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99歲的富貴躺在微微發(fā)潮的舊木床上,緩緩睜開了雙眼。久久不見他有其他動作,只是微微睜眼看著正上方的房梁。他記得,再有半個月,就是自己100歲生辰了。
“快100歲了啊,時間過得真快,還是不敢去看他們?!备毁F輕聲嘆了嘆。他感覺自己還能出去走走,再去看看...
不知為何明明都活了100歲了,身體也算好,難道這就是代價嗎?雖然察覺不到身體抱恙,但富貴知道自己快死了,就在這一個月內(nèi)。
又是一聲長嘆,仿佛又喚起了他記憶深處的故事。別問他怎么知道自己快死了,到了那個年紀,就能明白年輪的意義在哪里。就像皮膚上的皺紋,時刻提醒著你,該入土了。
慢慢走到不到50平米的木屋的堂前,迅烈的陽光穿刺進門,刺得富貴睜不開眼睛,現(xiàn)在是辰時。門梁上刻著兩行字: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呵呵”富貴淡淡的笑了“這就是命?!闭f罷緩緩走出門,往西邊去了。
現(xiàn)在有糧了,地也回來了。不過膝下無子女……自己也下不了田,那5畝地就分給了周圍鄰居了,也算報了曾經(jīng)的救助過。
轉(zhuǎn)過田邊,“老不死的,又去看他們呢!”一個穿著泛黃短褂的年輕漢子扛著鋤頭咧開嘴笑著說道。
這村子里的年輕人不知道這位滿頭白發(fā),風燭殘年的老人活了多久。村子里的老人也不愿多說,再老一輩知道故事的人也都死絕了。都不知道為什么這樣叫他,只是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就這樣叫著了,都不知道老人活了多少個年歲。
富貴背著手,緩緩向那田間走去,那里有7座小土堆,埋著的都是他的親人。父親,母親,媳婦,女兒,兒子,女婿,外孫。
富貴就坐在田邊的草垛上靜靜的看著,這兒離他的家有三里路,他已不記得為什么要埋在這兒了??蛇@位來人依舊每天都來,在草垛上,一坐就是一上午,靜靜的看著土堆,好像這樣看著就能看出一個人來。路過這兒的人都只是嘆息著搖搖頭,也不說什么。沒人知道這樣來這多少年了,就連他自己,也不記得了。
日復一日,眨眼半個月過去了。富貴躺在床上起不來了,100歲的生辰已過,睜眼看了看頭頂上的房梁,緩緩閉上了眼。心中唯一的遺憾就是沒再去看他們一樣,怕就此忘記他們,只是希望到了地下能一家團圓。富貴早已安排了后事,只要他一日沒出來,就會有人來收尸。
不知過了多久,在潮濕的黑暗中,富貴隱約聽到了一個雄渾中正的男聲,卻又聽不清他說了什么。
漸漸的,富貴感覺到自己的意思在消散,已不知何時漂泊在水面上,緩緩流淌著。黑暗之中,已無歲月。富貴只知道自己躺了很久,很久,像是在棺材里走完了陰間,渡盡陰河。忽然間富貴沉了下去,被水淹沒窒息,平靜的不像樣,靜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