,顧曦小姐還是疼將軍的?!毙参康?。
顧婉卿盯著面前熱騰騰的紅燒肉,有些失神地喃喃道:“是啊,我這個堂姐,對我果真是……照顧有加。”
“將軍。”玄茗忽然喊她。
“嗯?”
“我認識將軍這么多年,好像從來沒看過你對什么事情特別生氣過。哪怕這家子人這么過分。將軍真的好像是仙人投胎的一般?!?p> 玄茗手托腮,半開玩笑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