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甸,密支那。
金色高能酒店。
正在舉行一場高端商務(wù)酒會。
一個右眉被三道斜斜偏左的抓痕分成四道稀松的瘤疤斷眉,右眼比左眼稍小,膚色蠟黃,隱帶瓷烤色,四十左右的男子。
他一身黑色悠閑西裝,內(nèi)襯雪白襯衫,扎一橘條斜紋領(lǐng)帶。
他左手掛掉電話,右手端著高腳酒杯,迎上了一個著藏青休閑西裝,寸頭圓潤,笑容可掬,左手拇指戴一半透橘黃琥珀扳指的中年男子。
“周三皮,緬甸華人,做點(diǎn)古董生意?!敝懿ɑ瘟嘶尉票?,跟中年男子輕輕一碰。
中年男子皺了皺眉,碰杯回禮道:“賈瑞和,華夏人,做做琥珀生意。”
周波含笑示意,兩人擦身而過。
他將酒杯放在侍者手中的托盤上,轉(zhuǎn)進(jìn)花園,掏出手機(jī)撥了出去。
“堂主,一切妥當(dāng),丹拓安排的身份很好用,我已成功混入商務(wù)酒會,再過幾日,瓦拉莊園將舉辦一場暗拍會,到時候我們的古董就可以脫手了?!?p> 周波見電話里半天沒傳出動靜,他耐著性子繼續(xù)等待。
半響。
電話里傳來趙猛聲線略顯嘶啞的聲音。
“這千里傳音的確不錯。”
聲音斷了斷,似乎他周邊的環(huán)境嘈雜,帶著捂嘴喘粗氣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讓你查的那個青年查的怎樣了?”
周波摸了摸斷眉,臉色喜道:“我正要跟您匯報這事,那人叫賈行云,鵝城賈家人,家里頗有實(shí)力,我有一手下,剛將他綁了?!?p> “這么容易?”趙猛在電話里疑惑停頓,道:“八部使從不簡單,小心有詐?!?p> “那堂主的意思?”
“人是次要的,我要的是尋方令,還有,這事不可讓外人知曉,事后滅口。”
周波額角冒出汗來,這趙猛的思維一時半刻還是改變不過來,張口就是殺人,這時代,特別是在國內(nèi),殺人是這么好殺的嗎。
他自然不敢質(zhì)疑,更不敢抱有斷了聯(lián)系,從此銷聲匿跡的念頭。
月小柒不知配了什么藥,言語:一月一解,否則全身潰爛,生不如死。
想起墓中的遭遇,他下意識打了個寒顫,道:“還有一事,既然搭上了丹拓的線,咱們可以用賣古董的錢從他那里買毒品武器偷運(yùn)回國,利潤能翻數(shù)倍……”
……
西安,臨潼,城東5公里處的驪山北麓。
秦始皇帝陵博物院。
趙猛一身貼身菱形暗灰短衫,穿土黃松緊長褲,身后背一黑色琴盒。
他掛掉電話,撥弄著手機(jī)豎在指尖旋轉(zhuǎn)。
“賈行云?尋方令?鵝城?”他輕輕彈起手機(jī),半空甩手橫握,杵在下巴處,點(diǎn)了三點(diǎn),自言自語道:“尋方令只有八部使才能湊齊運(yùn)轉(zhuǎn),墓中一役,我感知其佩戴不全,周波的手下綁了他,會不會打草驚蛇?”
“堂主!”冷淡的聲音恰時響起,打斷了趙猛的思緒。
他轉(zhuǎn)頭,手指點(diǎn)在后背的黑色琴盒上敲了敲,朝說話的女子道:“小琉,張先生說得對,今時不同往日,我們要低調(diào),在外面,盡量叫我趙叔?!?p> 月小琉背著棕色浣熊小背袋,一身淺紫系腰連衣裙,裙擺被她斜斜裁剪過膝蓋,腳上一雙白色波波鞋,鞋面上涂鴉著一面羅小扇。
她雙手握著PS機(jī),眼睛盯著屏幕一眨不眨,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知道了,趙叔,給我轉(zhuǎn)點(diǎn)錢,我要氪金?!?p> 她放下PS機(jī),從背袋中拿出手機(jī),熟練地點(diǎn)開微信,收款碼亮了出來。
滴,微信到賬,十萬元。
趙猛晃了晃手機(jī),自嘲道:“錢幣成了數(shù)字,聞不到銅臭味,還真是不習(xí)慣?!?p> “趙叔,我也要?!?p> 鼻梁高挺、輪廓分明、眼珠黑色泛隱隱淺藍(lán),睫毛長長的月小玖穿著露臍短裙白色水手服,舔著手里的冰淇淋,腦袋湊了過去。
戴著沒有度數(shù)的金絲小眼鏡,捧著一本現(xiàn)代醫(yī)學(xué),邊用手機(jī)翻查字典,邊嘀咕的月小柒,看著月小玖左邊嘴角的白沫,皺起了皺眉。
她合上厚厚的醫(yī)書,正了正頭上的護(hù)士帽,伸手擦干月小玖嘴角的白沫,蹙著眉擰成了一股麻繩。
半響,她用右手小指扣起一點(diǎn)冰淇淋,點(diǎn)在月小玖的右唇角,見兩邊對稱,這才緩緩點(diǎn)了下頭,長舒口氣,埋下頭打開醫(yī)書。
月小玖舔了舔左右唇,將手中的冰淇淋一股腦塞進(jìn)嘴里。
冷氣直冒,他哈著嘴,雙手凌空扇著,含糊不清道:“嗯唔……就是這個感覺,滿滿的,冰冰的,好刺激,嘶……哈……”
男的劍眉星目,鼻如懸膽。
女的長相千秋,無一不是堪稱絕色。
時值閉館,一行四人逆流而上,跟游覽而出的游客形成鮮明對比。
“你看,那大叔,好帥啊。”
“是啊,比靳東還帥,這樣的老臘肉,好想被他拍一拍。”
“嘻,美得你,沒見他身邊的那三只小騷狐貍嗎,呸,肯定是被包養(yǎng)的?!?p> “就是,渣男?!?p> 面對望著自己指指點(diǎn)點(diǎn),小聲議論的游客。
趙猛嘴角浮起一股溫柔的笑意,刀削斧剁的臉龐更加分明。
“對不起,幾位,閉館了,明天再來吧。”巡檢員推了推月小玖遞過來的門票,在安檢門前伸手?jǐn)r住四人。
“你在說什么?”月小玖唇角輕啟,一絲若有若無的音律飄進(jìn)了巡檢員的耳朵。
巡檢員晃了晃神,下意識接過門票,讓開通道。
趙猛嘴角翹起不屑,剛步入安檢門。
滴滴滴的聲音連番響起。
他蹙了蹙眉,聳了聳背上的黑色琴盒,正要硬闖。
兩個安檢員拿著探測器走了過來。
“先生,對不起,麻煩開箱檢查。”
“檢查?”趙猛捏了捏拳頭,看著安檢員手中的探測器,舔了舔舌頭。
“趙叔!低調(diào)。”月小柒合上醫(yī)書,看趙猛的樣子想要動手,她拉了拉趙猛的衣袖,道:“何必大動干戈,讓玖妹妹略施手段不就好了?!?p> 月小琉掌心兩條黑乎乎的小不點(diǎn),鉆進(jìn)衣袖又鉆了出來,她撇了撇嘴,收了回去。
月小玖點(diǎn)了點(diǎn)頭,在兩個安檢員詫異的目光中,輕輕唱起了歌謠。
歌謠很熟悉,是她從地攤上買的《兒歌三百首》學(xué)來的搖籃曲。
安檢員眼神迷離,臉上掛著幸福的笑容,嘴角吧唧著涎水,不消片刻相互擁抱著沉沉睡去。
趙猛抬腳,滴滴滴響個不停。
他想了想,將黑色琴盒遞給月小琉,道:“小琉,你在這里等我們?!?p> “哦?!痹滦×饛拈T內(nèi)搬出椅子,提著黑色琴盒放在旁邊。
她掏出手機(jī)蹲在椅子上,將裙擺窩進(jìn)雙腿之間,還瞄了瞄看有沒走光。
“乖乖的啊,我們?nèi)トゾ蛠??!痹滦∑馊嗔巳嘣滦×鸬念^,又一根根細(xì)細(xì)給她理順。
“去吧去吧,順便給我問問這里wifi密碼多少?!痹滦×鸫蜷_手機(jī),點(diǎn)開王者榮耀,嘀咕道:“始皇無敵?!?p> “給你,無聊的時候吃?!痹滦【撂统鰞蓚€棒棒糖,左右審視一番,將左手的櫻桃味伸出去,又縮了回來,將右手的草莓味遞了過去。
“我要你左手的?!痹滦×鹞恍?,沒等月小玖反應(yīng)過來,搶過櫻桃味棒棒糖,撕開包裝紙,塞進(jìn)嘴里。
月小玖嗷嗚怪叫,嘟起嘴唇,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跟趙猛走了。
月小柒搖頭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掩著嘴撿起地上的包裝紙,投進(jìn)垃圾桶。
見三人都走遠(yuǎn)。
月小琉捧著手機(jī)一手秒鎖嬴政,舌頭卷著棒棒糖,嗦嗦有聲,“再贏一把就可以打排位了,三十連勝的成就剛剛達(dá)成,始皇果然是無敵滴?!?p> 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早在下午17:30就閉館了,此時館內(nèi)僅有夜間留守人員,在樂師月小玖不斷施展安眠曲下,紛紛打起了瞌睡。
三人如入無人之境,心情沉重地逛著一、二、三號3個兵馬俑坑,看著熟悉的陌生,看著似懂非懂的展館歷史介紹。
三人淚如雨下。
“我的大秦啊?!壁w猛捧著臉跪倒在地,淚水如洪水決堤,聲音嘶啞,“真的沒了,始皇,陛下,臣等不忠……”
月小柒、月小玖嚎啕大哭,撕心裂肺,心中惆悵若失。
聽張志和的講解是一回事,一路所見所聞是一回事,親眼目睹昔日的大秦帝國成為古土,這種心理落差,無以言表。
月小柒在心里做著割舍,她對現(xiàn)代醫(yī)學(xué)很癡迷,作為藥師,她找到了內(nèi)心的歸屬。
月小玖在心里也在做割舍,音律是她的全部,現(xiàn)代音樂百花齊放,她找到了內(nèi)心的歸屬。
月小琉同樣在做著割舍,嘴上說著現(xiàn)代的游戲不好玩,卻天天癡迷王者榮耀,她找到了內(nèi)心的歸屬。
趙猛也在割舍,他割舍不下。
軍人的尊嚴(yán),秦將的威儀,大秦?zé)o敵天下的雄威,太多太多,他不甘心,既然上天讓他遇到了尋方令的八部使,他想把握機(jī)會,墓中還有長生軍,他要復(fù)活長生堂,他堅信,秦軍無敵,他要恢復(fù)始皇的榮光。
“大秦威武?!壁w猛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擦干眼淚站了起來。
此時的趙猛,心若磐石,心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對舊往的割舍,他不再是秦將趙猛,趙猛就是趙猛,將要開創(chuàng)新篇章的趙猛。
放眼天下,目之所及,皆大秦疆域。
既然不是熟悉的故土,就將它改造成熟悉的故土。