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正的絕望
“爺爺！”
嘣！
張胖子小火鍋門口，此時人山人海，街面上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人群的正中間，一個男人直挺挺跪著，一個接著一個響頭磕在地上，真能聽見響，嘎嘣脆。
“爺爺！”
嘣！
“衛(wèi)來爺爺！”
嘣！
“爺爺啊，您就原諒孫子吧！”
嘣嘣嘣！
人群中議論紛紛，所有人都在指指點點。
磕頭誰都見過，磕響頭也都聽過?？梢粋€四五十歲的男人，沖著一個年輕人磕頭，嘴里還拼命喊爺爺。
這就很少見了。
更詭異的是，這人磕得那叫一個歡樂，臉上笑得就跟頂著一朵菊花似的。
“嚯！見血了嘿，快看見血了嘿！”
“嘖嘖嘖，腦門子都磕破了，真賣力氣啊?！?p> “這孫子到底發(fā)什么癲呢？”
“他叫王麻子，隔壁火鍋店的老板?！?p> “我去，現(xiàn)在流行這樣跟同行競爭？光聽說半夜去對手門口上吊的，跑人家這兒磕頭算怎么回事？”
“折壽把人折死？”
“哼！壞蛋！小哥哥小心啊，那個刁民想害你！”
王麻子跪在街上歡歡喜喜的磕頭，衛(wèi)來和張陽陽趴在柜臺后面，面前整整齊齊擺著三樣應景的雅物。
瓜子。
花生。
礦泉水。
“這瓜批也真豁得出去哈，為了讓你出氣，臉皮是徹底不要了嘿?！?p> 張陽陽嗑著瓜子，美滋滋的看戲。
“他本來就沒臉沒皮?！?p> 衛(wèi)來拿著一顆花生在手里把玩著，眼神玩味。
“你就讓他一直這么磕著？別磕死求了?！?p> “死不了，臉皮厚著呢?！?p> 張陽陽一把搶過衛(wèi)來手里的花生。
“我琢磨半天了，你看那瓜批臉上都笑出朵花來了，這就是你說的絕望？”
“想看？”衛(wèi)來笑著問道。
“盤他！”
衛(wèi)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端著水杯走出柜臺。
“爺爺！”
“我的衛(wèi)來爺爺！”
“孫子給您賠禮謝罪啦！”
嘣！
嘣嘣！
“爺爺，您出來啦爺爺！”
“您氣消了嗎爺爺！”
“我這兒再給您磕個響的聽聽啊爺爺！”
嘣嘣嘣嘣嘣！
鮮血順著額頭往下流，王麻子臉上已經紅了大半，可他依然笑面如花。
可不是，除死無大事！
只要衛(wèi)來能給把剩下的藥給他，別說只是在這里磕頭認錯，就算是再丟人百倍的事情，王麻子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含糊。
他本來就沒幾年命了，他本來都認命了。
可衛(wèi)來卻說，他王麻子其實可以不用死。
這個時候，他只會比之前更加惜命，百倍千倍萬倍的惜命。
正常情況下，一個普通人是不可能有勇氣第二次自殺的，再是苦大仇深也不可能。
衛(wèi)來走到門口，蹲下來將水杯放在王麻子面前。
“喝口水，你也別磕了，我不是你爺爺?！?p> “哎喲！”王麻子嘣一聲又磕了一個，“謝謝爺爺！爺爺您氣順了嗎？”
衛(wèi)來正有些無語的時候，面前突然鉆出來一個嬌俏的身影。
“不準你害我老公！”
衛(wèi)來：……
王麻子：……
圍觀群眾：……
衛(wèi)來捂著臉讓開這個一副英勇就義臉的女英雄，往前兩步走到王麻子身邊。
“本來你連飯都不敢吃飽，可要是沒病了，香噴噴的白米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是吧？”
王麻子臉上的笑容更盛，拼命點頭，嘣的又磕了一個。
“啤酒，凍得涼滋滋的冰啤酒，嘭一下打開了還往外冒白氣，要是沒病，你就可以敞開了喝，是吧？”
王麻子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嘣！
“每天都要吃藥，不，你現(xiàn)在是注射胰島素了吧，嘖嘖，如果病好了，那再也不用忍受沒完沒了的刺痛，是吧？”
王麻子嘣一下再次磕了一個。
“如果糖尿病好了，徹底好了，那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想玩什么就玩什么，再也不用克制，再也沒有顧慮，是吧？”
王麻子的神情已經滿是憧憬，嘣嘣嘣又磕了三個。
“沒什么只能活三兩年，你再也不用在死亡陰影下痛苦掙扎，你將自由自在的享受生命，你說不定能活70歲，80歲，90歲，活他個100歲！”
王麻子完全忘記了磕頭，此刻他的眼中已經看不見任何人，只剩下他后半生沒有糖尿病折磨的快活。
是的，他要活一百歲！
他要痛痛快快的活一百歲，酣暢淋漓的活一百歲！
不用死了，他不用死了，王麻子此時此刻激動得渾身顫抖，他看到了生命的全部希望！
嘣！
嘣！
嘣！
“爺爺，衛(wèi)來爺爺！”
“我要活100歲，我要活100歲，衛(wèi)來爺爺，我要活100歲！”
“可是……”
衛(wèi)來端起王麻子面前的水杯，慢慢將杯子翻轉過來，清水順著杯口徐徐流到地上。
“假的?！?p> 王麻子不解的看著衛(wèi)來。
“藥是假的。”
王麻子突然呆滯。
“你應該很清楚，根本沒有能治好糖尿病的藥。”
“不！”
王麻子拿起身邊的報告，情緒激動起來，只是這激動跟剛才的激動已經截然不同。
“你看，你快看，這上面說了，我好了，我真的已經好了！”
衛(wèi)來往后退了一步。
“有些藥，確實能短時間激發(fā)胰島功能，讓糖尿病人看起來就像康復了一樣，可是……王麻子，你聽說過糖尿病能治好嗎？”
“不，你騙我的，你是騙我的對不對？”
王麻子突然開始拼命磕頭。
“爺爺，爺爺，衛(wèi)來爺爺！”
“求求你，求求你把藥給我，爺爺！”
衛(wèi)來再次后退。
“你應該有血糖儀吧？”
聽到衛(wèi)來的話，王麻子像是找到了魂，他哆哆嗦嗦的從兜里翻出來一支血糖儀。
顧不上酒精消毒，他手忙腳亂在手指上扎了一針，立即擠出一滴血來抹在血糖試紙上面，連止血都忘了，一雙眼睛死命盯著血糖儀的屏幕。
嘀！
衛(wèi)來看見了血糖儀上的數字，眼底深處閃過一絲快意。
果然如此！
那個神秘醫(yī)院在給了他藥方之后，專門給過提示，每一餐都要服藥，連續(xù)10劑之后，徹底治愈。
而如果停止用藥，血糖將會上升到一個更高的危險程度。
此時，王麻子手里的血糖儀上……
21.9?。?！
“不可能，一定是測錯了，不可能的！”
王麻子的臉上已經變得有些癡狂。
他立刻又扎破另一根手指，顫抖著擠出血來……
嘀！
“壞了，肯定是這個血糖儀壞了！”
王麻子像是見了鬼一樣，將血糖儀扔了出去。
衛(wèi)來看了一眼地上的血糖儀，跟著又一次向后退了兩步。
他知道，這個人快瘋了。
22.4！
突然！
王麻子突然跳起來，面目猙獰的朝衛(wèi)來撲過去。
衛(wèi)來早就做好了準備，就在他要抬腳飛踹的一瞬間，一個女孩擋在了面前。
“不準傷害我老公！”
她伸開雙手，被嚇得閉上了眼睛，花容失色，卻一步也不肯退讓。
下一刻，王麻子的右手，掐在了女孩脖子上。
他惡狠狠看著衛(wèi)來，臉上只剩下瘋狂。
然而，衛(wèi)來卻知道，這個男人已經徹底陷入絕望。
因為，王麻子甚至沒有再讓衛(wèi)來給藥，赤紅的眼睛里，卻帶著掩藏不住的哀求。
“告訴我，告訴我，告訴我藥是真的，衛(wèi)來，你快告訴我，藥是真的，對不對？”
“告訴我藥是真的！”
“不然我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