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瀟瀟循著石階向水里走去，一步一個腳印款款下沉。
碧水清潭，深不見底。
她不會游泳，再多走上幾步豈不是要把小命搭上？四年前英語課上令人毛骨悚然的窒息感再次來襲。
伴隨水位緩慢上升，求生欲越來越強烈。如果可以，她想立刻拾階而上，原路返回，但不知什么原因，一雙手腳仿佛被無形的鎖鏈捆縛，掙脫不得。
全身毛發(fā)直豎！
軀體像著了魔般的不受自己支配，順著石階的走向深藏水中。
她想奮力反抗，想高呼救命，卻都無能為力，唯一能做的，只有接受死亡的凝視。
那種抓耳撓心的焦灼感，那種垂死掙扎的無力感，都是無法用語言所能形容的。
步步驚心也相去甚遠。
潭水淹沒口鼻，她連半口水都沒嗆到，反倒是可以順暢地用鼻子呼吸。
這就奇了怪了。
穿越水底，竟是一個完全倒置過來的世界，平靜得看不見漣漪的水面懸浮于頭頂上方，而腳下沒有熟悉的茵茵綠草和肥厚松軟帶著腥味的泥土，取而代之是廣袤湛藍而又堅硬的天空。
胡瀟瀟已經脫離牛頓萬有引力定律的束縛，在天地間純然倒立行走。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里正是顛倒空間。
“顛倒態(tài)度，遂逆轉乾坤?！闭f話的還是那位長著若人工雕琢一般精致五官的美麗女士，她張開雙臂，給胡瀟瀟一個大大的擁抱。
夢境總是那么光怪陸離又平平無奇，還是那個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擁抱。
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依舊是昔日的平凡宿舍，無論是五官精致的女人，還是胡瀟瀟憧憬的美好未來，都是夢境里的過去式了。
窗外又是霧靄茫茫的一片，她已經有段時間沒去晨跑。
室友們都去上自習了，宿舍里空蕩蕩的，只留下胡瀟瀟一人和她的那個“袖珍小屏手機”。
“叮”
手機屏幕突然閃亮。
{樹洞提示：也許現(xiàn)實并沒有你想象中那般美好。}
樹洞的消息給她潑了一盆冷水，徹骨寒涼，像一雙無情的大手一樣，把她狠狠地從充滿美好想象的小船上推進了海里?？涩F(xiàn)實呢？現(xiàn)實卻實如此，在這場浮華之戰(zhàn)開始時就充滿了未知、不確定性與賭注。
{樹洞監(jiān)測到使用者的行為危險，已觸發(fā)一級保護程序啟動。}
“我什么行為危險啦？”
{樹洞提示：你是個大嘴巴，嗚嗚嗚。}
“搞不清你在說什么，能不能具體點？”
{樹洞提示：請閱讀手冊全文——《一個七級使用者的自我修養(yǎng)》}
集結成冊說明是前人經驗的總結，顯然是大家都犯過錯。
{根據相關規(guī)定和相關保密制度，本著誠信、友好協(xié)商的原則，簽訂如下協(xié)議。為了防止使用者泄漏小程序機密，還請簽訂保密協(xié)議。}
保密協(xié)議的內容并不復雜，大概和網上的差不多。胡瀟瀟刷著屏幕，也沒太當回事。
一、甲乙雙方的權利義務。禁止泄漏小程序機密，云云……
二、違約責任。如發(fā)生意外泄漏，請立即通知樹洞，不得隱瞞，同時樹洞將采取必要措施防止擴大影響，云云……
三、云云……
四、云云……
五、本協(xié)議自簽字之日起生效，協(xié)議的約束力追溯至小程序開始運行之日起。
保密協(xié)議的最下方，是訂立雙方各自簽字畫押。
不用想也知道，這又是一個霸王條款，照例只有“同意”一個選項。
胡瀟瀟大睜圓眼，嘟起小嘴，一臉天真無辜的表情，如果樹洞可以監(jiān)測到的話就沒有白瞎，嬉皮笑臉地問道；“這樣的自我修養(yǎng)至少有七本，對不對？”
{樹洞拒絕回答，但可以，給你個眼神自己體會。}
樹洞明顯沒有照顧到自己的情緒，提升使用者修養(yǎng)的手冊只有這一本，等于說這個錯誤是七級青木級別所專屬的，這特么就很尷尬了呀。
傲嬌，胡瀟瀟又給樹洞打上了一個標簽。
胡瀟瀟表面上滿不在乎的白了樹洞一眼，心里面卻很緊張，她要趁著樹洞進入休眠狀態(tài)之前，盡可能多挖掘出一些信息。
慢著，以前它總是盡量躲閃從不正面回應，這次必須先來個下馬威，措措銳氣，興許會像竹筒倒豆子那樣有多少說多少。
科學家說，人是唯一能接受暗示的動物?？蓸涠词莻€沒有人情味的小程序欸，連動物都算不上。管他呢，先試試再說。
“那我問你，是先有雞還是先有雞蛋？”
其實先有雞，還是先有雞蛋，這是一個有著古老傳統(tǒng)的哲學命題。
雞是禽類的一種，雞蛋是這種禽類的卵。從名詞上來說，是先定義了雞，然后才有雞蛋。從客觀上來說，如果說先有雞的話，那雞又是從何而來的呢？
答案不說自明，雞當然是從雞蛋中孵化而來的，這樣就進入了無限循環(huán)的怪圈之中。
大多數(shù)想要得到“先有雞先有蛋”這類循環(huán)因果問題答案的做法，按照科學都是徒勞。
{樹洞提示：問這個問題的人一副不太聰明的亞子。}
胡瀟瀟心里切了一下，臉色倒沒有一下子變得不好。
{你不如有話直說。}
“那我問你，具體參照什么標準把我歸類到青木這一級別？必須有一說一，耍賴可不是好孩紙呦。”
{志氣與能力，使用者有豪氣沖天的遠大職業(yè)抱負，但個人能力尚未達到與之匹配的程度。}
這不就是，俗語說的，眼高手低嗎？
胡瀟瀟深不以為然，追問道：“在使用者中間，這個級別的人占多大比例？”
如果青木級別的人數(shù)眾多自然在使用者當中占比較大，說明自己不是個個例，大部分人的資質不相上下，倒也符合客觀規(guī)律。
{不到0.01%}
萬分之一的概率！
晴空一道閃電，猶如五雷轟頂。
胡瀟瀟只覺眼前一黑，胸口發(fā)悶，差點咳出一口老血。
“這么算來，樹洞的使用者至少大于等于一萬人。”繞來繞去，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智商在線。
{樹洞有權保持沉默，嚶嚶嚶。}
“原來你是這樣一個矯情傲嬌會裝逼的偽娘小程序！”
{不，樹洞和青木一樣，天然呆萌。}
還能不能彼此愉快的聊天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